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吃罷晚飯,溫钰切了果盤,拉着周冰和姚思甜去沙發上聊天,兩個小姑娘叽叽喳喳一通說,逗得他們一直合不攏嘴。
因老太太唐秀芬身體不好,陸行章只有兄弟兩個,到了陸火這代,正趕上計劃生育,雖然陸行遠夫妻一舉生了倆,但都是兒子,溫钰懷孕時,陸家人日盼夜盼,希望是個女孩兒,結果生出來個陸火,一家人積攢的滿腔熱血沒處撒,生生憋在心裏,直到周冰來到陸家,這才疏解了他們一直想要個女兒的心結,盡管不是親生的,但每個人都可着勁兒寵她。
這會兒看着兩個姑娘青春洋溢的笑臉,怎麽都看不夠,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呈現在她們面前,供她們挑揀。
那些生女兒的人,前世到底是做了什麽好事哦,大概是年輕人常說的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吧,所以這輩子能有如此好福氣。
陸火參與不進去,在一旁聽了半天,都是些學校裏的事,哪科老師愛拖堂,哪科老師長得漂亮,哪個班有出奇的學生,兩個女孩兒在一起做了些什麽糗事。
九點鐘時,姚思甜提出要回家,溫钰讓陸火和周冰送她回去。
三人下了樓,兩個女生等在樓門口,陸火去開車。
姚思甜舉起雙臂伸了個大懶腰,仰頭望天:“哎呀,好舒服啊,真羨慕你,有個會賺錢的親媽親爹,還有這麽疼你寵你的幹媽幹爹。”
周冰說:“要不咱倆換換。”
姚思甜嘿嘿一笑:“咋換呀,換臉還是換靈魂,我早就認命了,還是回去繼續受我媽壓迫吧。”
周冰靠在門柱上,說:“你考大學的時候,考遠點,就自由了。”
“我媽讓我考本市的,她說方便照顧我,你呢,想好考哪裏了嗎?”
“沒想好。”
姚思甜說:“要不咱倆考一個學校吧,想想大學生活裏沒有你,怪沒意思的。”
周冰撇了撇嘴:“有我就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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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思甜點頭:“哈哈哈哈,對啊,有你在,我覺得我能橫着走。”
周冰說:“我不是母夜叉,你也不是大螃蟹,還橫着走,你咋不滾着走呢。”
姚思甜聽她這麽說,想象了一下滾着走的場景,頓時笑得彎了腰,身體一顫一顫的扶着周冰的胳膊,站都站不穩。
周冰用力托着她:“你笑屁呀。”
姚思甜依舊哈哈哈個不停:“滾着走的不是蛋嗎?”
周冰翻了個白眼:“你笑點真低,服你了。”
陸火把車停到兩人身旁,搖下車窗:“上車。”
姚思甜止住笑,和周冰一邊一個,打開後門上去,可能是在陸家太活躍了,也可能是剛剛笑得太歡了,兩個女孩兒都有些累,一路上沒再聊天,而是頭挨着頭靜坐,兩人的發絲交纏在一起,随着微風輕輕搖曳。
很快就到了姚思甜家,陸火停好車,叮囑她下車注意安全,待她進了樓後才發動車子離去。
周冰依然坐在後面,身體靠着右側的門,歪着頭看外面飛馳而過的燈火。
人都有煩惱,大人有大人的煩惱,十七歲的女生也有着不可調和的煩惱,她嘆了口氣,用手指劃弄玻璃,默默地想着心事。
陸火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周冰,本想晾着她的,但被她臉上那種落寞的神情弄得于心不忍,終是開口跟她說話:“想什麽呢?”
周冰仿佛沒聽見他說話,依舊維持着那個姿勢和動作。
陸火又追問了一遍,她才悶聲回應:“沒想什麽。”沒想什麽,信她就有鬼了,陸火把車開到護城河邊的小路上,停了車,說,“下來聊聊。”
周冰懶得動:“不,我要回家睡覺。”
陸火給她開了車門:“時間還早,睡什麽睡,再說明天是周日,今天晚點睡,明天睡個懶覺。”
周冰卻轉了個身,背對着他,一副拒絕的姿态。
陸火也有點兒來氣了,平時真是太寵她了,他拽了她一把。
周冰被拖拽出來,感覺手腕火辣辣的好像在冒火,心裏委屈死了,頓時淚眼汪汪,帶着哭音問:“你幹嘛呀。”
“你鬧什麽脾氣呢?”
“我怎麽鬧脾氣了?”
陸火一一給她數:“一聲不吭搬走了,打電話不接,回家看到我把我當空氣。”
周冰繼續委屈巴巴:“你收了我的鑰匙,不就是讓我搬走麽?我還賴在那兒幹嘛呀,讨人嫌啊。”說完,眼淚兒跟着滾落下來,她用手背抹去。
陸火點了根煙,閑閑地倚靠在車前:“我說讓你搬走了嗎,總是這樣颠倒黑白,小小年紀,好的不學偏學壞的。”
周冰沒再說話,只是低下頭,淚珠兒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怎麽就學壞的了?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學壞了?這不是冤枉人嗎?還有心沒心了?
陸火也不勸她,任她哭,一根煙抽完,又點了一根,現在就他們倆人,沒有誰給她撐腰,他又狠了心,她掉金豆子可不好使。
周冰哭了會兒,突然覺得沒勁,三把兩把擦掉眼淚,不哭了。
陸火這才又開口:“不哭了?”
周冰抽嗒兩聲:“我要回家。”
陸火啪地一聲扣上打火機:“既然你自己搬走了,鑰匙就不給你了。”頓了頓,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這脾氣得改改,家裏人都寵着你,沒大礙的,往後進了社會容易吃虧。”
周冰覺得自己的腦袋被他的手掌壓得沉沉的,他的掌心似乎有溫度,捂得她的頭皮有些熱,她甩了兩下,沒甩掉,心想,我才不會吃虧呢,誰敢惹我我殺他全家,但這樣的話不能跟陸火說,否則他又要教訓她了,真煩人。
陸火的聲音從頭頂穿透耳膜:“記住了嗎?”
周冰努力吸了吸鼻子,堵了,她悶悶地應聲:“嗯。”
陸火放過了她,打開車門:“行了,回家吧,以後有空可以去我那兒做客。”
周冰感到頭頂的壓迫感沒了,但是一顆心酸唧唧的,跟泡了好幾天的檸檬一樣,哼,她再也不會去了,還客人,見不見外啊,再說誰要當他的客人啊,想得美,想讓她這麽尊貴的人上門做客,除非他求她!
陸火把周冰送回去,和父母說了兩句話便下樓走了,路上接到吳湘湘的電話,問他在幹嘛,他答:“許江淮約了我,正在去他那,你聚餐結束了?”
吳湘湘說:“嗯,剛結束。”
陸火看了眼時間,現在說要跟她約會似乎不大合适,于是便問她:“明天你休息嗎?有沒有其他安排?“
吳湘湘輕聲回答:“沒安排。”其實藍卡約了她逛街,但是她不太想去,興致缺缺的,沒說答應,但也沒拒絕,只看陸火這邊是否會有安排,假如他邀請她了,她會到他這邊來,她總是這樣的,盼着陸火能伸手抓着她。
“那來我這兒吧,行嗎?”
“行。”
“嗯。”陸火開着車,不便一直通話,确認了約會後就挂了電話。
吳湘湘望着時長不足一分鐘的通話記錄,有些悵然若失,她覺得她和陸火雖然是在談戀愛,但卻沒有別人口中的戀愛甜蜜感,一切都像是走流程,見面,吃飯,聊天,節日時送份禮物,她以前覺得醫生很偉大,然而和醫生在一起談戀愛才知道,醫生的工作太忙了,經常值夜班不說,有時候好不容易休個假約會,飯吃到一半,就又被叫走了。
她想,如果陸火在企業裏做事的話,憑他的的聰明和韌性,這會兒怎麽也混上個管理層了,她的頂頭上司也就比陸火大兩歲,每天西裝革履的來上班,在辦公室接接電話,簽簽字,再去開幾個會,工資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倍,每年都會去國外度個假旅個游,而陸火帶她去過的最遠的地方是郊區農家樂,因為這個事情,她不知被朋友嘲笑了多少回了。
她起初不在意,慢慢地開始感到難堪,然而心裏又很煎熬,覺得自己不該有這份心思,人是她自己選的,路是她自己走的,她求了那個,又想求那個,老天怎麽會把所有好事都給她呢?她不應該苛求那麽多的,興許等陸火在醫院站穩了就會好起來了。
陸火開車來到許江淮的酒吧,臺上有個歌手在唱着歌,聲音空靈,挺好聽的,下面坐着的人安安靜靜的,有的在附耳私語,有的在獨自品酒,有的在認真聽歌,他穿過走廊,進了最裏面的包廂。
屋裏坐了幾個人,桌上擱着兩排酒瓶子,有不少已經空了。
許江淮看見他,招呼他過去坐,順手遞給他一杯水:“等你倆小時了,幹嘛去了?”
陸火接了水,一口氣喝光:“解決點小事兒。”說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對自己非常嚴格,因為工作的緣故,極少飲酒,許江淮他們也都記在心裏,因此不管他們怎麽喝酒,都會給陸火單獨備着水,“叫我來幹什麽?”
“不幹什麽啊,單純的男人放松時間而已。”許江淮把身邊的一個人推給他,“來,介紹一下,我遠房表弟,叫羅君,來這邊找工作,不喜歡在我這酒吧裏屈就,你聊聊看能用不,能用就帶走,看你爸或者你哥那邊有沒有合适的職位,工資看着給就行。”
羅君喊了一聲火哥好,雙手遞過一根煙。
陸火接過,剛咬進嘴裏,羅君迅速給點燃了,他抽了一口,問他,“想做點什麽?”
羅君說:“我什麽都能幹,火哥,你看我适合幹啥呀?”
陸火連連擺手:“別喊哥,這裏屬我最沒本事了。“
許江淮附和道:“對對對,陸火比你還小呢,他上學早,小學又跳了一級,叫他老陸就行。”
羅君更加堅定:“哎呀,那更得喊哥了。”照許江淮這麽說,陸火雖然年歲小,但是能和許江淮成為要好的朋友,腦子肯定特別好使,跟着腦子好使的人一塊兒混,怎麽都差不了事兒。
陸火在幾個口袋裏都摸了摸,掏了張鄒巴巴的名片給他,說:“你周一去我二哥哪兒,他那常年缺人,去了就說我推薦的,但是估摸着會從銷售先幹起,你願意幹銷售麽,挺苦的。”
羅君舉起酒杯向陸火敬酒:“謝謝火哥,我啥苦都能吃,只要賺錢就行。”
“謝字以後再說,我也就是做個引薦,做不了決定,你幹得好,掙着錢了,再來謝我,但是幹不好,我二哥肯定不會留你。”
羅君連連點頭:“那是那是,火哥放心,只要給我機會,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為表誠心,這杯酒我幹了。”說罷,仰頭喝光杯中酒。
陸火喝了一口,算是回敬,仍是強調,“叫我名字就行,別叫哥。”話音剛落,許江淮挨了過來,一把摟上陸火肩頭,對羅君說道,“就叫他名字吧,叫哥他不自在。”然後又轉向陸火,“我下個周末去杭州,你去不去?”
“我哪有空兒,下周三天夜班。”
“行吧,不耽誤您救死扶傷了,我自個兒去。”
“幫我找個靠譜的中介看看房子。”
“買房?”
“先大致了解了解行情。”
“要婚?”
“嗯。”
許江淮向他豎起大拇指:“你是咱們這群人裏最早想要結婚的人,我佩服你。”
“這有什麽值得佩服的,早晚的事兒。”
許江淮說:“尚未千帆過盡,心有不甘吶。”
陸火冷笑:“等你千帆過盡之時,也是精盡人亡之日。”
一屋子人聽到陸火這話,紛紛舉杯對許江淮說:“祝早日千帆過盡。”
許江淮“哇”的一聲暴起:“你們他*媽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大家哄地笑起來,說:“你敢罵老陸是狗。”
“我是罵你們,不要趁亂帶節奏哈,我可是純情少男,母胎solo,說那話就逗一樂兒。”
陸火脫了外套,只餘一件灰色的襯衣,解開袖口挽上去,順應衆人的心意故作深沉般地說道:“罵我也沒關系,我今天心情好,不在意,留你條命。”
許江淮見他毫不掩飾地刻意裝逼,樂得嘎嘎的,湊到他跟前兒,伸長鼻子嗅了嗅,“我聞聞好心情是啥味道,結個婚而已,就高興成這樣兒?”
陸火就那麽靠着沙發,任他跟狗一樣在眼前來來回回晃悠。
許江淮卻突然說:“确實和平時的味道不太一樣,你今天是噴了香水吧,尤其是你這手。”
陸火正要罵他,驟然想起他的手的确做了些和往常不同的事。
一是掐了周冰的手腕,二是摸了她的腦袋。
這麽簡單的兩個動作,能染上什麽香氣?
他把手掌湊到鼻端,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兒倏地鑽入心底,他微微一愣,拿衣擺擦了擦。
周冰身上抹了什麽鬼東西!
他起身去衛生間洗手,按了兩次洗手液,洗完後滿手都是洗手液味兒,心裏這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