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可能過了十分鐘,也可能是二十分鐘,周冰對時間的流逝已經沒有什麽概念了,她為了求他停下來,什麽話都講,稱呼也從哥,哥哥,三哥哥,好哥哥一變再變,後來又罵人,罵他不是人,是禽獸,待陸火終于不做了,她出了一頭一臉的汗,後背黏糊糊的,嗓子也啞了,緩了緩,張嘴就譏諷他,“這就是你喜歡人的方式?”
陸火沒言聲兒,松了她的手腕,又摘了蒙住眼的絲巾,将她扶起來坐好,理了理衣裳,她的手腕處因為掙紮,留下了一圈兒紅印子,他捏在手裏輕輕地摩挲。
“你不是人。”周冰抽回手,“你這樣和禽獸沒區別。”
陸火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他不願後退,他慢慢地穿好腰帶,扣上,擡頭看向周冰。
他面沉如水,眼神似乎是要吃人,周冰不懼,迎上他的目光,嘴上仍是不饒人,“怎麽,沒做夠?”
這回他倒是搭話了,“你還要嗎?”
“出去!”周冰氣死了,見陸火無動于衷,她擡腳踹他,“我告訴爸爸媽媽,說你欺負我。”
“你敢說嗎?”陸火抓住她的腳踝,“我不怕你說,你呢?”
周冰撇開目光不看他,與他盛氣淩人的樣子相比,她的氣勢有些弱,轉移了話題,“你這人的喜歡也不真心,真喜歡我,被拉黑就沒辦法了嗎?”
陸火不想再跟她糾結這個問題,她無理也要争三分,解釋越多她越有理,他很直白地問她,“你想讓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嗎?如果沒有這個忌諱,我有八十個方法可以告訴你我喜歡你,還會做得人盡皆知,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和人訂了婚,卻還遮遮掩掩。”
周冰不願承認他說得對,她确實是這樣的人,她理想的戀愛婚姻觀是只有自己和對方,其他任何人都不需要參與,甚至都不願讓他們知道,和顏序的訂婚都不該如此高調的,但那會兒應承了顏序,也就那麽辦了,“那你現在是什麽意思呢?是想追求我麽?”
“你想讓我追求你嗎?”
“不想,請你離我遠點兒。”
回旋镖從來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應該被紮到的人,陸火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我會盡量克制,但不保證一定會克制得住。”
周冰立刻接道,“你最好克制住,我的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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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不了這個保證。”
兩人的談話陷入死循環,只能暫時告一段落,周冰不知道陸火以後會做什麽,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既然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也無法預測将來的事,那索性就不去想。
第二天一大早,周冰在酒店吃了早飯,又打包了兩份帶去了醫院,進門後,見周蘅與護工正在給周滿雲洗臉換衣裳,周冰也過去幫忙遞給毛巾,端個水盆,她想,雖然和周滿雲沒什麽感情,但作為晚輩,在這種時刻盡盡孝心,也是積德吧。
中午吃飯時,陸火來了,穿着醫院的制服,人模狗樣地跟周蘅說着話,眼神始終沒落她身上,周冰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人都走了,她也沒跟他對上視線,更別提有什麽交流了。
然而晚上回到酒店,陸火給她發信息,說他在外面,給他開門,周冰回他,已經躺下要睡了,有事白天說。
過了一會兒,房門沒有動靜,沒人敲門,手機也沒再進新的信息,周冰走到門口,屏氣聽外頭的聲音,很安靜,偶爾有人經過,她拉開門向外探頭,看到陸火在門側靠牆站着,手裏提了個盒子。
見門開了,陸火直接進來,把盒子放到桌子上,“給你帶了飯。”
周冰倒也不跟他客氣,她今天确實沒怎麽吃東西,于是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陸火只是看着她吃,沒說話,也沒有什麽過分的舉動,待周冰吃完,他就走了。
第三天,仍是如此,周冰适應地快,只要陸火不再講那些話,沒有對她怎麽樣,她倒是願意和他這樣相處。
在醫院照顧周滿雲期間,周冰見到了她的表哥Leo和表姐Olivia,如果不看膚色,兩人幾乎已經成為了地道的西方人,除跟周滿雲說話的時候用幾句蹩腳的母語,其餘時間都在講英文,和她沒什麽共同話題,吃飯也吃不到一起去。
周冰是個典型的中國胃,雖然有陸火給她開小竈,但早飯和午飯吃了幾頓後就受不了了,要去買方便面,她無比地想念煮方便面,滿腦子都是煮方便面的味道,尤其面快熟的時候,打個生雞蛋進去攪和成蛋花,出鍋時淋點醋,再加幾勺老幹媽,別提多香了,她能把湯都喝幹淨!
見她這個樣子,夏非凡帶他們去吃了一次中餐,花了不少錢,周冰卻并不覺得好吃,味道照着國內差遠了。
Leo看不慣,說她挑剔,他從小就這麽長大的,中餐也沒好吃到哪裏去。
周冰說他是沒有吃過真正的中餐,回頭有機會帶他們去嘗嘗。
周冰的假期即将用完之時,這天下午,周滿雲檢查回來,在窗前沉默地坐了半天,突然提出要求,要回國,回老家去。
夏金亭自然不同意,讓她別作妖。
周滿雲堅決要走:“我這病治不好了,不治了,出來這麽些年,我天天想家,可能沒多少天就要死了,不想死在外面。”
夏金亭說:“國內哪裏還有家?我們的家在這兒,你回去了住哪兒?”
周滿雲笑了笑:“不,這裏是你家,不是我家,我要跟你離婚。”
一時間,屋子裏的所有人都被周滿雲的話給驚住了,夏金亭反應過來後震怒:“胡鬧,這麽大年紀了離什麽婚?我丢不起這個人,不離!”
周滿雲對周蘅說:“你幫我找個律師吧。”
夏金亭把桌子拍的啪啪響:“你們是都反了天了。”
周滿雲不理他,開始趕人:“你們都走吧,誰也別勸我,我活不了幾天了,只想快活地過完剩下的日子。”
一屋子人都不說話,唯有夏金亭氣得呼呼喘氣的聲音。
大家都知道周滿雲的病治不好,但仍然抱着一線希望,平時沒覺得她重要,這會兒覺得要失去她了,所有的情緒都翻湧上來了。
然而面對此時的周滿雲,任何挽留都已無效,她不再想要那些所謂的面子,只想自由自在地活到死的那一刻。
回國的機票很快就買好了,夏金亭也想一起回,被周滿雲拒絕:“咱倆就此別過吧,都是要死的人了,就各死各的,甭往一塊兒湊了。”
夏金亭本以為她只是一時賭氣才跟他提離婚,沒想到竟如此堅決,他非常不解,問道:“你是吃錯藥了還是腦子糊塗了?”
周滿雲神情平靜,說:“我現在無比清醒,從來沒有的清醒,正因為清醒了,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夏金亭覺得她突然變成這樣,肯定是周蘅撺掇的,因此把氣撒到周蘅身上,罵她不孝,謀殺親母。
周蘅也不辯解,任由他罵,他這個人就這樣,永遠都把問題歸咎到別人身上,和他理論都是浪費時間。
周滿雲卻聽不下去了,跳下床撲通一聲跪在夏金亭面前:“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跟周蘅無關,看在我快死了的份兒上,就讓我清淨清淨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夏金亭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湧到腦子裏了,太陽穴突突地跳,他從來沒有這麽丢人過,他習慣了控制,習慣了他們的順從,然而這一刻,似乎全世界都在與他為敵,他想罵周滿雲,甚至想打她,手都伸了出來,卻被周蘅擒住。
周蘅甩掉他的胳膊,又推了他一把,說:“給你自己留點兒體面吧,別把事做絕了。”說罷,把周滿雲扶起來攙回床上。
夏金亭被她推了一個踉跄,險些摔倒,他的怒氣被這裏的三個人無視,踐踏,他再如何找補面子,如何耍橫,都撼動不了她們分毫,于是甩袖子走人,臨走丢下一句:“離婚不可能!”
他話音未落,周冰已經把門關上了,可算是走了,真是個暴躁的老頭兒!
周蘅簽了一堆承諾書,給周滿雲辦理了出院手續。
臨行前,陸火也來送行,沒有單獨跟周冰說話,但周冰在一旁聽他們聊,算算時間,再有不到兩個月,陸火就結束進修回國了。
下了飛機,周滿雲很開心,夜裏睡了個好覺,早上起來後覺得神清氣爽,完全不似生病,在周蘅的堅持下,周滿雲去醫院做了一系列的檢查,結果和之前并無二致,周滿雲不願意再住院,醫生也認為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态,不建議再進行全身的化療或者靶向治療,如果經濟條件允許的話,改為姑息治療,相對來說,這是一種比較極端的治療方法,主要是調整機體狀态,作用是以緩解癌症導致的不适症狀為主,減輕疼痛,乏力,營養不良等,簡單來說就是提高“生活質量’,所謂提高生活質量,即為撫慰病人內心的傷害,減輕精神創傷,這樣可以适當延長病人的壽命。
于是周蘅陪周滿雲回了趟老家,見見故人,周冰又多請了一天假,跟着走了走。
從周家的故人那裏,周冰聽到了不少舊事,因為夏金亭的固執和強硬,周蘅為了反抗,沒少吃苦,被罵過,被打過,最後被趕出家門。
東家大人說:“那年下大雪哦,你姥爺說她回家太晚,沒有幫家裏幹活兒,罰她在雪地裏站着,她跑到我家來取暖,捱到後半夜才回去,第二天沒來上學,我尋思着是又挨打了,唉,你媽媽小時候過得可苦了,你可得好好孝敬她啊。”
南家大人說:“我考第十名,做夢都笑醒了,她考了第二名還要挨打。”
西家大人說:“那會兒整個村兒才出幾個大學生,你媽媽考上了,你姥爺不給學費,你說多氣人。”
北家大人說:“也就是你媽媽有能耐,一個人也闖了出來,換了我,早餓死了,瞧瞧她生得閨女也這麽水靈,以後常來玩兒啊,姨給你做好吃的。”
周冰默默地聽完他們的回憶,這些話聽得多了,就對周蘅起了一份憐愛心思,原來周蘅這麽不幸啊,原生家庭沒有給到她健全的愛,導致她不願婚育,意外懷了她後,生下她又為了賺錢把她寄養在陸家,這麽多年來一直走南闖北,聽上去還蠻孤獨的,對比起來,她要比周蘅幸福得多。
晚上睡覺時,她抱着被子滾到周蘅身邊,悄聲說:“周女士,我聽了好些你的英勇事跡,你辛苦了。”
周蘅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什麽都沒有說,往事雖已過,但于她來說不堪回首,她只能盡力前行。
待周滿雲回來,去醫院複查完,醫生說有點小奇跡,指标并沒有變得更壞,姑息療法确實起到了作用,周滿雲說,已經足夠了,就是馬上死也高興。
感謝小可愛們的捉蟲和意見。
本文有一些兩年前寫就的章節,當時的行文安排和時間線與現在的有一些出入,作者在着急更新時檢查不當,導致上下文不協調,造成了觀感問題,感謝小可愛提出的異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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