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
第一章 前世
天色陰沉，初冬的冷風已經有幾分刺骨，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幾個穿着鮮豔的少女們站在街邊交談着，不時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燦爛的笑容讓路人會心一笑，心中多了幾分溫暖。
其中的一個少女忽然擡起頭，似乎發現了什麽，眼睛一亮，指着前方人群說道。
“那不是袁老師嗎？”
“真的嗎？”
其他幾個少女好奇地張望着，左顧右盼尋找着少女所說的那個人，視線逡巡過來往的人潮，最終一無所獲。
“根本就沒有，是曉曉你看錯啦，袁冰山不是請假回家了嗎？她家離這裏可是很遠。”
少女口中的袁冰山就是她們的班主任老師，名字叫做袁湘琴，雖然有着和最近大熱偶像劇女主角一模一樣的名字，但是這個袁湘琴一點都沒有少女的天真爛漫，反而老是板着一張臉，不茍言笑，故有冰山一稱號，前幾天因為生病請假回家了，讓大家都大喊着解放，興奮了好一陣。
“我真的看見了。”
被幾個少女用責怪眼神看着的少女有點着急地分辯着，餘下幾個少女早已轉移了話題，這個插曲被匆匆帶過，很快就遺忘了。
人群中，臉色蒼白的女子忽然停下了腳步，她一身黑衣，多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死氣沉沉，面無表情的神情十分冷漠，視線一直凝視着不遠處的紅綠燈，那鮮紅的顏色宛如殷紅的鮮血，一閃一閃的讓她神經抽搐，她深深吸了幾口氣，低頭走入人群中，加快腳步，似乎想要避開這一切，像一只被驚到的老鼠那樣狼狽不堪地逃走了。
走進小區後，一路上有幾個向她打招呼，她卻充耳不聞，就像沒看到一樣，匆匆走過，直到走到自己家樓下神情才稍霁。
“你好，請問你是袁湘琴小姐嗎？”
女子停下腳步，有點僵硬地看着兩個警察走過來，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停在女人面前又再次問了一遍，女人沉默片刻，最後點了點頭。
“我們是湖區分局的警察，有點事想問問你，你方便嗎？”
年輕的男警察掏出自己的證件示意，看着一聲不發的袁湘琴，中年男子出聲誠懇地說道。
“不會花費你太多時間，袁小姐。”
“有什麽要問我？”
中年警察感到不時走過身旁的人們好奇的視線，将要說出口的話又收了回去，有點尴尬地說道。
“這邊有點不方便，恐怕會給袁小姐你帶來麻煩，我們能到你家去坐坐嗎？”
“……嗯。”
袁湘琴再度沉默，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打開燈，驅散了房間中的黑暗，将溫熱的茶水遞給桌邊坐着的兩人，兩人道謝着接過，年輕的男警察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雖然一身黑衣，神色冰冷，卻也掩不住那秀麗的姿色，不由得出聲問道。
“袁小姐你一個人住嗎？”
“一個人。”
袁湘琴點了點頭，拉開椅子坐下，面對着兩人，這才算是正式開始了。
“你知道楚艾媛這個人嗎？”
中年男子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少女明眸善睐，眉目如畫，無比的美好。
袁湘琴手指顫抖了一下，接過照片，只看了一眼便像被燙了一般低下頭。
“認識。”
坐在她對面的警察沒有發覺，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緊張。
“你們是什麽關系？”
“小學初中同學。”
袁湘琴低聲說道。
“現在還有來往嗎？”
聽見這句問話，袁湘琴沉默了一下，才艱澀的開口道。
“……沒有。”
“為什麽？”
“因為初三那年她被拐賣了，然後一直便沒有音訊。”
“是嗎？”
中年男子嘆了一口氣，再次問道。
“你知道她還有其他親人嗎？”
“她的父母……在她被拐賣後就一直不停地找她，前些年她父親得癌症死了，她母親隔年就憂郁過世了。她的父母都是獨生子女，所以沒什麽親人。”
袁湘琴感覺自己的心不停地被攪動着，疼的胃都抽搐了起來，只能喝了口茶，溫熱的感覺讓她好受了些，她才放下水杯，盡量用鎮定的聲音問道。
“她發生了什麽事嗎？”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下，旁邊年輕的警察沖動地說道。
“她自殺了！”
“自殺？！”
她恍如受到重擊，一時失手打翻手邊的茶杯，卻像沒發覺一般，只是失魂落魄地重複着着兩個字眼，一時不敢置信。
“為什麽？”
“根據從那邊的調查，其實我們先發現的是兩具男屍，經過搜尋，才發現楚艾媛的屍體，後來在她的屋子裏找到一封認罪信，證實兩人都是她殺的。”
中年男子解釋，袁湘琴恍若未聞，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許久之後，才說道。
“為什麽？”
“具體原因也猜得出，我們了解到她丈夫對她很差，動不動就打罵，村裏面有些男人看她長得不錯常常騷擾她，她過的實在很苦。”
年輕的警察有些氣憤地說道，想到調查報告上的內容他就覺得心中憋着一團火，一時氣血上湧忍不住說道。
“那兩個人真是死的活該！”
“小張！”
中年男子出聲制止了他，年輕的警察還想說什麽卻忍住了嘴，中年男子轉過頭看着一臉怔然的女子歉意地說道。
“抱歉，小張說的有點太激進了。”
停頓了一下，他的語氣忽然沉重了下來。
“但是有一點小張沒有說錯，她在村裏的處境實在很糟糕。”
嘆了一口氣，中年男子繼續說道。
“打擾了你實在很抱歉，我們也只是例行公事，如果你有什麽線索的話請告訴我們。”
“………”
看着沉默發愣似乎一句話也沒聽到的女子，中年男子嘆了一口氣，做這行看的多了，心便也淡了，想必她們之間還是存在一些感情的，不然也不會如此傷神了。
他也沒再出聲打擾她，和小張兩人一起道別走了出去。
久久的寧靜過後，袁湘琴這才擡起了頭，眼中的景色卻和剛才完全變了樣，她雙眼疲憊地看着房間中的一切，明明是熟悉的景象，卻讓她莫名的想要流淚。
她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房間走去，雙手顫抖地從床底拿出一個有點灰塵的盒子，打開後，一疊厚厚的信靜靜地躺在裏面，有些已經泛了黃，看得出有些年月，一些拆了封，但更多的是一些連開封都沒有。
“………”
她喉嚨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發出一聲近似哭聲的哽咽。
半晌過後，她終于鼓起勇氣打開信，信紙很粗糙，有些可笑的卡通圖案，紙上的字工整清秀，滿滿地寫了許多，她透過朦胧的雙眼，只看得清楚一些零碎的字句。
“湘琴，距離你上次寫信給我已經有兩個月了，你在做什麽，我很擔心，能告訴我你的近況嗎？我很想你。”
落款處靜靜地寫着楚艾媛三個字，明顯與剛才她對警察所說的不一樣，楚艾媛其實聯系過她。
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将厚厚的信一封又一封拆開了，顏色不一的信紙鋪滿了地。
“湘琴，我今天又吹了你喜歡的那首歌了，當我吹的時候，就會想起你每每央求我吹口琴的表情，偶爾回想起那段時光，我都好開心，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候，雖然你有可能不記得了…………你什麽時候來信？我想念你。”
最後幾句話字跡模糊，似乎被淚水打濕了，她急切地拿過另一封打開。
“湘琴，我發現了一個很美的地方，每當不開心的時候，我就會一個人來這裏，就會想起你，我在河邊找到了一個石頭，圓圓的好像你的臉，好可愛。我好想你。”
“湘琴，我的口琴被那個人扔掉了，我用盡力氣去搶，卻還是被打了一頓，我很傷心，我覺得快不行了，你能幫幫我嗎？能來看看我嗎？我想你。”
“湘琴，我有事想求你，能幫我的也只有你……”
……
……
她抱着那些信，卑微地跪在地上，不知何時，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一切已經無法挽回，那個人沾滿血的臉又再次浮現，無論何時都是那麽溫柔那麽體貼。
“沒關系的，湘琴，我來承擔這一切，你會沒事的。”
即使是自己犯下的罪行，她卻全部承擔了。
“我來想辦法，你快點逃吧，一定會沒事的，我發誓。”
離別時，那個人仍然笑的燦爛。
“湘琴，再見。”
再見，再也無法相見。
“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最後，她是什麽心情微笑着對自己說出這句話呢……
無法抑制的悲傷湧上心頭，讓她不禁嚎啕大哭，蜷縮在地，宛如罪人，而她确實有罪，無法挽回的罪。
明明可以贖罪，卻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做。
她是個懦弱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
所能出口的，只有那一聲又一聲遲到的道歉。
如果能改變這一切就好了，如果能改變，只要那個人能活着，無論付出什麽代價她都願意。
黑暗的房間中，女子輕輕合上雙眼，陷入久久的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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