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像您這麽出色的人發量都不多了

像您這麽出色的人發量都不多了

司沈然回到屋裏,打開電腦查看郵箱。

他前兩天委托基金會的律師調查的事情有了結果。

當年陸小嶼兩兄弟遭誘拐的事件案情并不複雜,綁架陸小嶼兄弟倆的是個有重度精神障礙的人,常年無業,靠父母的養老金生活。因為從小喜歡收集各種人偶,給自己起了網名叫“人偶師”,成天研究如何拐走人類幼崽,除了兩兄弟外還拐過幾名幼童。

兩兄弟讀幼兒園小班時,曾一起出演了幼兒園改編的童話小短劇,兄弟倆穿上小洋裝,分別扮演愛麗絲和貝爾,在社區公園的露天小劇場表演。

那人碰巧路過看見,跟蹤了兄弟倆好久。

兩兄弟父母離婚後由母親照顧,有天晚上母親去公司加班,留兩兄弟在公寓睡覺。

那人半夜來敲門,自稱是父親的好友,陸小嶼就開了門。

監控鏡頭下人偶師抱着熟睡的陸小成,牽着陸小嶼就這麽光明正大地離開了公寓。直至第二日早上五點,兩人的母親加完班回來,才發現兩兄弟失蹤了。

後面發生的事情就有些令人唏噓了。

“人偶師”的父母正巧去“人偶師”的住所,發現幾個被拐幼童,趕緊報了警。警方接到報警立刻去了現場。和買早餐回來的“人偶師”打了個照面,那人精神失控,持刀砍傷了父母,最後是被警方擊斃的。

兩兄弟只是被換上了洋裝,打扮成洋娃娃,沒受到實質性的侵害,精神上多少還是留下了後遺症,哥哥陸小嶼據說對誘拐事件記憶全無,而弟弟則是患上了失語症。

司沈然抱着手臂一目十行看完了郵件,靜靜思考了一會兒,回複律師聲謝謝,并且點了删除。

他打開微信,給陳願發了一句:童年發生重大事件會導致人失去那段時間的記憶,這是真的嗎?

陳願午睡剛起,看見司沈然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緩緩地打出一個問號。

消息剛發出去,他便理解了司沈然的意思:你這是還在研究學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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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沈然:是的。

陳願發過來一張開心的笑臉,問道:雖然你好像在侵犯他人隐私的路上一去不複返了,但我可以冒昧問一句,為什麽嗎?

司沈然這回沒有琢磨很久,回了四個字:只是好奇。

門的另一頭陸小嶼是再也睡不着了,他幹瞪着眼,大腦不受控地捕捉外頭的動靜,一直到下午起床鬧鐘響起,他起身快速收拾好,回到工位上。

兩點一過,司沈然再次從辦公室出來,踏進休息室。

陸小嶼聽見裏面咖啡機啓動,機器轟轟聲響開始預熱,磨豆機緊跟着嗚隆隆響起,不久咖啡豆的香氣彌漫,擴散在空氣裏。

司沈然從休息室裏探出頭,隔着幾排工位問他,“小嶼,喝咖啡嗎?”

陸小嶼騰地站了起來,“喝,我、我喝!”

“別緊張,只是一杯咖啡。”司沈然笑了笑,“拿上你的杯子過來。”

“好…好的。”陸小嶼杯子裏裝着上午沒喝完的水,他匆匆奔去茶水間把水倒了,又匆匆跑回來。

這是陸小嶼頭一回近距離看人操作咖啡機,他進入屋子時,機器預熱完畢,司沈然也用布粉器壓好粉,把手柄卡在了沖煮器上,朝陸小嶼伸出手。

陸小嶼一愣,連忙把手裏的杯子遞過去。他現在用的杯子是以前去同人展買本子送的周邊,杯身是個可愛的藍發蘿莉,司沈然看了眼,頭一回覺得這種在他看來帶着“幼稚”标簽的周邊頗為可愛。

萃取完咖啡,司沈然把蘿莉陶瓷杯放在桌上,從冰箱裏取了鮮牛奶倒進拿鐵杯,用蒸汽棒打了圈奶泡。

“看看我的手藝生疏了沒有。”他拿起陸小嶼的杯子,微微傾斜,動作利落地畫出郁金香葉圖案。

“啊…”

“我頭一回給別人做拉花,”司沈然把拉完花的陶瓷杯遞給他,“你看,我覺得這個花兒拉得還行。”

“謝謝司老師。”陸小嶼接過來抿了口,結果被苦得皺起了眉,一句卧槽硬生生地憋回肚子裏。

司沈然見他的表情,忍俊不禁。貼心地把黃糖收納盒推到他面前,“加點糖吧,這款豆子苦味會比較重。”

“謝謝司老師。”他看着司沈然,心裏有點飄飄然,拆了黃糖包有點猶豫,倒進杯中會破壞拉花,可是不加糖就跟喝中藥一樣。

他有點舍不得破壞這拉花,思量半天從杯沿倒了進去。

一擡眼,司沈然給自己做了杯黑咖,沒有加奶,端着咖啡杯靠在窗前,出神地看着窗外。

陸小嶼愣怔地看他的背影,門外傳來開門的聲音,有人回到了辦公室。陸小嶼戀戀不舍地再望了一眼,沒有驚動他,腳步虛浮地走回了自己的工位,先給這杯咖啡多角度拍了照片留念,又端着咖啡傻笑。被鄭晨撞見了,“小嶼,你傻樂什麽呢?”

陸小嶼開心地“嘻嘻”笑了兩聲,在鄭晨的注視下坐下來幹活。

這杯咖啡即使加了糖,漫出的苦味也堪比中藥,換作以前陸小嶼根本不可能碰。

一下午他像是打了雞血,也不知是□□發揮了作用,還是因為做咖啡的人起了作用,心髒飚速直奔一百八。

午覺只睡了一半,他卻絲毫沒有困意,他先是奮戰實驗管理系統,再和財務系統死磕,可惜正要走完最後一個步驟時,電腦徹底崩了。

因為有人在□□上給他一口氣發送了二十多條信息。

海大建校至今,開展信息化工作也有數年。大大小小系統不少,大多運行十多年有餘,更新疊代過幾次,但由于數據庫過于龐大,流程過于複雜,越更新越難用。

某些系統甚至發展到人神共憤的境地,例如財務系統,光是報賬填寫步驟就多得令人發指,每一步都能将電腦卡得懷疑人生,稍有不慎便全盤皆輸,無數次令陸小嶼抓狂。

陸小嶼好不容易跑完一單的步驟,在提交頁面盯着一直打轉的圖标,腦子有一瞬放空了。

左下角□□的頭像瘋狂振動,陸小嶼瞥了眼,顯示伊凡給他發來圖片文件,他下意識地點擊伊凡的頭像,電腦瞬間卡死。

連系統頁面中心原本在打轉的圖标也不動了。

“… …”

系統破歸破,實驗室的辦公電腦也着實不行,陸小嶼用的電腦還是學院好幾年前淘汰下來的機器。雙方誰也帶不動誰,陸小嶼只能看着巋然不動的電腦界面,嘆了口氣,揉揉酸澀的眼睛,捂住了腦袋。

鄭晨聽見他嘆氣,歪過頭來,也有氣無力地問他,“小嶼,怎麽了,是被實驗系統虐了還是財務系統?”

“唉…電腦又崩了。”他推開鍵盤,正想吐槽幾句,想起司沈然在屋裏,怕自己的吐槽聲打擾到他,沒繼續說下去。

鄭晨正巧在實驗課系統登記,也被卡頓的實驗管理系統和教務系統虐了一個下午,天曉得同樣的內容海大居然要分兩個系統來填。

他絕望地搖搖頭,“咱們學校到底資金是多麽不足,竟然都是同一個供應商做的破爛系統,數據居然還沒對接。”

曹樂樂面容呆滞地探過腦袋,說道,“我看明明是錢太多了,開發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系統。”

一群人的怨氣在空中轉着蚊香圈圈形成數個低氣壓。

在低氣壓合并形成巨大的情緒風暴前,一個高大身影猛地推開辦公室的大門,實驗室惟一的外國人,阿莫大步踏進了辦公室,打破了午後的沉寂,帶着奇怪口音歡快地大聲說,“呀——嚯!!!大家下午豪啊!”

實驗室衆人有氣無力地擡起頭,紛紛和阿莫打了個都沒什麽精神的招呼。

楊姐起身抻了抻腰腿,問他,“阿莫,這個時間,你怎麽過來了?”

“我放假準備回國,想和大家一起吃個散夥飯。”

“散夥飯?”鄭晨從呆滞狀态中驚醒,驚道,“你要離職了?”

阿莫驚恐地搖搖頭,“噢,怎麽可能,我可舍不得泥蒙!特別是小嶼。”

“… …”衆人無語,阿莫中文水平發揮根據本人心情時好時壞,時常亂用新學詞彙,讓人聽得雲裏霧裏的,以至于連本科生都紛紛強烈要求他用英文上課。

“小嶼!”阿莫寒暄一圈後,臉上帶着笑意,徑直朝陸小嶼走來,從他身旁空餘的工位拉過椅子,一屁股坐下,“泥有空嘛!”

陸小嶼早已被各類系統折磨得沒了脾氣,□□的勁兒也消散得差不多,他向後靠在椅背,不想再看電腦一眼。

往常阿莫找他是為了練練中文口語或者約他出去玩之類的,陸小嶼工作量大,通常會委婉地拒絕他的唠嗑申請。

今天正巧電腦卡死,陸小嶼是半點工作的心情也無,他點點頭,耐心地聽他說話。

阿莫其實漢語水平很高,也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偶爾會特地換成外國人特有的腔調,“今天我收到S大那邊學會論壇的邀請,八月可以再去卡市噢!窩們這次可以順便去塞州,那邊有環球和迪士尼,還有賭場。我給你參會手冊。”

“你要去?什麽時間?”陸小嶼接過參會手冊,他翻翻冊子,沒有找到具體時間。

陸小嶼以為他是找自己安排出差,伸手從桌前的一堆文具裏翻出便貼紙,撕下一張,又抄起放在一沓報賬單上的圓珠筆,順手拿起桌上的日歷,翻到八月那一頁,接着說,“八月去的話,現在申請簽證時間應該來得及…”他想了想,“不對,你不用辦阿國的簽證。”

“NONONO,我是想邀請你和我一起。那邊說窩可以帶一個助理,酒店食宿都提供,窩第一個就想起你!泥知道今年阿米利卡國最大的漫展在哪嗎?就在卡市!時間還正好。”阿莫雙手一擊,藍色的瞳孔閃閃發光,“窩們可以先開會,然後去環球玩,再去漫展,可以組隊去買周邊。”

陸小嶼原本只是被折磨得有點心累,聽到卡市心裏咯噔一下。

他消化了老半天,反應過來阿莫是在約他暑期一起去阿國,打着公務出差的名義去玩,沒曾想阿莫還大大咧咧地當衆說出來。

陸小嶼怕被司沈然聽見,憋了老半天只憋出了個“啊?”字。

“OKOK,窩用英語再跟你說一遍。”

“不,不用了,”陸小嶼的手按在圓珠筆帽上,無意識地反複按動,他看看四周,其他人完全沒在意,他瞟了眼身後,擡手示意阿莫打住,“我聽明白了。”

“那盆友!一起去哇,窩記得泥也有簽證?除了機票酒店其他的可以走窩的項目經費哇!算起來,泥只用出機票滴錢,拉磨劃算不走一趟嘛。”

陸小嶼心裏吐槽這機票錢對他來說就貴上天了,暑期票假更貴,往返一趟接近兩個月工資。

他按着圓珠筆筆帽的手停了下來,勾勾手讓阿莫湊過來,指了指身後,用極低的聲音說,“阿莫,新主任來了,你聲音小一些。”

阿莫一臉的疑惑,等他終于聽懂了,開心地大聲吆喝:“噢噢!窩們來新老板了?”

陸小嶼這下是真的頭疼了,因為他聽見內屋玻璃門被拉開,司沈然走出來的腳步聲。

阿莫起身,熱情地迎上去和司沈然伸手打招呼,外國人口音自動切換成标準普通話“司主任你好哇,久仰大名。我是阿莫多迪法比奧·格羅索,你稱呼我為‘阿莫’就好。”

司沈然回握他的手,“你好,阿莫。我是司沈然。”

不知怎麽的,阿莫覺着這新來的主任手勁還挺大。

司沈然的英文水平比阿莫的中文好很多,兩人一開始還能用中文溝通,讨論專業問題時,司沈然幹脆換成了英文。

忽地阿莫又換回了中文,非常激動地說,“幾年前卡市的學會,我見過您的發表,當時您剛進S大,那一年我印象非常深刻。今年的學會,我和小嶼都前去傾聽了您的巨作,真是如五雷轟頂,印象深刻!”

“是嗎?”司沈然沒有糾正阿莫的成語使用問題,他看了眼陸小嶼,陸小嶼正努力假裝在填報系統,似乎并沒有聽他們說話。

但那電腦屏幕任他怎麽操作依然巋然不動,很明顯是卡機狀态。

司沈然見狀忍俊不禁,轉過頭來接着和阿莫說話。

“是的!畢竟在您的研究領域,像您這麽出色的人發量都不多了,當天發表的人裏,就您特別好看,發量特別多。”

“… …”司沈然臉上浮起的笑容一僵。

辦公室裏傳來了不明顯的低笑聲,陸小嶼裝不下去了,撫住額頭看向一邊,和忍着笑的鄭晨對視,交換了個眼神。

兩個人默契地搖了搖頭。

阿莫自然是沒理解到衆人笑容的含義,反而笑眯眯地問陸小嶼:“小嶼,你說我說的對吧!”

“啊?”

楊姐出來打岔,“那個司主任,還有阿莫,下周五有空嗎,咱們之前定好了團建去沿海步道散步,晚上順便一塊兒吃個飯?”

司沈然還沒說話,阿莫眼神一亮,手舞足蹈,口音又轉回外國人模式,“窩知道有個地方!就在前面海灘那邊,那家店超級好吃,老板還很帥會彈吉他,唱歌恨好聽!”

鄭晨好奇地探過頭,“吃什麽的?”

“有海鮮,還有燒烤,老板會唱鍋撒,還長得帥,說窩過去刷臉可以給窩打九折。”

“是熟人啊,那正好呀。”

聽他的形容,陸小嶼腦海裏又警鈴大作,阿莫找的店八成是Lim在海邊開的那家店。

以前他以紫外線過敏為由,拒絕各類團建活動。但這次如果司沈然去,他當然也想跟着去。琢磨着哪怕不能一起拍合照,能悄悄拍他幾張背影也挺好。

阿莫拍拍陸小嶼的肩,“小嶼,一起去嘛!”

楊姐啧了一聲,“這去不去的,不得先問問領導麽。司主任,您怎麽看?”

“下周五下午,步道散步?”司沈然看了眼手機,工作備忘錄上那日空空如也,并沒有安排,他爽快地應承下來,“當然可以,晚上就讓我請客吧。”

阿莫嘿嘿一笑說,“那我下次再請大家吃?”

實驗室裏衆人歡呼,在歡呼聲中,阿莫又問了一遍陸小嶼,“小嶼,你來嘛。”

陸小嶼回頭,和微笑的司沈然對上眼,心跳瞬時飚上一百八,腦子裏想的八百個拒絕聚會的理由統統消失不見蹤影。他立馬挪開眼,在阿莫關切的目光裏,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好耶!窩馬上和老板訂座,窩加了塔的圍信!”阿莫說着開開心心出門要預定位置,楊姐在他後面追着喊,“下周,下周你着什麽急啊!”

到點下班,陸小嶼心跳依舊沒恢複正常水平,他匆忙收拾好背包,不等電腦恢複正常,關了顯示器,頭一個沖出辦公室。

本想接了伊凡就走,伊凡所在的外事處今天工作量比較多,他稍稍被絆住,等到他下班趕來,陸小嶼已經停車在路邊神情呆滞地等了好久。

“什麽事情,表情這麽詭異”伊凡一進車坐下,他把陸小嶼的包放到後排,坐下後又從屁股底下摸出一本小冊子,他懶得再丢到後排,索性拿在手上。

“他們今天都在讨論教育局春招補錄的考試,新城區的面試說是在下周,你的呢?”

陸小嶼報的區面試時間要遲一些,“北山區比新城區還晚一周,在七月二十幾號。”

“都拖到這個時候了還叫春招,該叫夏招了。”

時間總體上來看還算輕松,伊凡坐下後發現這座椅和平常不大一樣,他調整好座椅,随口問道,“副駕誰坐過了,調這麽靠後。”

陸小嶼清清了嗓子,“沒有吧。”

“下午□□上給你發了好多司沈然的照片,你收到了嗎,”

陸小嶼起步慢慢在校道上開着,說:“還沒,下午太忙了,還有十二個報賬單等着我。阿莫還來了一趟,根本沒時間看。”

伊凡喲呵,“您可真是勞模,就財務那個破活還不丢出去。說起來,照片拍得他倆真的很有CP感啊。BBS上都蓋高樓了。”

陸小嶼:“哦。”

伊凡又說:“不要太傷心了。”

陸小嶼面無表情地說:“你看我哪裏像傷心了?”

校門外車流量并不大,陸小嶼緩緩打着燈出門右轉,踩下油門準備加速。伊凡忽地“诶”了一聲,“那不司沈然和沈老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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