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廣成子的鞋

廣成子的鞋

此後的兩天，日子過得甚是無趣。

清虛師伯每天對着他的坐騎玉麒麟，回憶着天化過去的點點滴滴，說到傷心處又是淚眼朦胧。有碧游宮的小童來跟我講，這一人一麒麟背影蕭瑟，惹得教中上下都不敢靠近半步。而楊戬和師叔祖則各拿着一架瑤琴，相對坐調弦。因為曲調不堪入耳，教中上下同樣不敢靠近。之前他們有想過找我師父去教他們認減字譜，但被師父擋回去了。

其他幾位師伯尚有其它事情，連一向多話的龜靈聖母都沒有來。所以剩下我和師父留在碧游宮東面的軒室裏發呆、胡謅……

就這麽過了兩天。

這一日清晨，霧霭未退，朝陽未起，山門的教衆便跑來說：“禀師祖，玉虛宮的廣成子來到山門前，求見師祖。”

師叔祖只好撇下瑤琴，吩咐我們幾個暫時回避一下。于是我、師父、楊戬還有清虛師伯都躲到碧游宮正殿後面的一進屋子裏，可以光明正大地聽壁角。

不止是聽，這面牆上恰好有幾個鑿空的暗格，因此我們還能偷看外面發生的事情。

一切都妥當下來後，師叔祖命廣成子進碧游宮來。

廣成子白面長須，身上穿的是永恒不變的水合衣和麻履，很符合衆人心目中仙風道格，道高望重地金仙形象。他捧着一個白布的包袱，端着玉虛宮十二金仙正首的架子從容上殿，向師叔祖下拜時的禮節倒也無可挑剔。

“弟子願師叔萬壽無疆。”他道。

清虛師伯鼻中哼了一聲：“他倒是一副好氣色啊！”

師父問他：“他怎麽了，惹你這般不滿？”

清虛師伯說：“他的徒弟殷郊才剛剛死在萬犁之下，屍骨無存，可如今你看他，面色紅潤，完全沒有徒弟的死放在心上。”

“殷郊，這個名字倒是很耳熟。”楊戬問道，“他可是殷洪的嫡親兄弟？”

師伯點頭：“沒錯。這個殷郊跟他大哥殷洪一樣，都是被兩位師兄救下，各自帶回洞府養大的。這次師兄想讓他們下山立幾個軍功，好給自己長長臉，臨走前還把一洞的珍寶都送給他們。不曾想這兄弟倆在半路上都被申公豹那厮哄騙了，轉投商軍麾下。師兄教的好徒弟啊，到頭來還不是被師兄自己殺了！誰讓他們駁了師兄的面子呢，師兄哪能饒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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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戬辯解道：“并非如此。殷洪死的時候，赤精子師伯哭得很是動容，那是我親眼所見的。”

“哦？”清虛師伯冷笑，“看來我那赤精子師兄還是有點人情味的。可惜啊，依我看楊戬你還是讓他騙了。若他心裏真有徒弟的位置，哪怕只有一點半點，怎會見死不救，任徒弟的魂魄進那封神榜去。你問下你師父，辛夷，要是絡石，或者楊戬哪一個被丢進封神榜了，你會怎麽辦？”

師父陰森森地笑：“先将屍體挫骨揚灰，然後再把封神榜砸了。”

清虛師伯無奈道：“你太狠了，你這不是讓他們變成孤魂野鬼嗎？你們師父太偏激了，你們兩個千萬不要學他。”

“慢着，我還沒說完，”師父接着說，“我還要把他們的魂魄封進貍花貓的身體裏，永生永世不可解脫。”

“為什麽是貍花貓而不是別的？”

“因為我喜歡貍花貓。”

清虛師伯抖一抖：“你夠狠，離我遠點，我不認識你！”

目光重新投回殿中，師叔祖命人給廣成子師伯賜座，廣成子卻道不敢。師叔祖問他：“廣成子，你今日到我碧游宮來，有何要事？”

廣成子打開手裏的包袱，露出裏面的東西來。

那是一頂女仙所用的發冠，以金絲為胎，其上綴着銜珠的金鳳同十幾朵珍珠攢成的珠花。廣成子掀開白布時，觸動了正面金鳳口中的銜珠，珠串無風自擺，顫顫巍巍。

座上有幾位師伯一看，臉上當即變了顏色。

廣成子道：“啓禀師叔，日前姜子牙已領兵東征，欲出五關，前往朝歌。哪曾想到兵至佳夢關時，師叔門下弟子火靈聖母仗着此金霞冠的庇護，多次阻撓大兵東行。還布下火陣，欲将西岐兵馬焚個幹淨。弟子奉師命再三勸阻，可她仍然不肯罷休。弟子不得已才用了番天印，原本只想讓她知難而退，不料失手打中她頂上天靈……”廣成子将火靈聖母的遺物金霞冠高高舉起，“弟子自知有錯，此番前來向師叔請罪，請師叔責罰。”

金靈聖母等幾位師伯皆忿忿然，礙于師叔祖的面上，沒有當場發作。

師叔祖卻笑道：“你說的我盡知了，我認為這并不是你的錯。當日我同兩位師兄共同商議封神榜時，便知榜中我截教門下為數不少。修道之人根基深淺不一，是得成仙道，還是身歸神位，這都是天命，不是你我、或者師兄能夠妄斷的。此前我已告訴門下弟子，封神一戰劫難重重，命他們各自禁閉洞府，勿管紅塵雜事。可惜的是，他們都不聽我的勸，擅自下了山，這才有今日的劫難。火靈聖母的事我不怪你，你且回去吧，見到師兄替我問好！”

廣成子連稱不敢，再三請師叔祖降罪。

師叔祖依然和顏悅色地地說不怪他，不是他的錯。說了幾遍，廣成子這才退出碧游宮去。

龜靈聖母憤然起身，“師父，你為何包庇那廣成子。火靈聖母可是子寶師兄的親傳弟子啊！”不等師叔祖回答，她已拔出寶劍沖了出去。

師叔祖拍桌道：“龜苓你給我回來！”

龜靈聖母早跑得沒影了。

師叔祖吩咐左右道：“你們幾個，還不快點把她給我拉回來！”

過了一會，倒不見衆人把她追回，反而是廣成子狼狽不堪地跌進碧游宮來，連腳下的麻履都跑掉一只。他望着師叔祖倒身拜下。

師叔祖問：“你這是怎麽了？”

廣成子道：“師叔，那龜靈聖母同許多人把弟子堵在山門前，不讓弟子離開。”

說話間，已有數名弟子拿着武器闖進殿來，齊齊道：“師父，讓我們把這厮殺了，給火靈聖母報仇！”

師叔祖大怒：“都給我把兵器放下！龜苓呢，把那死丫頭給我叫進來！”

人群中閃出一個碧色的身影，低着頭，偶爾迅速飛起一眼看看盛怒中的師叔祖，又垂下頭去。

師叔祖怒氣不減：“一個個都不聽我的話是吧？你，把劍放下，給我抱着門口那只鼎繞碧游宮跑十圈，你們幾個也跟着去，沒跑完別回來見我。水火童子！”

“弟子在。”旁邊一個長得很伶俐的小道童連忙答應。

“拿着我的印鑒，送你廣成子師伯下山去。”然後又對廣成子說，“放心，有我在，這一次他們不敢胡來的。哎，師侄，你的鞋少了一只，找回來穿上再走。”

等廣成子走後，師叔祖轉過身來敲打着牆面：“出來出來，你們這幾個小家夥，都說讓你們回避了，還躲在哪裏偷聽。”

師父反駁：“誰說我們在偷聽，我們只是想見識一下師叔你的待客之道。”

師叔祖嘟囔一聲：“就你這家夥話多！”

楊戬有些驚訝：“原來你沒在生氣！”

師父無奈地搖頭，站到師叔祖旁邊，指着他對楊戬說：“徒兒，看來為師需要重新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仁兄。這位整天穿得跟朵花似的家夥，人稱通天教主，小字決明，辦事不靠譜，為人不厚道，說話不着調。全身上下唯一的優點就是，為師我認識他四千多年，沒見過他真正生氣過。當然了，他這個優點沒有多少人知道。”

師叔祖笑道：“準确來講，只有辛夷一個人知道，當然，現在不止一個人了。所以，小玉蘭啊，快把你徒弟楊戬送給我吧！”

師父毫不猶豫踹他一腳：“颠來倒去就這一句話，煩不煩！還不快把龜苓他們叫回來？”

師叔祖不甘不願地出去叫人。

龜靈聖母同金靈聖母等并排站在師叔祖面前。

“你們啊，就是這樣沉不住氣。”師叔祖的語氣中并沒有責備的意思，更多的是嘆氣，嘆他們不懂進退之道，

龜靈聖母說：“師父，那廣成子在撒謊。火靈師侄明明是為了給自己的徒弟報仇，才去西岐找姜子牙的，怎麽到了他的嘴裏，就全變成我們的不是？”

“你當為師不知道嗎？可要是咱們現在跟他撕破臉，那我們還去界牌關布陣幹什麽，直接打到玉虛宮就行了。玉虛宮可比界牌關近得多吧？”

龜靈聖母被他說得垂頭不語。

師叔祖又問她：“剛剛那廣成子是不是用番天印打你了，沒事吧？”

“師父，這你也知道啊！”

金靈聖母搶白道：“師父，那廣成子太可惡了，龜苓只是用劍跟他打。那家夥一看自己不是龜苓的對手，就把番天印祭出來了，把龜苓逼得現出原形來！”

龜靈聖母嘻嘻笑道：“沒事，我的龜殼硬得很！”

“以後小心點。”師叔祖道，“還有，到鑄劍閣中請你子寶師兄出來，那四柄寶劍應該鑄好了。火靈聖母的事他還不知道，你們說的時候注意些，別毛毛躁躁的。算了，還是我自己去！”

注意：今晚是雙更~~

繼續是打死都要争出場率的注：

1.通天教主的名字是決明，原形不是豆科（也就是直接度娘到的那一種），而是蘇木科決明屬的一種喬木，名字應該叫【美麗決明】（這有待于我進一步調查）。樹形優美，小羽複葉，夏天時開粉紅色的花（果然跟文中的通天一樣招搖）。具體的照片等我傳到文案處的植物檢索貼去。

2.龜靈聖母的名字是龜苓，這就不是植物名了，而是龜苓膏（畢竟她真的是只烏龜啊！）

3.此回幾個人的師徒關系是

通天——多寶道人（子寶）——火靈聖母

通天——金靈聖母（金鐘）——聞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