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若白駒過隙(番外篇)
若白駒過隙(番外篇)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元始天尊感慨長嘆。
這天他把座下弟子都召回昆侖,等人一齊,開口就是這麽一句。
玉鼎真人和師兄們互相交換眼神,沒有說話。
元始天尊捋着雪白長須,接着說道:“你們這一輩師兄弟十餘人,除了一兩個不成器的,其餘的人,到如今也算是各有所成了。”
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弟子的臉上,他的語氣愈發嚴厲起來:“為何在傳道收徒上,這麽多年依然虛擲光陰,毫無建樹?嗯?”
太乙真人垂頭不語,一個哪吒就已經讓他操碎了心,他可沒心思再收什麽徒弟。
玉鼎真人也不用多說,他已經有兩個徒弟了。再說了,闡教的傳承自有老師和師兄們去操心,遠遠輪不到他,他也不想管。
其餘的師兄弟也各有各的想法。
元始天尊又道:“你們幾個有徒弟的姑且不說,其餘的幾個,門下只有幾個灑掃門庭的童子,說出去成何體統?”
“……”還是一片沉默。
闡教第三代弟子的确不多,其中又有一些早早位列仙班,剩下來的就更少了。
這麽一看,的确是有幾分吾道不昌之相。
元始天尊這一次是鐵了心要讓他的弟子們出去收徒。
“為師不管你們是怎麽想的,為師給你們三年,三年之後,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從玉虛宮出來,一群大羅金仙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也沒能商量出什麽對策出來。
曾有一段時間,他們也是很樂于去凡間尋找弟子,然後帶回洞府悉心培養的。自從當年那一戰之後,他們忙着收拾殘局,忙着閉關養傷,對于這事就變得不怎麽熱衷了。
現在逍遙自在的多好!想閉關就閉關,想出去游山玩水就游山玩水,一點也不用擔心哪個小混蛋突然死了或者掉進某些麻煩的漩渦。
想不到對策,衆人只能各自回去,再另作打算。
此行第三代弟子也在召回之列,絡石跟着玉鼎真人同去同回,自然知道師祖的最新命令。
一回到玉泉山,他就問玉鼎真人:“咱們玉泉山也收新弟子嗎?”
如果是的話,估計他得忙起來了,身為大師兄,他有責任幫師父管教好新來的弟子。
想當年他和楊戬還是小孩子的時候,玉泉山的日常瑣事有白雲黑雲這七個童子在料理,如今七童子有的已經出師,有的在外游歷,就算有新來的補上,有些事還得他來做。
……不知道新來的師弟會是些什麽樣的。
他突然有點想念楊戬了。
楊戬師弟是一個多麽好的師弟啊!
“沒必要。”
絡石一手托着下巴,一臉正經地浮想聯翩,玉鼎真人一句話把他拽了出來。
“哎?”他迷茫地看着他的師父,仿佛沒有聽懂。
玉鼎真人被他這副模樣取悅了,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說,沒有必要。”
絡石一愣:“可師祖說……”
“清風過耳,萬事随心。”
“這……”沒什麽心眼的絡石道長在心裏嘀咕着,這樣對師祖的命令陽奉陰違……啊!不,是視而不見——好吧,這個詞也沒好到哪兒去——總之,這樣不大好吧?
“還是你想收徒了?”玉鼎真人仗着一點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審視着他。
“哪能啊!”絡石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他的師父和師弟都是一流的人物,與之比起來,他的光芒就黯淡一些了。
不過沒關系,他有自己的優點,何必以己之短,與他人之長相較。
今天的絡石道長也是這樣樂觀向上地自我安慰着。
“我還得跟在師父身邊多學幾年。”絡石笑道。
玉鼎真人不由皺眉,眼中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道:“你想得太美了,以你的資質,幾年哪裏足夠?……唉!徒弟都是債,為師只能一世操勞啊!”
“……”絡石不想說話了,想一個人靜靜。
玉鼎真人看他低着腦袋,悶悶不樂的樣子,終是不忍:“要是你覺得無聊,收幾個小徒也未嘗不可。”
“不必了,”絡石搖頭,伸手抓住正坐在地上歡樂啃竹筍的白熊碧竹,一把摟在懷裏,“我已經有它了。”
“……”碧竹嘴裏還叼着一塊筍,突然被人抓住,烏黑的眼睛在黑眼圈裏眨了眨,剛剛發生了什麽?關它什麽事?
“是嗎?”玉鼎真人的目光輕飄飄掃過這一徒一熊,哼哼,“你高興就好。”
然後一個轉身,飄然消失在青碧竹林間。
絡石看着師父遠去,低頭看看懷裏的家夥:“喂!你好像被嫌棄了。”
“滾!”碧竹将身子一扭,跌回地上,繼續啃它的竹筍。
絡石揉揉有些酸麻的手臂,扯着它的耳朵:“別吃了,你最近又肥了不少,當心下山遇到壞人,連跑都跑不贏。”
“沒關系,到時候他可以一個懶熊落地,憑借體重把對方壓扁。”玉鼎真人的聲音遠遠飄了回來。
“嗚……”碧竹泫然欲泣,連一向最愛的竹筍也不要了,飛快地以一種非常不符合自身體型的速度躲到了絡石的背後求庇護,小聲埋怨,“你師父還是那麽可惡!”
絡石俯下身,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大腦袋,微笑着在它的耳邊低語:“你現在才知道?”
碧竹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緩緩移向絡石的後方。
絡石瞬間覺得背上寒毛都豎了起來,一回頭果然看到他的好師父玉鼎真人就站在他的身後。
“呵呵,師父,您還沒走啊?”絡石暗自唾棄自己,他也不想笑得這麽勉強的!
玉鼎真人笑得很溫柔:“走遠了怎能聽到你對我的看法?”
“師父……”絡石泫然,這事他能解釋的!
“徒兒過來,看來為師得重新教你什麽是尊師之道了!”玉鼎真人不容他解釋,直接拽着他的胳膊把人拉走。
碧竹重新抱起它的竹筍,向絡石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它所能做的也只有同情了。不是它不講義氣,實在是這事它沒法插手啊。
好兄弟,你但求多福吧!
“……”絡石欲哭無淚,他居然被一只笨熊給同情了!真想一把火燒掉玉泉山所有的竹子冷靜一下!
這對師徒拉拉扯扯走了一路,将要踏入金霞洞的時候,才發現洞口多了個人。
楊戬就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劍眉微皺。
“師弟,你來了!”絡石得以趁機擺脫師父的教導,倒是十分開心。
楊戬道:“我也是剛到。數日前我收到師祖的傳訊,可惜遠游在外,沒能及時趕回。”
“這麽說,師祖的命令你也知道了?”
“嗯。哪吒告訴我了。”
楊戬是第三代弟子中的翹楚,師祖怕不只是通知他回昆侖這麽簡單,沒準感慨了幾句後繼無人之後,還想要求楊戬也去收幾個徒弟回來。
絡石的問題都挂在臉上,楊戬會意,便道:“要是師祖問我,我便告訴他,我已經有草頭神了。”
“所以?”
“總數一千兩百,管着他們,我很忙的。”
“……”這真是絕好的借口!絡石想。
“你有什麽可忙的?我怎麽不知道?”一個火紅的身影裹在一團金光裏從天而降,施施然落在楊戬的身邊。
金光耀眼奪目,刺得絡石的眼睛有些不舒服,于是他扭頭去看自己的師父,問道:“為什麽師弟每次回來,不出片刻師叔祖也會跟着現身?”
玉鼎真人道:“寸步不離,感情不錯。”
“那為什麽不一起來?”絡石又問。
“為了制造一個懸念和驚喜。”
“師父你這樣信口開河真的好嗎?”
“徒兒你這樣直接當着他們的面議論就沒有問題?”
師徒倆四目對視,誰都沒有先服氣的意思。
楊戬忍不住去看自己的手,一個是師父一個是師兄,不能打也不能罵,怎麽辦?
絡石幹咳一聲,岔開話題:“師叔祖,你也來了!”
“你說呢?”
“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絡石忙道:“我們在說收徒的事。”
通天教主冷笑:“收徒啊!呵呵!”
想當年這位的徒子徒孫也是漫山遍野……啊不對!是桃李滿天下!現在嘛……徒弟徒孫們都去了天上。
桃李滿天下,轉眼間風流雲散。
——難怪他總是追着我家師弟跑,一定是日子太寂寞了,絡石胡思亂想着。
通天教主是玉泉山的常客,都不用誰招呼,直接拉着楊戬到處走。
半路遇到碧竹,他樂呵呵上前直接一個摸頭殺,直把碧竹摸得暈頭轉向,瑟瑟發抖。
他欣慰一笑:“你這只坐騎不錯,再大一點就能派上用場了。”
“……”鬧了這麽多年,原來您對碧竹的定位不是寵物小可愛,而是坐騎?!絡石忍不住把它跟通天教主以前那頭夔牛比較了下,嗯……還是碧竹比較順眼!
“對了,這小家夥叫什麽來着?”通天教主問。
“它叫碧竹。”師叔祖年高望重,自然記不得這些小事,這絡石能理解。作為一個和氣的修道人,他決定找時間讓楊戬幫師叔祖回憶一下當年他是怎麽用一個果子誘拐碧竹跟他走的。
“豬?……看着不像。”通天教主手托下巴思考。
楊戬實在看不下去,出聲解釋:“竹子的竹,它吃竹子長大。”
“竹子?”通天教主一臉詫異看向玉鼎真人,“你們玉泉山取名的法兒改了?”
玉鼎真人不想理他,直接神游物外。
通天教主也不計較,繼續發表他的高見:“如果吃什麽就叫什麽?……嗯,你這個大徒弟應該叫米飯,你的二徒弟……”
楊戬冷冷瞪了他一眼。
通天教主果斷将話咽了回去。
絡石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失望。又想起楊戬平日裏的飲食喜好……呃!也許不說才是正确的選擇。
至于他的新名字‘米飯’,呵呵……
絡石摸摸袖子裏的丹藥,那是他閑來無事翻了他師父的藏書,按着裏頭一個上古丹方配置的,小小一顆足以放倒一位大羅金仙。
等到四下無人時,他悄悄把一個小瓷瓶塞給楊戬:“師弟最近睡得可好,這個給你。”
楊戬一怔,伸手接了過來。
絡石沖他眨了眨眼:“希望你能善用它。”
楊戬若有所悟:“多謝師兄,我最近的确睡得不大好。”
楊戬揣着小瓷瓶走了,絡石得意洋洋送他和通天教主下山。
“徒兒過來!”玉鼎真人叫住他,随手一抛,将一個眼熟的小瓷瓶抛到他的懷裏,“這東西你煉了不少嘛,打算用在誰身上?”
絡石頓時呆住了,師父是從哪找到的這個?連忙解釋道:“沒誰,我做着玩的。”
“是嗎?”他也不說信不信,直接就走人了。
絡石苦惱極了,只好找碧竹一起讨論:“我的東西明明藏得很好,怎麽會讓師父發現的?”
碧竹鄙視道:“你師父在這山上都住了千百年,這山上的事有他不知道的?”
“唉!”絡石望天嘆氣,“看來安逸的日子讓我的腦子變得遲鈍了。”
“它有不遲鈍的時候嗎?”
“……你要不要試試我的鐵如意打熊有多痛?”
“不用!多謝!你自己玩吧!”碧竹飛一般逃走了。
打贏了嘴仗,絡石依然覺得道生挫敗,看來楊戬下次去打獵或者降妖除魔的時候,他該跟着一起。
過了一段時日,聽說為了完成元始天尊交代的事,廣成子約上幾個師兄弟往凡間走了一趟,挑選了一大批小孩,然後……
全都送去了玉虛宮。
想當年他們的師父元始天尊能以一己之力教出十二金仙外加無數散仙,為人師者的本事不容小觑。那麽,請他再教導出下一批金仙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元始天尊氣歸氣,到底還是把人留下了,又讓靈寶大法師也留下來幫忙,美其名曰讓他學一下如何教養弟子。
靈寶大法師簡直欲哭無淚,師父不放行,他唯有一直留在昆侖帶小孩,他的崆峒山啊,只能在夢裏出現了!
日子重歸平靜,就在絡石幾乎忘了他曾送給楊戬什麽東西的時候,通天教主突然疾馳而至,一腳踢碎了玉泉山的護山大陣。
他頭發微亂,滿面怒容,剛一落地就直接往裏沖。
絡石不是他的對手,沒能攔住人。
玉鼎真人把絡石拉到身後去,卷起衣袖迎上通天教主的怒火:“師叔,你在發什麽瘋?”
“楊戬呢?”
“沒來。”
絡石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之前他好像給過楊戬一瓶丹藥,也不知道楊戬用了沒有,等的時間一長,他也忘了七七八八。
如今看師叔祖這模樣,應該是用了。
但問題是怎麽用的?
以他對楊戬的了解,把人放倒後,趁人之危倒不至于,頂多就是把人扔進某個隐秘的山洞裏揍一頓,然後甩袖子走人吧?
玉鼎真人回頭看一眼絡石,他也想起了贈藥的事,心情頓時大好,道:“看來是小徒冒犯了師叔,不知他對師叔做了什麽,方便講出來告訴我這個當人師父的嗎?”
通天教主眼神微閃,臉色一陣變化,就是沒吭聲。
玉鼎真人繼續幸災樂禍:“這麽難以啓齒的話就算了,誰沒有一段悲傷的過往。師叔,楊戬年紀輕,貪玩不懂事,還請你多體諒他。”
通天教主狠狠瞪着他,氣得什麽也說不出來。
眼見戰火又有重新點燃的趨勢,為了玉泉山的花草鳥獸不被殃及,絡石連忙開口道:“師叔祖想找師弟的話,可去過華山?楊戬三妹的生辰就在這幾日,想必他已經往華山去了。”
通天教主哼了一聲,如來時那樣急匆匆地走了。
“師父,你說師弟到底做了什麽,讓師叔祖這麽生氣?”絡石八卦之心蠢蠢欲動。
“不知道,等楊戬下次回來,你自己去問他吧!”
絡石一直記着這事,等見到楊戬,連忙拉着他悄悄問:“師叔祖上次來玉泉山找你,怒氣沖沖的,後來沒怎麽樣吧?”
“沒有。”楊戬平靜答道。
絡石繼續試探:“……那我給你的藥,你用了?”
“嗯。”
“效果還行吧?”
“睡得很安穩。”
“……然後呢?”
“然後,我趁機幫他換了個發型。”
“什麽發型?”絡石豎起耳朵,他知道楊戬的回答一定不會叫人失望的。
只見楊戬微微一笑,道:“哪吒的發型。”
這章是重新寫的,大概比之前多900(不包括小劇場)。
第三人稱大法好!
*“人生天地之間”一句,出自《莊子·知北游》
小劇場:
某位不良師叔祖究竟給楊戬取了個什麽名字呢?
趁着過年的時候,玉鼎真人送給楊戬一壇珍藏N年的好酒,楊戬不愛喝酒,這酒自然落到了某位不良師叔祖的肚子裏。
于是楊戬順利得到了答案:
“你一向喜歡茶,既然你師兄叫米飯,那你就叫茶葉蛋好了,嗯……還押韻!哈哈哈!”
“……”想打人,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