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杏仁酸酒AmarettoSour

杏仁酸酒Amaretto Sour

周鳶是隔天收到相親對象曹征發來的消息的,對方訂好了見面的餐廳,時間約在周天。

周天不用加班,周鳶覺得時間可以,即使她完全不想吃這頓飯。

于她而言,和曹征的見面完全是浪費時間,但總要給周母一個交代,周鳶知道就算這次拒絕了還有下次,于是周鳶冷着臉,面無表情的在對話框裏回複對方:好的。

冬春交錯,昨夜剛下過一場雨,雨水将三月初的天空洗刷的藍到一望無際,空氣中混合着泥土和草地的清香,是生意盎然的三月。

這樣的好天氣,适合三五好友郊游野餐,适合短途旅行,總之适合一切和上班無關的活動。

但周鳶除了上班,沒有第二種選擇,尤其是三八婦女節将至,社區還有一系列的活動準備開展,已經接連兩天都在加班了。

周鳶對着電腦在潤色三月八號當天活動策劃的ppt,湯鼎國際的業主非富即貴,每位業主都有自己的社交圈,于參與活動的業主而言,這不僅僅是一次社區組織的婦女節活動,更是他們能夠維持彼此人脈關系的一次社交場合。

報名參與的都是女性業主,她們策劃的環節除了免費體檢和科普講座外,周鳶也提出增添些多受女性喜愛的插花、甜點烘焙等等環節,她的提議得到了主任的肯定。

策劃案是周鳶和林依熬夜趕出來的,周鳶久盯電腦,眼睛幹澀的酸疼。

“嘶——”

周鳶倏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是因為酸脹的眼睛,而是胃部忽然泛起不适。

她輕輕按壓着揉了揉胃部,熬夜加作息不規律,最近兩三天都沒怎麽好好吃飯,胃部有些隐隐作痛。

這算是她的老毛病了,大學時一到期中期末考試周就這樣,考研備戰的那段時間更甚,稍微喝點涼水、一頓飯不吃胃都會疼。

周鳶左手揉着胃,右手連忙一把抓過辦公桌上的保溫杯,猛灌了一大口熱水。

熱水有些時候對周鳶來說,比藥店買的藥還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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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啊,這是這幾天累着了?”主任不經意間注意到了周鳶身體的不适,“累就早點回家吧,明天還有得忙呢。”

現在都已經快七點了,早該下班了,現在回家也不算早。

周鳶心裏無力吐槽,面上還依舊維持平靜:“收個尾就完成了,我做好把最終版ppt發給您。”

主任幾分鐘後收到了周鳶微信發來的“婦女節活動最終定稿版.pptx”,下載後每頁大致翻看了一下,随後沖着屏幕滿意的笑了笑。

雖然這個小周有些時候身上還帶着些學生氣,能看出來不夠圓滑世故,但做起事來還是很認真的,至少這次婦女節的活動策劃,做的就很好嘛!提出的環節創意也多,也符合大環境,主任看着ppt,已經在盤算着自己的今年的工作總結完全可以把這次三八節活動寫進去了。

是藥三分毒,周鳶不喜歡吃藥,她喝了幾口熱水就回家,今天她也沒有走着,而是叫了一輛出租車。

周鳶的駕照是高考完拿到的,但她畢業後在帝都工作,帝都的車牌號太難搖,她又不想租車牌,便沒有買車,回到江塢,周父一直讓周鳶看看喜歡什麽車,但周鳶總覺得家裏三個人不用三輛車,就一直拖着沒買。

再說了江塢的地鐵、公交都很方便,而且她上班通勤距離很近,同事們都調侃她“走路不用十分鐘,一個課間都用不了”,但其實那是地圖顯示的直線距離,周鳶上班走着也需要二十分鐘左右才行。

平時覺得二十分鐘不算什麽,幾首歌的時間就到了。

但身體不适時,才知道有輛自己的車真方便。

叫的車等了一會兒才到,等車的這幾分鐘周鳶一直在想買什麽車才好,之前聽周父的意思,大概是随她喜歡?

說來也奇怪,在辦公室裏渾身上下哪裏都不舒服,但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那一瞬間,腰不酸了,眼睛不幹澀了,就連胃痛也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周鳶回到家,胃部的不适感已經全然不見。

餐桌上,周鳶主動提起了買車這件事。

周父還沒說話,周母對周鳶說:“家裏兩輛車還不夠嗎?再說了,等你結婚一次性給你買輛好的,那多好啊。”

周鳶現在一聽到周母說“結婚”兩個字她就生理性不适,連忙說:“您別催,我也不用買車。”

周父在外是雷厲風行的警局局長,但在家,他從來都是聽周母的,吃過飯後,他才把周鳶叫到書房,問她喜歡什麽車。

周鳶胃不疼了之後又覺得買車沒那麽必要,于是她開玩笑似的說:“我覺得瑪莎拉蒂挺不錯,爸您覺得呢?”

周父輕咳了一下:“你覺得我長得像不像瑪莎拉蒂?”

周鳶:“。”

買車的事暫無着落,周父補償似的轉了一筆錢給周鳶,美其名曰零花錢。

周鳶知道家裏的錢都在周母的手裏,周父能轉這麽多給她,實屬不易。

落地窗外的路燈散發着暖黃色溫馨的光芒,父女倆之間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

三八婦女節這天,周鳶比平時早了十分鐘到單位,她今天要負責基層網格組織的宣講活動,周鳶揉了揉眉心,明明今天她也過節,卻要比平時上班更忙碌。

宣講還沒開始,周鳶就收到了一位老太太的投訴。

這位老太太姓王,是他們這兒的熟客了,老伴走的早,兒子兒媳又在國外,自己一個人在這邊,看起來挺孤獨的。

但社區的人可很少有人可憐她,一是因為她家條件不差,兒子兒媳也不是不回來,她住在湯鼎國際,就已經說明她的生活水平比很多老人要好了。

二是實在是因為這老太太沒事就來投訴、提意見,甚至有一次還說”希望他們把單元門門口的椅子拆掉,因為她看見椅子就想坐着不想動,但醫生讓她沒事多走走,單元門口的椅子影響了她的壽命”。

這種無厘頭的投訴請求不止一次,周鳶今天看到王老太又走進辦公室,臉上沒什麽明顯的表情,但內心已經開始頭疼了。

王老太一來至少說個半小時起步,周鳶寧願這半小時寫材料,也不想和她打交道。

王老太看見周鳶到了,熱情的招呼她:“小周啊,還好是你,我等你半天了。”

周鳶嘴角微微上揚,眼部都沒怎麽用力,看起來笑的很熱情,但其實這樣的笑并不費力。

周鳶聲音很清澈,總想讓人不由自主的聽下去:“王大媽,早上好啊。”

王大媽說起了她的經典開場白:“我來啊,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反饋……”

王大媽說話一句話喜歡掰成三句說,絮絮叨叨說了快二十分鐘,也沒說到重點,倒是周鳶連她孫子在國外幼兒園的好朋友是誰都知道了。

看王大媽滔滔不絕的模樣,主任直接讓周鳶不用去宣講幫忙了,安心幫王大媽解決問題就好,臨走時還拍了拍周鳶的肩膀,看樣子是在說:辛苦你了。

王大媽一看周鳶不忙了,說的更起興,最後周鳶終于知道了王大媽今天的訴求,原來是她兒子一家要從國外回江塢定居,她覺得她們家路外面的路燈太晃眼,正好是她小孫子的卧室,怕影響她孫子睡眠質量,畢竟回國還要倒時差,萬一小孩子整夜睡不着就不好了。

周鳶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會來投訴她小區路燈太亮。

周鳶的目光渙散着看着不遠處,隐約看到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身形挺拔清瘦,寬肩将風衣撐起了好看的弧度,他的手裏拿着什麽,雙腿修長,已經走遠了。

應該是來取快遞的吧,有些快遞員沒有門禁牌進不去小區內,就會把快遞放在社區代存處,再由小區專門的工作人員送到業主手中,但是有些業主等不及,也會自己來取。

周鳶腦海裏随意走神兒發散的想着這些毫無意義的小事,表面依然維持着鎮靜:“王大媽,咱們小區的路燈的亮度是在合理範圍內的,再說了您家在八樓,路燈也沒有那麽高呀。”

王大媽聽不進去周鳶在說什麽:“我一站在窗邊就能看到,那不就在我家窗外嗎?再說了路燈那麽高,那麽亮,我都睡不着,更何況我的小孫子。”

最後周鳶不得已,跟王大媽說會和領導反饋,王大媽才滿意的離開。

主任說周鳶不用去宣講,但周鳶今天還要走訪給業主送三八婦女節的禮物。

王大媽離開後,周鳶瞥了一眼現在的時間,時間比去宣講還要充裕些,送禮物就不用那麽着急趕時間了。

因為今天是星期三,有一部分業主不在家,周鳶做的就是把禮物放在門口,并且微信告知他們。

這樣的進度比周鳶想象的還要快一些,大概還有最後一個單元,周鳶繼續耐心的敲門。

“誰啊?”屋內傳來一位女士明顯不耐煩的聲音。

門被打開了,是一位穿着真絲睡裙的女士,她畫着精致的妝容,就連卷發都彎曲出完美的曲度。

她的手裏握着一杯橘子汁,手肘随意的靠在門上。

周鳶露出标準的微笑,重複着今天幾個小時內已經說過許多次的話:“汪女士您好,我是社區網格員周鳶,這是社區準備的婦女節禮物,祝您婦女節快樂。”

汪女士聽到周鳶的話,聽到一半便明顯的皺着眉,又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周鳶手裏的禮物,是一束迷你花束和一個小的禮物袋,更加不耐煩了,聲音明顯提高:“你說誰是婦女!我今天是女神節!”

周鳶被面前這位女士突如其來的拔高聲調吓了一下,甚至還懷疑自己被吓出幻聽了,不然怎麽會聽到有貓咪叫?

但還是耐心開口解釋,周鳶的語氣嚴肅:“汪女士,我想我們有一些誤會,婦女不是貶義詞,婦女節并不是您想象的這樣,而是為了慶祝婦女在政治經濟等領域作出的貢獻和成就,給女性更多的尊重和權利。”

汪女士不耐煩的晃了晃手:“那你為什麽不直接說女神節快樂!”

周鳶說不出口,她的研究生讀的是社會學,在研究女性權益時還專門研究過婦女節的來歷發展等等,她做不到将“婦女節”稱為像很多人口中的“女生節”、“女神節”。

周鳶的沉默在汪女士眼裏成了在笑話她年紀大、不配被稱為女神。

汪女士神色一暗,“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過了三十歲、年紀大了!”

周鳶解釋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您誤會了。”

“你就連這句話也和他說的一模一樣!”汪女士像是被觸碰了什麽燃區,立刻炸了起來,“你就覺得我年齡大,是婦女是不是!還特意送禮物笑話我!”

周鳶心裏暗道倒黴,上午來了個王大媽,下午又來個一位汪女士,她今天怎麽了?

汪女士看起來像失戀了,周鳶惹不起但躲得起,準備向汪女士告別。

話還沒說出口,口中霎時間多了一絲橘子的甘甜——

不止口中,就連發梢、鼻子、眼睛、整張臉都被橘子汁糊了一臉。

幾秒前汪女士激動的控制不住的将手裏剩的半杯橘子汁全都潑到了周鳶的臉上。

粘膩的橘子汁滴滴答答的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向下流,周鳶今天穿的是白色毛衣,就連毛衣也未能幸免,純白色的毛衣領口處、胸前,瞬間多了橙黃色的污漬。

周鳶被潑的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有點麻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反應過來是被潑了橘子汁後,竟然有些慶幸,還好不是能過敏毀容影響健康之類的試劑。

最後才是生氣,怒火直逼胸口,就連手指尖都因為生氣忍不住的顫抖。

她自問這份工作問心無愧,就連剛剛,汪女士的态度都那麽差了,周鳶甚至還在耐心的解釋,一點看不出不耐煩。

而汪女士呢?

只因為她的生活不順心,就能随意的、任性的胡作非為嗎?

“手滑,真不好意思啊。”汪女士敷衍的開口,語氣中沒有任何慚愧之意,“我給你找點紙。”

說完,立刻轉身關上房門。

周鳶氣的都想笑了,就沒見過這種人,做錯事都沒勇氣承擔,第一反應居然是逃跑。

周鳶身上沒有衛生紙,發梢處橘子汁順着流進脖子裏。

周鳶微微低着頭,用手捋了捋發梢,讓發絲上的橘子汁盡量都到地面上,她從來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還狼狽。

還好隔壁業主沒有人出來。

周鳶因為垂眸的緣故,視線只能看到沾染着橘子汁的地面。

倏然,她的視線莫名的被一只可愛的小貓咪占據,小貓咪瞪着大眼睛看着有些狼狽的周鳶。

小貓咪的旁邊,站着它的主人。

周鳶下意識的略微茫然的擡頭,她不認識他,那是一位陌生又有些莫名熟悉感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風衣,內搭白色羊絨,他看起來很高,身高有165的周鳶要微微仰頭看他。

他的喉結微微凸起,脖頸修長,下颌鋒利流暢,黑眸深邃,鼻梁高挺,眉骨突出,完美的骨相讓他整個人有些禁欲的氣質,看起來清冷又不失矜貴。

和他腳邊可愛貓咪的氣質不太和諧。

他們,不認識吧?

周鳶又一次在腦海裏确認過了。

她只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如果周鳶認識長相這麽完美的男人,她想她應該不會忘記。

隔壁的業主周鳶記得不是年輕的男人,難道是來找汪小姐的?

周鳶随後又否認了,如果是找汪小姐的,那現在一定去敲門了,而不是站在她面前。

男人手臂微擡,手中握着一包未拆封的紙巾,擡手的動作打斷了周鳶的思緒。

周鳶注意到,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手背略微凸起的青筋向上延伸,有着男性專屬的荷爾蒙力量感。

面前的男人開口,聲音清越低醇,言談舉止間有着陌生人之間合适有度的社交分寸:“給你,先擦一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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