第6章 章

第 6 章

“店長，新年快樂！”

類瞧着面前捧着一束花、笑容晏晏的江知夏，驚訝得動也不動。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得體地接過花：“真好看！你就是知夏吧，快進來，我去叫驚蟄。”

他帶着江知夏到預留好的座位坐好，抱着花三兩步跑到了後臺。類的酒吧規模并不大，跨年這一天實行的是完全預約制度，基本只開放給熟客。即便是這樣也有點忙不過來，在正式開店之前他便抓了柳驚蟄充當搬運工幫他幹點活。

“等等，驚蟄！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那個小三長得這麽好看啊！”

類沖進倉庫的第一件事就是沖柳驚蟄吼道。他把花束塞到柳驚蟄懷裏，給自己順了順氣，“天，我的心髒快驟停了。雖然不是我喜歡的款，不過可以理解你為什麽會愛上他了。”

柳驚蟄輕輕笑了一下，低下頭看懷裏的那束花。那是捧包裝簡單卻精致的紅色梅花，也不知道在異國他鄉、江知夏是從哪兒弄到手的。瞧柳驚蟄笑成那樣、根本不搭理自己，類摸了摸下巴：“要不給你？”

“不，這是他送給你的。”

柳驚蟄把花束遞了回去。類也大方接過來，稍微看了下倉庫的情況：“弄得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給店員做，你快回去找你的小男孩吧。”

“那今晚是不是該幫我跟他免單？”

“是是是，快去吧！”類擡手給了柳驚蟄一拳。

柳驚蟄回到店面內，一眼就瞧見坐在角落的江知夏。類吩咐店員給他倒了水，他小口喝着，身邊還坐着個高大的男人沖他搭話。類這裏的客人大多都是亞裔，那男人則長着一張混血臉，對江知夏有着顯然的興趣。

江知夏興致缺缺的臉卻在瞧見柳驚蟄的瞬間亮了。他沖柳驚蟄揮了揮手，那男人瞧見江知夏有伴，也不再糾纏，朝柳驚蟄笑了一下後便起身離去。江知夏已經脫下了外套，穿着薄薄的高領毛衣，臉紅撲撲的，可愛得要命。

柳驚蟄默默地清了清嗓子，才走過去坐下來：“久等了。”

江知夏沒有應聲，直勾勾地盯着柳驚蟄看。他并不知道在江知夏眼裏、他卷起的襯衣袖子下露出的肌肉線條是多麽的優美，只是有點拘謹地低頭看了下自己，心想是不是剛才在倉庫身上沾到了什麽灰。

把柳驚蟄這點小動作收入眼底，江知夏悄悄笑了，主動開了話題。他這學期的課程已經結束了，等跨年之後打算回國過春節。柳驚蟄應着，心想，春節啊，他也很久沒有回家了，說到底上一次回國是什麽時候？

江知夏看他表情怔怔的、有點出神，歪頭望着他，笑道：“想做什麽事情就去做就好了，總比之後再後悔強。”

柳驚蟄對上他的視線。江知夏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帶着點俏皮。他眨眨眼，“就比如你當初想來找我就直接來找了……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哈哈哈！”

兩人打鬧着的氛圍讓走過來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有些不好靠近。柳驚蟄眼尖地瞧見，臉皮薄地清了清嗓子，把江知夏的身體擺正。江知夏擡頭看了來人一眼，眸子裏閃過一絲不滿。剛才那個混血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我也不想打擾你們的。”

“抱歉抱歉，因為他剛剛跟我說這裏有個很好看的人，我就來看看。”他身邊那人湊過來，一屁股坐在江知夏身邊，卻保持着友好的距離，“确實很好看，你坐在這裏就像藝術品一樣！”

那人誇張的語氣把柳驚蟄跟江知夏都逗得笑了起來。他伸長了頭去看柳驚蟄，瞧見柳驚蟄的肩寬腿長，他感嘆，“你也很帥！你就是Michel吧，我聽類說起過你，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啊！”

“你好。”柳驚蟄跟那人握了手，就算是打了招呼。

那人的視線在柳驚蟄跟江知夏身上逡巡了一下，嘴裏說了一句日語，兩人都聽不懂。他們面面相觑，那人這才拍了下腦袋：“聽說你是類的朋友，我就以為你們倆跟他一個地方的，抱歉啦。叫我Jason就好，他是Logan。”

Logan也坐下來，幾人其樂融融地聊了起來。Jason是個ABC，一聽柳驚蟄跟江知夏來自哪裏，嘴裏立刻切換成了一口标準的東北話，說自己從小就在家裏聽着父母這麽說，都不知道正常普通話是怎麽發音的。Logan聽他們用母語聊起來，氣急敗壞地用蹩腳的中文讓他們不要欺負自己只能聽不太會說。

party随着類的一聲令下正式開始，平常只是個清吧的小酒吧今晚放的歌稍稍吵鬧了些，大家都笑着讓類放點更勁爆的歌，類叉着腰說這已經夠勁爆了。雖然是跨年派對，但氛圍并不顯得很混亂，不相熟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分享着這麽一個特殊時刻。或許還會有看對眼的人，跨年的倒數還沒響起，就一起消失在酒吧裏。

也許是一段露水情緣，也可能是一段好姻緣。

柳驚蟄觀察着酒吧裏的人，唇角露出一抹笑容。Logan是學音樂的，跟與柳驚蟄換了個位置的江知夏聊得有來有回，看上去很開心。柳驚蟄的心情有些複雜，一邊為自己能在這樣的日子約到江知夏而開心，另一方面又覺得江知夏的确很有魅力，心底暗暗出現一點不自信。

身旁的Jason依舊用他那一口大碴子味兒的中文滔滔不絕地說着沒去過幾次的家鄉。柳驚蟄喝了一口酒，輕聲詢問Jason：“你剛剛用日語，是想說什麽？”

Jason挑了挑眉。他看了看雖然在認真聽Logan說話、視線卻時不時瞄向柳驚蟄的江知夏，故意湊得離柳驚蟄近了些，拿手擋住了自己的嘴：“我說，你們很般配。”

柳驚蟄的臉唰地一下紅了，在昏暗的燈光下卻看不太出來。Jason沒拿下手，繼續說道，“還沒在一起吧？黏黏糊糊的，看好你啊兄弟。”

柳驚蟄甚至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他的手便被身邊的人突然握住，整個人被扯得靠在江知夏身上。江知夏還是笑着的，尖尖的虎牙卻像是下一刻就會咬斷入侵者的脖子似的。他只是那樣看了Jason一眼，便在柳驚蟄耳邊道：“快跨年了，我們先出去吧？”

腦子跟宕機了似的只能回響江知夏的話語，柳驚蟄傻傻地點了點頭，便跟着江知夏走了。兩個被抛在原地的人對視了一眼，好半天才一同爆笑出聲，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類的酒吧在一條酒吧街上，即便在嚴冬也熱熱鬧鬧的。臨近跨年，許多人都從店裏出來，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随意聊着天，等待着最後的倒計時。

只穿了單衣的兩人吹着風，不禁打了個寒顫。江知夏掩着嘴打了個噴嚏，有點不好意思地沖柳驚蟄笑笑，聲音嗡嗡的：“抱歉，我沒想太多，衣服都沒穿。感冒了怎麽辦啊？”

柳驚蟄只覺得江知夏現在的樣子難得的傻傻的，讓人想要捏一把他的鼻子。

他溫柔地朝着江知夏笑了笑：“你在吹不到風的地方站一會兒，我去拿衣服出來。”

“我跟你一起去。”江知夏去牽住柳驚蟄的衣角，吸了吸鼻子，聲音聽上去很像是在撒嬌。柳驚蟄想起自己對江知夏是一只貓的想象，現在小貓已經會蹭蹭他的褲腳求他摸摸抱抱了。心就像被貓咪的尾巴劃過一樣。

回去拿衣服免不了被還在原位的Jason跟Logan用眼神戲谑了一番，等再出來時柳驚蟄還覺得臉上有點潮熱。街頭的氛圍更加吵鬧，卻并不令人讨厭。朋友，親人，情侶，陌生人，都在汲取着彼此的溫暖。

江知夏不動聲色地朝着柳驚蟄的方向挪了挪。柳驚蟄一怔，他扭過頭，恰巧對上了江知夏的視線。江知夏歪頭笑了一下，即便是在寒風中，也透出些夏日的溫暖：“總覺得今年過得很快。”

“是啊，”柳驚蟄應道，“今年發生了好多事。”

那個身影大概同時在他們兩人腦海裏一閃而過。本應是讓人厭惡的存在，但現在再想起卻沒有太多想法。柳驚蟄不滿那人對自己與江知夏的傷害，卻也明白是他創造了自己與江知夏相遇的契機。

江知夏圍着柳驚蟄送給他的圍巾，露出的雙眸炯炯有神，流轉着笑意，那麽輕易地把柳驚蟄困在了他的眼眸中。那一瞬間，柳驚蟄生出了一種沖動。他本只是想與江知夏一同見證新的一年的到來，不願讓自己潮水般的情緒吓到江知夏。

“知夏，我有事想告訴你。”

但是柳驚蟄突然發現，好像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江知夏聽見他的聲音，身體站直了些。他毫不逃避地與柳驚蟄對視，仿佛早已猜到柳驚蟄接下來的言語。

“10、9、8……”

四周已經開始了興奮的倒計時，可柳驚蟄的世界裏卻只有江知夏。

“我很高興今天這樣的日子，你願意跟我在一起。”

“3、2……”

“我……”

柳驚蟄沒能把那句最重要的“我喜歡你”說出口。

四周回蕩着歡呼聲，升上天空的是璀璨的煙花。

摟住柳驚蟄脖頸的是一雙修長的手，貼上他的唇的是柔軟的溫度。

以前，柳驚蟄一直以為自己是慢熱的。談戀愛要好好分出步驟，先做朋友，心生好感，互相告白。要先牽手，過一段時間再接吻，最後把自己的身體、連帶一整顆心都與對方共享。

可是今天他才發現，那種眼神對上一瞬就能産生激烈火花的愛情，在他的人生裏原來也是存在的。在滿空的煙花與喧嚣聲中，他抱住江知夏的後腦勺，唇齒相依、連舌尖都纏繞在一起，激烈地交換着充滿硝煙味的親吻。

望着滿臉潮紅、眼神逐漸迷離的江知夏，柳驚蟄甚至有了想要一口把江知夏吃進去的沖動。他舔掉兩人唇角留下的銀絲，一下一下順着江知夏剛才被他揉亂的頭發。江知夏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寸肌膚、甚至每一根頭發，都那樣讓人心生憐愛。他的胸腔裏燒着一團火，他很想現在就把江知夏拆吃入腹，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能用那樣野獸般的視線望着心愛的人。

想要占有他，想要疼愛他的每一寸肌膚。想要珍惜他，想要讓他知道我是認真的，不想讓他害怕。柳驚蟄的情緒很矛盾，但每一種都是真實的，每一種都在訴說着他對江知夏的喜愛。他只能伸手，把江知夏擁入懷中。

江知夏被吻得有些暈乎乎的，卻還是立刻擡起手，用同樣的力道擁住了柳驚蟄的背。他全身心信任一般地靠在柳驚蟄的懷裏，兩人跟街邊任何一對擁吻的情侶一模一樣。他瞧着，哼哼地笑了起來。那笑聲悶悶的，撩得柳驚蟄心癢癢的。

江知夏站直了身子，兩人再一次四目相接。或許是應該說點什麽的，可他們望着對方，只是笑了笑，再一次在歡呼慶祝中貼上了對方的唇，陷入了只有彼此的世界。

他們還有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