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支離笑此身
支離笑此身
這場戰一連打了整整三天才結束。
玉虛宮有幾位師伯并不是真心想對付師叔祖，入誅仙陣來純粹只是應個卯，他們匆匆打了幾下便退出去，這無疑促使玉虛宮敗得更慘。
風聲停住，烏雲散開，誅仙陣所在的位置居然下沉了三四丈，其中伏屍無數，血跡四濺。之前天降火鳥時大火蔓延，許多屍首也因此被燒成焦炭，同無數焦黑的鳥屍混在一起，空中彌漫着一股惡臭。
由于中間被玉帝橫插了一腳，打斷了三位師祖之間的打鬥。為此師祖和玄都祖師伯都很不滿，說要跟師叔祖再打一場。只他們三個人參戰，彼此的弟子都退到一旁，無論勝負如何都不許動手。
師叔祖欣然同意了。于是幾位師祖各自回營，稍作休息。兩教的大部分門人也各自跟着自家師父走了。
我和師父可沒有這般清閑，我那位被敲暈腦袋的黃龍師伯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躺着哩！偏偏師叔祖還死皮賴臉地把楊戬拉走了，害我們又少了一個人手。要不然讓楊戬用天眼來找，一定容易得多。
每踏出一步，我都是無比小心，生怕哪一腳踩到了哪位門人的屍首。
我們這四個從玉虛宮來的，尚念着昔日情誼，倒也沒真的下多大狠手。大部分對手都被我們敲暈，然後丢到角落裏。等這場戰一結束，他們也就被同門叫醒拖回去了。現在還沒有找到的人，就剩我那位傻乎乎的、既沒弟子又沒本事的黃龍師伯了。
碧游宮的諸位師伯自然不是這樣想。他們心中認定玉虛宮的人自認自己才是道德之士，看不起碧游宮出身的道友。這一次他們抱着報仇雪恨的想法而來，因此出手時格外狠辣，頻頻使出殺招。
玉虛宮的同門估計想法也跟他們差不多。跟我們動手吧，他們心裏至少還有那麽一點同門情誼在，抹不開臉真的痛下狠招。但是對碧游宮，他們早已是相看兩厭繼而不共戴天，因此誅仙陣中由碧游宮門人鎮守的地方，戰況十分慘烈。
黃龍師伯恰好就是暈倒在這些地方裏面，被無數屍骸掩埋起來，不知是死是活。
龜靈聖母原本同碧游宮的人一起走了，沒過多久卻又走回來，指着廢墟中的一塊地方，臉上有些讪讪地：“我記得黃龍真人大概是在這裏被我打暈的。”
“打得好。”師父笑着稱贊道。
一只手突然蹭地從地面之下伸出來，接着從旁邊又伸出另外一只。只見一個人灰頭土臉的，艱難地從堆在他身上的沙土和屍體中撐出來，抹一抹口眼的沙土。
我一看便笑了：“黃龍師伯，你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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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龍師伯吐吐殘存在口中的沙粒，“無恙個鳥啊，不知道哪個笨蛋把我敲暈了，害我差點被活埋。”
“師兄，你該好好謝下龜苓的不殺之恩，如果她真的對你下狠手，恐怕你現在連皮都找不回來。”師父的心情似乎很不錯，還有心思跟師伯磨牙。
龜靈聖母擺手笑道：“我看他已經傻成那樣了，也就不忍心下重手，直接敲暈了完事。”
黃龍師伯氣得跳腳：“那你還那麽狠命地敲我腦袋，想把我敲成白癡啊？”
“我是想反正你已經這麽傻了，就算多敲幾次也不會有什麽大礙。”
“師弟你給我評評理，哪有人敲了別人還這麽占理的？”
“我倒覺得龜苓說得很對。”師父微微笑道，然後拉着我，“師兄，看在我們把你挖出來的份上，麻煩你把這兒清理一下。該掩埋的掩埋，該立碑的立碑。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黃龍師伯繼續跳腳：“你倒好意思啊！明明是我自己爬出來的！”
碧游宮的人在距界牌關五十裏外的水邊搭起幾座竹篷，好讓師叔祖和幾位師伯有地方稍作休憩。
我和師父趕到那裏時，碧游宮的幾位師伯正圍着一起，叽叽咕咕的，不知是在說些什麽。我只模模糊糊聽了半句：“……終究是玉虛宮的人……”
沒頭沒尾的，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講些什麽。胡亂猜一把吧，又似乎不是什麽好話。
尤其是當他們一見到我們時，竟紛紛散開了。我就說他們不是在說什麽好話吧！
“師叔呢？”師父問道。
金靈聖母指着其中一座四周皆用竹簾遮起來的竹篷，說道：“師父拉着你徒弟楊戬在裏面，說是跟和他談心。”
師父一聽，當即板着臉往竹篷的方向走去。我琢磨着師叔祖說來說去也就是那些話，沒什麽新意可言。師父過去的話，頂多也就是再和師叔祖打一架然後瞪楊戬幾眼，叫他遠離大魔頭之類的。
那更加沒有新意了！
于是我接着問金靈聖母：“師伯，清虛師伯在哪裏？”
金靈聖母指着遠處的湖畔：“阿槿跑到湖的那邊喂他的玉麒麟去了。”
只見水面波光潋滟，一只麒麟低頭淺飲湖水，不時擡起頭來看向一旁的主人。清虛師伯背倚垂柳而坐，垂眸閉目，身影無限蕭瑟。
看來師伯還在為天化的死傷心。當年因為琉璃繁縷的死，師伯也是這個樣子，之後還用了好長時間才走出來。
這一次呢，他需要用多長時間來療傷？
“絡石，”金靈聖母戳戳我，然後指着竹篷，“我覺得你還是跟着辛夷過去看看比較好。”
“為什麽？”
她兩只手的手指在一起繞啊繞，“我覺得我師父今天怪怪的。雖然他平常也很怪，但是他今天好像特別怪，或者說他今天怪得很特別。……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們幾個又不敢貿然跑過去偷聽。先前因為我們總是追着師父跑這件事情，師父他老人家狠狠地罵了我們一頓。”
我頓時深切地覺得幾位師伯能跟着師叔祖這麽多年，真的是很不容易，師叔祖應該好好珍惜才是。所以師叔祖你就別再纏着我師弟不放了！下次見到他，我一定要這麽跟他說一說。
“可是我師父不是已經過去了嗎？”我還是有些不理解。
金靈聖母有些尴尬地笑道：“你也知道，你師父他……他有時候比較暴躁……我說的是有時候，平常你師父他的脾氣倒是挺不錯的。”
我很想跟她說，師伯你真的沒有必要跟我解釋，雖然我知道你怕我聽到你講我師父的壞話後會生氣。其實我很認同你的說法的，我師父确實性格無比暴躁，而且愛鬧別扭黑心肝又是個死固執，總之缺點一大把。
當然了，他的好處還是有很多。
不過這一點只需我一個人知道就好。
既然金靈聖母都這麽說了，我當然也不好再推辭什麽。何況我本來就有點好奇，很想知道師叔祖他今天到底怎麽了。
我放輕腳步，隐藏好神跡，掀開竹篷前垂挂着的竹簾進去。原來裏面還挂着另外一層竹簾，長至垂地。師父就躲在這竹簾前面，借着竹簾的縫隙處往裏偷看。
見我進去，他豎起食指放到嘴邊，示意我不要發出聲響。
“他們的心始終還是向着我的，”這是師叔祖的聲音，慵懶低沉，像是疲倦之極，“他們……他們确實想為同門報仇雪恨。”
我悄悄走過去，學師父的樣子輕輕撥開竹簾上細而窄的縫隙。只見師叔祖斜躺在塌上，身上的紅色外袍半解，露出裏面玄色單衫。
楊戬背對着我們坐在師叔祖身旁。好在他衣裳整齊，不然的話，連我這麽遲鈍的人都很容易想歪。
“只是他們何嘗沒有在心裏算計過，想讓截教一家獨大。”師叔祖接着說道，“甚至于想舉全教之力借機消滅闡教，這種想法他們也不是沒有。”
“原來你都知道。”楊戬道。
師叔祖神色頗為悵然：“我怎麽會不知道？我有眼在看，有耳在聽，有心在想。我只是總以為有我在的一天，他們也就不敢怎麽樣，所以我寧願我睜只眼閉只眼，只希望兩教不會真有互相厮殺的一天。沒想到我和師兄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楊戬一聲長嘆：“你這是何苦？”
師叔祖苦笑：“是啊。我一直裝傻裝瞎，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時間久了，連自己都有些分不清那些是真，那些是假。可是，既然從一開始就選擇了角色，何不索性把這場戲接着演下去，直到曲終人散。”
楊戬直起身子，似乎是想去握他的手。卻不知他碰到了什麽地方，師叔祖渾身一抖，劍眉微蹙。
楊戬驚問：“你受傷了？”
“我沒事。之前和師兄交戰的時候，一時大意，被刺中了一劍。”
“是因為要救我，所以才……”
“我沒事，你別亂想。”
兩人互相看着對方，一陣沉默。
師叔祖突然坐起身來，眸中波光如水。而後攬過楊戬的腰，迎着他茫然的眼，一觸即放。楊戬全身緊繃，似乎完全沒有料到他會這樣。
師叔祖将他摟入懷中，下巴抵在他的肩窩處。
師叔祖對楊戬居然是這種想法！
如果我不是親眼目睹，我根本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可是此時此刻，這一幕真真切切出現在他的眼前，我的心情除了震驚便無其它想法。倒是師父他的反應有些強烈，尤其是當他看到楊戬并沒有推開師叔祖，反而也把手放到師叔祖的腰間時，他氣得全身一震，險些就掀開竹簾就闖了進去。
我連忙一手把他圈住，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嘴。他們兩個自己的事情，你一個既當人家晚輩又當人家長輩的，着急也沒有辦法？
還不如順其自然，坐看後續如何？
無奈一時沒注意，動作太急，我的手指竟被師父咬了一口，險些被他咬下一塊肉來。我咬着牙沒有出聲，反而把他圈得更緊。
師父很快回過神來，沒有再掙紮，轉身握着我的手指，看我的眼神很小心很懊悔。一時間，他這個模樣讓我湧上心頭的怒火煙消雲散。
我掏出手帕擦去他嘴邊的血。師父一邊讓我擦，一邊壓低聲音問我：“痛不痛？”
我故意反問他：“十指連心，你說呢？”
師父低頭往我手上的傷口輕輕吹氣，吹一下，又擡起頭看看我。四下一片寂靜，幾乎只能聽到他輕聲呵氣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才聽到裏面師叔祖說：“真不甘心就這樣把你放開，但我不得不如此。楊戬，你來得太晚，也來得太巧。”
我和師父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扒開竹簾繼續偷看。只見師叔祖已經松開了楊戬，幽幽地看着他。突然間他雙手上下移動，竟将楊戬身上數處大穴封住。
師叔祖哈哈大笑：“剛才我這些胡話你就忘了吧，就像我平日總說要把你從辛夷手裏奪過來當徒弟一樣，都是瞎說的。我胡來胡說了一輩子，有時候連自己都分不清真假。所以，你也不必當真。”
修文 --2014.04.13
作者：請問你對你師父和師兄去分桃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楊戬：……
作者：請問你對你對你師父和師兄撇下你去分桃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楊戬：……
作者：請問你對通天教主奪了你的初吻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楊戬：……
作者：請問你對通天教主奪了你的初吻還準備和你分桃這件事有什麽看法？
楊戬：笑天犬，麻煩滅了她。
作者一口氣奔出十條街以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