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記得口袋裏備點糖
記得口袋裏備點糖
韓靖柏摸摸下巴,琢磨了半天措辭,說,“姝君說你和以前一樣,忙起來人就像消失了一樣。說你态度不行。我心想你态度這幾年好多了呀,他說你該學習如何去愛人,這對你們‘天才’來說可能比較困難,你可以先從簡單的開始學起嘛。”
司沈然無甚興趣地說,“別了,我可受夠了短信轟炸。”
“我有時真好奇,你到底是能找個什麽的人當對象。”韓靖柏搖搖頭,“讓我看看到底是哪路神通能收了你這挑剔的大少爺。”
“人不一定非得找對象。”司沈然語氣依舊平平,“太麻煩了。”
“那就找個不麻煩的嘛。”
“比如呢?”
“小願不是在群裏說過嗎,哪天你遇見個順眼的不想開口怼的人,能不能改改你那性格,正經地跟人試試?”
小願就是建議司沈然休息一段時間的高中舍友陳願,出于對陳願心理咨詢師職業的尊重,司沈然認為舍友中只有陳願的意見可以聽取。
“我不想開口怼的人多了去了,我爸我媽不用說了,還有校長?”
韓靖柏嘴角抽搐,這人果然油鹽不進。
高中室友幾人達成了共識:司沈然天生的只适合工作,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科研機器人,什麽情啊愛的和他沒有半分錢關系。
但是韓靖柏認為還是應該讓這個機器人多多嘗試,畢竟這麽好的白菜,總不能砸手裏了。
可惜這人腦回路就和常人不大一樣。
高三時教導處主任讓他給學弟學妹提些關于如何高效學習的建議。
司沈然洋洋灑灑講了一大堆學習方法,底下的學弟學妹将他當成照亮前路的明燈,一個個都奮筆疾書做筆記,而司沈然最後總結說這方法你們不一定适用,因為我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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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勸大家多多注意身體。
天才的結論成功地打擊了一衆眼神裏充滿希望之光的學弟學妹,教導處主任趁他們的希望之光還沒被打擊徹底泯滅連忙搶麥散了會。
但天才确實有可以高傲的資本,反而讓人覺得他的話好像很正确,既然是天才認定的事情,似乎不必驗證,即是真理。
韓靖柏卡了好一會兒,無視他的擡扛,接着耐心道,“先從一塊上下班開始。再循序漸進,比如下班後一起去超市買買菜煮晚飯,一起出門散散步吹吹晚風,有時間一塊兒開車兜兜風,你要是感覺心裏特舒坦,就可以考慮了。”
“開車兜風?我家有司機為什麽還要自己開車?”
“不是——”
“生活上有劉叔和秋姨在我覺得生活一切都很舒坦。對了,我和路易斯待在一起的時候最舒坦了。”
路易斯是司沈然在S大唯一的朋友,是一名天體物理學研究者,去年年底因突發心梗去世。
劉叔是司沈然家的總管家,秋姨是一直照顧司沈然起居的阿姨,兩人都是看着司沈然長大,即使在國外也是裏裏外外都給安排得十分妥當。
司沈然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說道,“而且這要怎麽試,你以為這是帶項目還是帶學生做實驗呢?準備一本實驗日志,每天做做實驗觀察統計數據,再定個課題期限,到期後數數成果,成果達标予以合格結題?”
“你這人是對浪漫過敏還是純屬想杠?我說真的,能促進多巴胺分泌呢。我結婚的時候,當時看着小蕊穿着婚紗走來的時候,我的天吶…你能想象嗎,就那種全世界都安靜了,唯有你的眼前群星閃耀光芒的場景。”韓靖柏想起婚禮的場景,眼裏都能沁出蜜來。
然而不解風情的王老五本人哼哼兩聲,反問道,“群星閃耀?”
“是的!”
“是不是還伴有緊張胸悶,心跳加速?”
韓靖柏“喲呵”一聲,喜上眉稍:“你怎麽知道?”
“确定不是因為婚禮時間過長導致的低血糖?”
韓靖柏一口氣悶在心口差點喘不上來。
“建議你以後口袋裏準備些糖。早有研究表明,吃糖也能促進多巴胺分泌。你結婚時八成是因為沒吃早餐,大腦缺乏能量,吃兩塊糖,效果是一樣的。”
“你……”
“要記得如果長期有症狀要早點去看醫生,路易斯就是一直忽視了心髒問題,所以才突發心梗走的。”
“我對路易斯的離世感到抱歉,但我現在是在說你…”
司沈然無情地打斷他,“先別說我了,你快點把昨晚跟你說的資料拿給我。我今天來找你不是為了讨論我要怎麽發展感情生活的。”
韓老大腹诽一句,起身去開門,對着門外喊了聲,“羅小琴,你過來。”
“诶,韓處,來了,什麽事?”門外坐着一個短發妹子,已等候了多時,聽見韓靖柏喊人,應聲站起來。
“拿着我昨天叫你整理的實驗室人員資料過來,給司教授解釋。”
羅小琴是應屆生,剛入職沒多久,一見笑眯眯的司沈然臉立時紅了大半,話都說不利索,“司…司教授您好。”
打從司沈然從電梯走出來到現在,她仍處于震驚狀态,感嘆這人長得太好看了,和電影裏走出來的一樣。沒曾想還十分親切,和想象中令人難以靠近的大牛模樣全然不同。
由于被司沈然那“中看不中用的臉”吓唬住,她手裏拿着實驗室的人員材料,有點唯唯諾諾地靠在門邊不太敢過來。
倒是司沈然,在別人辦公室裏卻非常自在,指指身旁的單人沙發說,“小琴,你坐,同我說說咱們實驗室的人員配置情況。”
韓老大心裏怒罵這司沈然,變臉比變天還快,能瞬時分裂出一百二十種人格,像這種機關老幹部的和藹可親人格他還是頭一回見。
羅小琴原本還有點害怕,被司教授這親切的口吻一緩,心态自然放松,将手中的材料遞了過去。
“好的,司教授,這是實驗室目前的人員配置,工程師序列有四人,教授序列有七人,還有六名研究員序列。另有合署人員有十多個,還有研究人員七人、實驗員三人,還有幾個博士後。”
韓靖柏笑道:“還有個博士後是你的同門師妹啊,也是本碩博都是T大的三朝元老。”
司沈然接過材料,快速将手中材料翻了一遍,耳邊接收着羅小琴有些啰嗦的介紹,等把所有人的資料看完後,他将材料放在了桌上。
“人手太少了。正高就兩人。”
司沈然下完結論,又問,“副教授裏有四個是聘任制?”
“因為實驗室剛建沒多久嘛,”韓靖柏說,“小琴,再詳細說說。”
羅小琴快速解釋,“目前在編的副高只有一人,另外三人中有兩位還沒過學術委員會,暫時作為合同制人員補充進來了。還有一位是外籍教師。”
“行吧,”司沈然點點頭,“我記得你們人事條例中第十三章研究崗位第二十條上有明确規定,聘任制是三年到期,并且實行的是三五長制,此外的限制就是研究生的數量?”
羅小琴沒想到他記那麽清楚,各位老師能帶研究生的數量,海市大學有着非常奇葩的計算方式,通常還能計算到小數點後兩位。
這一點,幾乎是老師們年年會跑來同人資處和研究生院争執的點,學校的要求本來就多,而聘任制則是近乎苛刻了。
“嗐,你還怕你學生不夠嗎?”韓靖柏問道,他讓羅小琴先出去,單獨和司沈然讨論人員設置。
“我怕這幫人有意見,不好好幹活。”
“這種事怎麽可能,大不了三年後不跟他簽了換人呗。”
司沈然挑眉,“你确定?要不把我也換了?”
韓靖柏氣得直拍桌子,“你自己只肯簽兩年還好意思說,我先跟研院打聲招呼總行了吧,你還有什麽問題,材料都給你看過了。”
司沈然記性很好,他對人臉盲,但對文字性材料有很強的記憶力,只不過是翻了一遍,已将所有人的基本信息記住了。
他将那打材料最後一頁抽出來,放在最上面。
上頭寫着姓名陸小嶼,崗位實驗員,右上角附了一張不起眼的一寸白底證件照片。
照片上是個白白淨淨的男生,劉海有些長,遮擋了眉眼顯得有幾分憂郁,眼神卻是很幹淨。
司沈然看着這張證件照,微微睜大了雙眼。
“這人…”碰巧是剛才騎着小電動捎他來行政樓的那個人。
司沈然翻看他的簡歷,內容很少,只有薄薄一頁紙,簡單寫了教育經歷和發表的代表性文章。
“是他呀,”韓靖柏伸過頭來看了眼,“陸小嶼怎麽了?”
司沈然坦然道:“剛才我在學校找不到路,是他順道捎我過來的。”
“我就說要去接你,你還不肯,”韓靖柏“嗐”了一聲,問:“你跑哪兒去了?”
“不知道,我看見魚塘和農田了,那是哪裏?”
韓靖柏一拍大腿:“好家夥,你這都快走到北門隔壁大學農學院的試驗田了。”他納悶地摸摸頭,又問,“你們實驗室是在南門呀,陸小嶼怎麽能順道遇見你?”
司沈然:“你問我,這我哪知道?”
“他去那幹嘛?”
司沈然想起來了,說:“說是去報賬。”
韓靖柏臉上滿是疑惑,“逗我吧,去報賬能跑北門。該不會又是你的粉絲去堵你的吧?”
司沈然懶得和韓靖柏閑聊,原本只是想随意看看陸小嶼的簡歷,卻越看越仔細。
看着像個學生的陸小嶼居然真的和司沈然同年,只比他小幾個月。
普通二本,碩士學歷,博士中退。
實驗室裏三個實驗員雖然都是碩士學歷,他年紀最大,職稱還是初級。
“30了博士畢不了業,還只是初級…實驗室該不都是這樣的人吧?”
韓靖柏以為司沈然嫌棄他,解釋說,“30歲當實驗員怎麽了,現在國內那麽卷,隔壁還有30多歲博士畢業當臨時工的呢。”
說着韓靖柏似乎想起什麽,摸摸下巴接着說道,“說起來,這人也是附中畢業,就低我們兩屆。”
“低我們兩屆…”
司沈然忽然想起方才見到他時的熟悉感,恍然大悟,心想大約是學生時代有過接觸吧。
“我們高中的時候跟他有過接觸嗎?”
“你我可不知道啊,反正我是沒有,連這個名字都是去年人家告訴我的,不對呀,你也在群裏,軍總那日和我們吃瓜,你沒看見。”
高中室友群裏總有各種八卦消息,有時一晚上過去能刷上幾百條,司沈然向來沒有多大興趣去翻看聊天記錄。
他皺着眉,目光在陸小嶼簡歷“學術經歷”最後“T大博士中退”一行停留片刻,“這還算半個T大校友。這人發的文章還不錯,屬于導師帶得動的類型。你看博士期間發的這幾篇,特別是這篇共一,研究方向很新穎,是N刊的子刊,影響因子也不錯。從這幾篇來看能力完全足夠,怎麽會不讓畢業?”
這篇論文他見過,因為通訊作者曾教過司沈然基礎理論課,他停頓思索片刻,腦子裏蹦出一個人名:“米蘭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