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Period.出爾反爾

Period.17 出爾反爾

這件事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的!!

明明之前一切都很順利,盡管費了點心思,但還是按照計劃讓水戶清見退賽了,可是……

桃川瑞穗的後槽牙磨得嘎吱嘎吱響。

這個岫野椋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關東預選賽出賽名單公布,射擊部一片嘩然。矢吹鈴對此充耳不聞,側身把岫野椋讓到人前,宣布這就是今天正式入部的新成員。

“岫野同學……這太突然了!”名黑音葉驚訝地眨眨眼,第一反應就是去瞟桃川瑞穗,“什麽時候的事……”

“岫野的入部申請早就遞交給我和監督了,只不過由于她本人還在休病假,就暫時沒有告訴大家。”矢吹鈴四平八穩地回答,就裝作聽不懂這話是什麽意思。

衆人一時愕然,說不出話,康瑛子看不下去了,出頭挑破:“重點不是那個吧……岫野同學就算申請入部,也沒有道理一來就出席預選賽啊?水戶不出賽,按部內選拔的順位往下遞補的話,應該是輪到和奈出賽吧?”

“水戶的事情可以算是突發事件,遞補名單的上報時限又很緊,要再進行一輪選拔根本來不及,就當作特殊情況來應對了,這是我和監督商讨後,共同決定的。”

“怎麽能……!”“你在說什麽啊部長?!這也太獨斷了!”“在我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

“有任何抱怨的話——!”矢吹鈴提高了嗓門,嚴厲地掃了一眼衆人,抗議和不滿的聲音立刻被壓滅了,“現在補上選拔也沒什麽問題——出賽選拔,本來就是憑實力說話,我和監督只不過是判斷岫野更應該獲得這個資格而已,鑒于時間緊迫,又将其提前落實。既然你們有異議,那麽現在補上選拔佐證一下我和監督的判斷就行——岫野,你沒問題吧?”

“是。”岫野椋面無表情地低了低頭,對于朝她投來的帶有敵意的眼神視若無睹。

“那麽按照原本的順位遞補——鶴尾,你……”

“不,不用了……”鶴尾和奈嚅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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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鶴尾和奈頂着幾個二年生幾乎要把她的臉釘出幾個洞來的目光,磕磕巴巴地說:“岫野同學的實力,我,我是明白的……不用比了,岫野同學上遞補,我沒,沒有異議……”

“既然如此,那就這麽定了”矢吹鈴拍了拍手,示意解散,“——開始今天的訓練。”

岫野椋作為這段插曲的核心人物,自始至終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冷漠地觀察着事态發展。她發現另一個隐在的核心人物也和她一樣,始終一言不發——桃川瑞穗咬牙切齒地盯着她,眼裏充滿憤怒和不解。

“椋,桃川學姐在用好可怕的眼神盯着你呢。”水戶清見走過來扯了扯岫野椋的袖子說悄悄話。

“呃——”岫野椋面無表情地看了回去,“希望她再努力一點,這種程度的我沒什麽感覺。”

大約是被當作挑釁了。岫野椋看見桃川瑞穗陰沉着臉走開了,聳了聳肩:“走吧,清見,去靶場。”“好。”

岫野椋入部的風頭太盛,擁有這種越級特權,與之相對地,人人都會盯着她,除非她拿出的成績當真完美無缺,否則,但凡有一丁點瑕疵,都會有人揪着不放的。

毫無疑問,今天射擊部沒有哪一個能專注于自己的訓練,所有人都盯着她的靶上環數。

岫野椋明知如此,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連脫三靶,讓人目瞪口呆。

“什……”

“這家夥……!!”

“外行?這還不如鶴尾呢——”

“那天打出的十環是神明附體來的嗎?!”

議論聲和響亮的嗤笑此起彼伏,而矢吹鈴的臉色比之前桃川瑞穗的更恐怖;水戶清見作為記錄人都看不下去了,一個勁沖岫野椋做口型——做!過!頭!了!

岫野椋就當看不見,接下來幾槍也在脫靶的邊緣徘徊。

矢吹鈴終于忍不下去了,沖過去一把抓住岫野椋的衣領提了起來:“你是怎麽回事!!”

“诶?”岫野椋一臉無辜。

矢吹鈴已經氣得話都說不順了:“三槍脫靶,兩、三環的這,這種……這種水平!你那天不是連中十環嗎?!”

岫野椋平靜地說:“啊——那個,碰運氣罷了。”

“哈?!”

“我從來就沒說過我很厲害——從頭到尾都是部長你一廂情願這麽以為的吧?覺得我實力和清見不相上下,足以遞補出賽——這些我雖然沒有反對,但也一次都沒有認可過。”

“你……!!”

“不過很遺憾,遞補已經上報,出賽名單也不能再更改了,鶴尾同學都說沒有異議了,再想要反悔也沒用哦,部長?”

“岫野椋,這說法太無賴了吧?!”“部長這是完完全全被騙了?!”“噗……對不起,不小心笑出來了……”

岫野椋涼薄的語氣撩撥得矢吹鈴怒火中燒,其他部員的嗤笑和奚落更是火上澆油。她所做的那些引起部員非議的事情——無視規定、獨斷專行也好,越過年資提攜有實力的一年級生也好,都不是她出于私欲才那麽做的——她都是為了讓來神高中射擊部有進軍全國、甚至拿下優勝的可能,才力排衆議要讓水戶清見接任部長,才先斬後奏讓岫野椋越過選拔直接上位遞補。

可是……

可是!!

矢吹鈴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一耳光抽在了岫野椋的臉上。岫野椋完全沒有躲,直接吃下了這一耳光。她喘着粗氣,聲音嘶啞,既是恫吓,又充斥着無望:“我不會原諒你的,你這個騙子——剩下不到一個月,給我好好練習,要是你拖了後腿,我絕對殺了你。”

發火的人和看熱鬧的人總算都散去了。岫野椋接過水戶清見遞來的冰袋敷在臉上。

“嘶——好痛,部長下手真狠啊——她這是暴力行為吧?我可以找監督抗議吧?”

“椋你……”水戶清見扶額道,“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的吧,你剛才簡直就是故意挑釁……”

“是嗎?抱歉,我不擅長把握這種分寸啊。”岫野椋特別誠懇地說,緊接着又倒抽一口涼氣,“嘶——好痛啊,之後一定要按着矢吹部長的頭讓她給我道歉。”

“現在別說這種話了,我們有立場讓部長道歉嗎?”“總而言之要土下座。”“土下座太過分了啦!”“是嗎?好吧,那普通的鞠躬總可以吧?”“別再問我這種問題了!”

……

水戶清見一時間有些疑惑,岫野椋總是說,她不擅長和人來往、不懂得揣摩別人的心思,人際關系裏那些複雜的部分她都很苦手——大多數情況下的确如此,但有的時候她又表現出驚人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

這與不善人際矛盾嗎?抑或是單純的直覺作祟呢?水戶清見也思考不出答案。

“算了不管那些了,部長生氣就生氣吧,以後再同她解釋。椋,還有大半個月,你就慢慢把環數提上來,別老是脫靶,太吓人了——部長也很可憐啊,你想想看,這對她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她從入學開始就夢想着進軍全國呢,今年的夏賽是她最靠近夢想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岫野椋攤了攤手:“好吧,好吧,該做的我還是會做好的,放心吧清見。只要……”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心照不宣地沉默。

——只要不引起桃川瑞穗的警覺就行。

折原臨也收到桃川瑞穗發來的電郵時差點笑出聲。

倒不是因為桃川瑞穗太蠢,連這種程度的把戲都看不透,而是岫野椋的表現的确在很大程度上取悅了他。

這是她自己經過思量後采取的行動?還是仍然有森島直輝在背後指導她?不會吧,森島直輝才不會幫她摻和這種女高中生扯頭花級別的無聊內鬥——若是森島直輝真的參與了,折原臨也才要大失所望。

折原臨也憋着笑,委婉地詢問桃川瑞穗需不需要幫忙查探一下岫野椋的底細,桃川瑞穗毫無知覺地說不必,岫野椋壓根就是個外行,比水戶清見差遠了,根本不足為懼。折原臨也興味索然。他倒是不介意挑唆桃川瑞穗立馬動手對付岫野椋,可惜這種站在界線上随手一撥弄就會栽過去的人,實在令他提不起興致;比起再煽動桃川瑞穗,他更想看看岫野椋那邊會如何出牌。

水戶清見被迫退賽,岫野椋在這個時候入部,越級遞補——折原臨也的推測毫無偏頗。一旦對水戶清見出手,岫野椋二話不說就會入局。鑒于他交給桃川瑞穗的那些手段都是不留證據的,她們也沒法直接撕破臉皮,最多就是想個辦法惡心回去。

簡直太好懂了。折原臨也絕對不相信純粹的外行人能起手打出連中十環的成績,結合桃川瑞穗那裏得來的消息——岫野椋和水戶清見就是想扮豬吃老虎,卡着遞補上交的時間點入部無非是為了惡心桃川瑞穗。不過桃川瑞穗也不是無能之輩,想要成為部長也是需要實力的,不論水戶清見出賽與否,她也是能去關東預算賽一戰的水平,岫野椋的出現不至于動搖她的名額——那麽就要看預選賽的結果、甚至是全國賽的結果了。

盡管這一波過招頂多是小打小鬧,折原臨也多少還是有點期待岫野椋接下來的動作的。情感匮乏至此的人是不會為了自己而去同別人起争端的,岫野椋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水戶清見。稍微調查一下就會了解,除了森島直輝,水戶清見是唯一同岫野椋親近的人,如果說她的夢想是回到日常,那麽水戶清見一定是那個“日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水戶清見也是折原臨也目前能找到的,那堅不可摧的壁壘上唯一可供插手的縫隙。

讓岫野椋和森島直輝離心只是第一步,想要摧毀這個貧瘠的、不協調的怪物,水戶清見才是真正的切入口。

接下來的一個月,依照水戶清見的意思,岫野椋的環數在平緩地提高;極其偶爾地,像是為了專門安撫一下矢吹鈴,也會神跡再現般地打出個十環,但她本人堅稱那是偶然。漸漸地,岫野椋交上去的環數記錄已和鶴尾和奈的成績差不多持平,對标水戶清見的水平作為預期的話自然還是差了不少,但在矢吹鈴那兒總算能交代過去了,部裏對她的嘲諷和非議也勉強平息下去。

岫野椋每日的練習量保持在一個适當的水平——看上去既不是太怠惰,也絕對算不上勤勉,畢竟夏賽雖說迫在眉睫,但比那更迫在眉睫的是期終測試。平時随堂考,除了英文之外,岫野椋的每門功課成績都在及格線附近徘徊,要是測試挂科,暑假就得去學校補習了,肯定會耽誤部活——矢吹鈴對這種事是零容忍。水戶清見不得不連拖帶拽把岫野椋塞到蒼川澤奈家去參加班長組織的學習會,将近半個月的突擊惡補讓岫野椋痛不欲生。

萬幸,岫野椋最終頂着黑眼圈無挂科通過了考試。收卷鈴打響的那一刻,岫野椋一手托腮放下了筆,窗外的天幕蔚藍而明媚,她眯起眼睛,鉑金色的光掃過眼睫,滿目風花爛漫——夏天終歸是到了。

岫野椋恍然想起,她也有一個多月沒有和森島直輝聯絡了。即使不作為醫生和患者,森島直輝陪伴她的時間也不短了,這樣的疏離未免太過分了點。岫野椋拿出手機打算給森島直輝打個電話,就說最近都忙着考試和訓練,因而疏于聯絡了……

他會相信嗎?雖說這是事實,可他會不介意嗎?會不揣測自己的意圖嗎?

又有多少熨帖、動人、極具誘惑性的話語在等着将她包裹?

岫野椋動搖了。她後知後覺地發現,一絲不安的根系已紮在了她的心裏,但凡她想起森島直輝,這種不安就會像某種藤本植物,瘋長起來死死纏住她的思緒,勒得她幾近窒息。

岫野椋嘆了口氣,打消了這個念頭:算了,等關東預選賽結束後,再聯系森島醫生吧。

七月中旬,夏賽便在代代木國立綜合體育館如期拉開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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