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個長假即将過完,周冰在這個假期出去惬意地玩了一圈兒,回來後拿下了駕照。
7月中旬開始,大家的錄取通知書陸陸續續的下來,好多同學都辦了升學宴,給周冰遞了貼子,她去了幾個關系相對近一些的,其他的都沒去,爹媽問她要不要也辦一場熱鬧熱鬧,周冰說是你們熱鬧還是我熱鬧啊,搞一堆人你們認識的人過來吃吃喝喝的,我還得被當展品一樣展覽,多尴尬,我不辦,爹媽說可以只請你要好的朋友們吃頓飯,應個景兒,周冰仍是不肯,她不喜歡把一件事弄得過于隆重。
長輩們知見孩子不樂意,便也尊重了她的意願,就此作罷,畢竟擺這種宴席無非就兩個作用,一是收收人情錢,畢竟之前別人家擺宴席時已經随了份子,輪到自己了,怎麽也得收回來;二是炫耀娃考上了大學,在親朋好友面前長長臉;
他們用不着這樣。
報道那天,四個家長不約而同湊齊了,陪着周冰去了學校,每個人手裏都拎了好些東西,浩浩蕩蕩地進了宿舍樓,把衣櫃塞得滿滿當當的,完了又給她鼓搗床鋪,而同寝室的其他人,行李不多,随行親屬也就一人,周冰覺得這樣不妥,但她又無法拒絕他們給的愛,所以只能在別人有意無意嫖過來的目光中受着。
原本她不想再住宿舍了,但溫钰覺得她得有個午休的地方,畢竟有時候上午的課和下午的課挨得挺近的,那麽短的時間再來回跑太折騰,周蘅他們拗不過溫钰,只得給周冰辦理了住宿。
上了大學後,課業不像高中那麽重,每天只要沒課了,就能跑出來玩兒,學校大門常打開,完全沒人管,住宿舍的人,晚上只需要在宿舍樓關門之前回來即可,即使不回來,也沒人查寝,超級無敵自由。
周冰的寝室是個四人間,除了她是本地人,其餘三個人都是臨市過來上學的,她們三個很忙,平時基本上見不到人,周冰本身不大愛和人相處,性子也屬慢熱型,長這麽大,攏共有姚思甜一個好朋友,這還是因為她倆幼兒園時期就在一塊兒,因此只要下午課少,她就跑了,要麽去泡圖書館,要麽離校去陸家蹭吃蹭喝,要麽回周蘅那兒,有時,要充當一下姚思甜的糖。
姚思甜沒有考上她媽媽心儀的學校,回去複讀了,只要她複習煩了,或者心情不好了,就把周冰叫過去舔舔,周冰偶爾嫌遠不去,讓她找權哲,姚思甜便裝哭,說權哲一直在訓練,根本出不來,他倆就是一對苦命鴛鴦。
眼下都快過年了,上了大學的他們已經玩兒了一個寒假,複讀的姚思甜卻還苦哇哇地在家裏寫作業。
這天,周蘅說要出今年的最後一趟差,會趕在臘月二十九回來過年,周冰送走周蘅後,不待溫钰來接,自己叫了個車便往陸家奔去,下車以後,如同一匹脫缰的野馬,可着勁兒的撒歡,要不是受兩個大行李箱束縛,估摸着能一蹦三尺高。
耶耶耶,陽光真好,鳥兒叫的真好聽。
別人都是年底休假,陸火卻是一如既往地忙,人生病是不挑時間的,醫院在任何時候都人滿為患,他已經連着上了一星期班,還熬了兩個大夜,眼睛很澀,本來想着今天好好補覺,卻在大清早被溫钰的電話吵醒,說是讓他去趕大集,買只小羊羔,等臘月二十八宰了,做年夜飯用。
陸火懶得起:“我爸呢?”
“你爸上班去了呀,他今天值班。”溫钰又囑咐了一句,“你這回要買稍微大一點兒的,陸天和陸地兩家今年都輪到這邊過年,買小了怕不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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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火應了,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冒着寒風去趕集,小羊羔談妥了價兒,約定臘月二十八過去拿,又去買了一兜子水果,不想回去做飯,便來溫钰這邊蹭吃的。
他剛進屋,溫钰就迎過來說別脫鞋了,下去幫周冰拿東西,他便又折回樓底,遠遠地就瞧見了周冰,活力四射的,嘴角的笑容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她蹦着高兒向他招手,他過去接過兩個行李箱。
“裏面裝得什麽東西?”這麽沉。
“吃的喝的。”周冰挎着個超大的破布包,身上穿了件蓋過小腿的長款羽絨服,底下露出一截乳白色裙子來,裙子也長,完全蓋住了腳面,頭發散着,被風吹亂,包住半張臉。
進了電梯,周冰就把羽絨服的拉鏈拉開了,陸火瞅了兩眼:“穿得什麽?不冷嗎?”
“漢服。”周冰撩起裙裾向他展示穿着厚實的小腿,“我穿了保暖,不冷。”她最近迷上了傳統服裝,這會兒身上穿得是一套明制漢服,圓領大襟襖配馬面裙,外頭搭了件同色系半臂。
陸火不懂這個,但只覺這套粉白的衣裳很配她,尤其是領口鑲着的那圈兒圓潤小珍珠,将她襯得十分清貴,雖然是散發未着妝容,但就像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仕女,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眼波稍稍流轉,便動人心魄,每隔一段時間不見,她就有新的蛻變,與過去相同,卻又有很多不同。
“好看嗎?”周冰揚起下巴問他。
“好看。”他一向不吝啬于誇贊她。
兩人出了電梯,人還未到家,周冰的聲音就傳出去了,“媽媽開門呀,我回來啦!”等門一開,她抱住溫钰親了兩口,然後脫了羽絨服和鞋子奔到沙發上一躺,哎呀呀,舒服~
陸火推着行李箱進來,周冰又從沙發上彈起,跑到他身前将行李箱推倒打開,把裏面塞得滿滿當當的東西全拿出來堆到地上,确實是吃得喝得,各式各樣的,大概都是周蘅和南庭知買給她的,被她全帶了過來。
空的行李箱推到牆角放好,溫钰挑了幾樣吃得放茶幾上,其餘的都收進了零食櫃,周冰把裏頭的保暖脫了,重新往沙發上一癱,惬意地晃悠着腳丫子吃西瓜,陽光灑在她頭上,飛起的發絲毛茸茸的,由裏向外透着歡樂,溫钰還在不斷地往她面前擺吃的,陸火回房間換了套家居服,出來坐到周冰旁邊,周冰把果盤遞過來,示意他吃,他叉起一塊蘋果放進嘴裏。
母女倆叽叽呱呱聊了大半天,跟十年八年沒見似的,周冰還時不時地跟溫钰撒個嬌,讨抱抱,溫钰拿出發飾盒子,給周冰梳了個簡易的發辮,陸火眼角瞥到周冰塗了粉色指甲油的腳趾,随着她的晃動,在裙裾間玩着捉迷藏的游戲。
她這個人,總是有些不顯山不露水的本事,這本事還大的很,偏偏她自己無知無覺。
中午就他們仨人兒,溫钰卻準備了六個菜,周冰吃挺了,靠在椅子上打嗝。
陸火說她:“瞧你那點兒出息。”
周冰上下打量他,哼了一聲:“你比我有出息了?”
溫钰把碗盤整理完,倆人還攤在椅子上不動,她攆他們下樓去遛食,周冰嫌冷不想去,陸火倒是約了人,溫钰讓他把周冰也帶走。
周冰心都抖了:“不會又去打籃球吧?”
“打牌。”
“在哪兒呀?”
“許江淮那。”
“那我去。”他們打牌,她能去唱會兒歌,她給姚思甜發信息,讓她出來換換腦子,別擱家裏用功了。
姚思甜發來嗚嗚哭的表情,問她找什麽借口往外逃。
周冰給她出主意:“你就說想找我補補課,一會兒把咱倆的對話都删了,順着我給你的劇本走。”
姚思甜心裏暗贊,這人說謊都不帶打草稿的,她把對話框删幹淨,然後和周冰演繹了個小劇場,果然,姚母看到信息後,馬上催她快過去。
姚母對姚思甜的期望很高,可謂是将畢生精力都放在了她的學業上,就想讓她考個好大學,所以步步緊逼,然而姚思甜首回沒考上,現在複讀,成績還是不上不下,十分令人頭疼,每次去參加家長會跟老師溝通成績的時候,都特別難受。
姚思甜拿了兩本書塞進書包,姚母又給她塞了幾個橘子:“帶上,給周冰吃。”
“她家也有。”
“她家是她家的,你帶的是你帶的,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不都是橘子麽?”
“帶上!”
姚思甜聽她語氣不好,忙順從地聽了話:“行行行,帶帶帶,我給她剝好皮喂她吃。”
姚母被她這個敷衍順從的樣子搞得很生氣,但不待她教育,姚思甜已經開門出去了,她覺得上輩子真是欠了她的。
姚思甜剛進酒吧的門,就聽到了周冰的歌聲,她順着聲音往臺上看,見周冰穿着一套特別漂亮的漢服坐在椅子上,半低着頭,輕聲吟唱,她那把嗓子,哪怕是胡亂哼哼都好聽。
這會兒人不多,三三兩兩地散坐着,周冰唱完一曲,臺下有人吆喝:“唱得不錯,再來一個。”
周冰面無表情地把話筒放下,緩步走下臺。
那人見狀哎了一聲,立時有服務生跑去對那人低聲耳語:“她是我們老板的妹妹,來玩兒的,一會兒就有唱得更好的歌手來了。”
“這把嗓子挺好,可以參加選秀了。”
“瞅着年紀不大,有十八了嗎?”
周冰帶着姚思甜去她的那個小隔間,小桌上放了一大盤水果切,還有兩杯飲料。
姚思甜落座後,把書和橘子拿出來:“我媽給你的橘子。”
周冰伸手接了,湊到鼻端聞了聞,看到桌子上的書,笑道:“拿書幹嘛呀?”
“做戲不得做全套麽。”姚思甜插了一塊水果送嘴裏,“感謝你把我從苦海裏撈出來,這自由的味道簡直太好了!”
周冰把她的書翻開:“一會兒真補課。”
姚思甜頓時覺得嘴裏的西瓜都不甜了:“你不是說讓我出來換換腦子嗎?”
“是啊,換個人帶你寫作業啊。”
“那我走了,拜拜!”
周冰拽住她的胳膊:“你去哪兒?”
“當然是談戀愛去啊,朋友不可信,就去找男朋友過一刻兩刻的甜蜜時光,完了再回去受刑。”
“逗你玩兒的,還真信。”
姚思甜哼哼:“耍我開心嗎?”
周冰笑得眉眼彎彎:“開心啊。”
她這個人,好壞啊,姚思甜怨怼地向她表達了不滿,然後擡眼掃了周圍一圈:“咱們就在這兒幹坐着啊,出去玩兒吧。”
周冰脫了鞋子,把腿盤起來,身子往軟軟的靠墊上一倚:“冷,不去。”
姚思甜瞅她這個樣子,像一只小貓曬太陽似的,不禁說她:“那你出來幹嘛呢,擱家裏待着得了。”
“想唱唱歌兒,ktv吵得慌,這兒安靜些,還不花錢。”周冰讓她掃桌邊的二維碼,“想吃什麽随便點,記陸火賬上。”
姚思甜超喜歡周冰這一點,大方,豪氣,尤其是花陸火錢的時候,完全不眨眼,她點了一堆吃的喝的,“就咱倆也挺沒意思的,叫點兒人一起呀。”
周冰拒絕:“如果你敢把你男朋友叫過來,就自己買單。”
呵,那算了吧,太貴了,買不起,姚思甜乖乖地坐着吃東西。
待周冰又去臺上過了把瘾,一個男人随着她過來,熟稔地在她身旁坐下:“小姑娘唱得很好聽吶,有沒有想往歌手方向發展?”
周冰問他:“賺錢多麽?”
“當然多啊,不止賺錢多,還有很多漂亮衣服穿,大型舞臺秀,超多觀衆。”男人掏出名片,遞給她一張,“我們公司是業內有名的娛樂公司,進來先上課,有專業的老師教,即使沒什麽唱歌天賦的人,我們都能給包裝成功,像你這樣先天條件好的,再經過我們的精心打造,絕對能一炮而紅。”
周冰又問:“上課要花錢嗎?”
“不用你花錢,我們是全包模式,全包你懂吧?”
“不懂。”
“簡單來說,你出道前的所有費用,公司都包,還給你配備經紀人,運營團隊,編導拍攝團隊,內容企劃團隊,推廣公關團隊,招商團隊,通告接單團隊。”
“哦,聽着挺好的哈,可是你們怎麽賺錢呢?”
“我們拿你出道以後的商務分成。”
“哦,曉得了。”周冰饒有興趣地點點頭,“我能分幾成?”
“這個就比較複雜了,而且是機密,一般不到簽合約時都不會明說,但我保證,你分大頭,尤其是你這樣的,嗓子好,長得好,你感不感興趣?”
姚思甜早已拉起警惕,可是見周冰聽得超級認真的樣子,不由得在桌底踢她,結果她根本不理會,她又給她使眼色,眨眼眨得都快瞎了,周冰還是無動于衷,她都要急死了,正準備站起來拉人的時候,擡眼看到了陸火,忙大聲招呼他:“陸火哥快來!”
陸火沉着臉過來,他牌還沒玩幾局,就有人過來跟他報告,說周冰被星探盯上了,倆人已經聊了好半天,他一聽就把牌撇了,什麽星探,都是一群挂着羊頭賣狗肉的騙子,專門騙小姑娘玩兒的。
許江淮掰了掰手指:“敢騙我們冰冰,找揍呢,出去會會!”
陸火攔住他:“你消停待着,別湊熱鬧了。”
許江淮質疑他:“你行嗎?”
“比你行。”
“您厲害。”
姚思甜對男人橫眼:“她家長來了,你就別擱這兒瞎說了。”
陸火走到桌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個人:“你幹嘛的?”
男人看着陸火,心想,不虧是一家人啊,都長這麽好看,但這人雖然看上去挺面善,卻似乎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他連忙掏自己的名片給陸火:“您是這小姑娘的哥哥嗎?我是星火娛樂公司的,我叫袁小圓。”
陸火不接他的名片,只說:“起開。”
袁小圓站起來給他讓位子:“您坐,您坐。”
待陸火坐下,袁小圓立刻将名片擺在他面前:“我覺着以她的條件,絕對能爆火。”
陸火惦着指尖将名片推回去:“她不進娛樂圈,敢去就打斷她的腿。”
袁小圓見陸火的面色不虞,講話也兇,只得暫時放棄:“那真是太可惜了,這樣,你們再考慮考慮,如果…”他的下半段話沒敢說出口,就覺得陸火的眼神如刀,毫不留情地向他砍來,為了自身安全,他只好先滾蛋,但仍不忘對周冰打手勢,示意她可以給他打電話。
待袁小圓走遠,陸火便把他的名片掃進了垃圾桶。
周冰瞪他,又來了又來了,她真是受不了陸火總把她當小孩子那樣管着了,心裏生了氣,說出口的話帶了極大的不滿:“你幹嘛呀,尊重一下別人行嗎?”
陸火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怎麽的,你想進娛樂圈?”
“想怎麽了,不想又怎麽了,跟你有關系嗎?你誰呀,我認識你嗎,管得倒是寬。”
氣氛一時安靜,姚思甜感覺有點兒冷,她覺得陸火好像是不開心了,畢竟周冰說出這樣的話,挺紮心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陸火,果然,臉色陰沉沉的,又瞅了瞅周冰,撇着頭,嘴巴微微翹着,是生氣的樣子,啊,怎麽就這樣了?她被架在兩人對面,好像沒有任何立場去勸架,她都不确定兩個人是不是吵了架,她閉上眼睛,心裏默念,救救我,救救我。。
一籌莫展之際,她聽見陸火出聲:“周冰,你說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