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突然辭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霍格沃茨。
一大早，波特教授的辭職信準時送上了麥格校長的辦公桌，而麥格教授随後發出的吼叫信并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人們很快發現，塔樓上那個房間的門被加上了強力的封鎖咒語，壁爐也被加了類似的咒語，飛路網呼叫無人通話。處在風暴中心的人，前救世主波特先生從昨天晚餐結束後就閉門謝客，人們懷疑哈利其實在半夜裏就已經獨自離開學校了。
即使是救世主，也沒能打破湯姆裏德爾留給這個職位的詛咒，疑惑的人們只能搖頭嘆息。
同時，僅僅一夜的時間，關于哈利有意利用美容魔藥陷害德拉科的流言，像野火一樣在四個學院到處傳播着。
不……哈利還沒有離開學校，因為房間裏不時傳來響動。
德拉科聽得見裏面或遠或近的腳步聲。
它已經把自己挂在城堡外牆上很長時間了，位置就在離那扇被封閉的窗戶很近的地方。高空的風吹過小白鼬厚實的皮毛，即使有保溫咒的保護，德拉科還是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塔樓上的寒意。
不止是湖底的斯萊特林地窖終年見不到陽光，熱情的格蘭芬多塔樓也一樣有冬天。
昨天的那些話，說完他就後悔了…………他更沒有想到哈利竟然會真的辭職…………不，事情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樣。然而，明明是不實之詞，哈利為什麽要承認呢？事後，他本想找哈利問個明白，可是哈利已經把房間所有的門都封閉了。
不……哈利絕不是在為了他而生氣，一定另有原因。他要查出內情，他認定自己是最有資格知道內情的一個人！
身邊終于傳來了有限的動靜——眼下它最想聽見的一種動靜——那扇被魔法封閉的窗戶緩慢打開了，一個腦袋伸了出來。緊貼着城堡外牆的小白鼬，四只尖細的爪子抓緊了牆壁的石縫，悄悄側過眼。
這一看不要緊，小白鼬四肢一松，整個身體“嗖”地掉了下去。
幸好它在變形之前已經謹慎地做了充分的準備，給自己使用了漂浮咒，而且把尾巴的部位固定在城堡的石頭上！否則，幾秒鐘後，它就可以直接去和黑湖裏的人魚做親密接觸了！
那不是哈利波特，絕對不是！不要告訴它那個人就是哈利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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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看到了一張怎樣的臉孔啊！那是不是一個剛從墓地裏爬出來的吸血鬼？薄薄的，滿是皺紋的皮膚緊貼在骨頭上，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像是一張清洗過多次而且完全揉皺了的舊羊皮紙，稍一觸動就可能被扯破。幹枯的頭發分成幾絡，一條條貼着皮膚蜿蜒而下，全都呈現出暗淡的白色。發際之下深陷的眼窩，無力地支撐着那雙綠色的眼睛——曾經讓自家教父微笑着溺死在其中的兩潭碧水，如今卻像兩只被頑皮孩子玩了很久的玻璃球，布滿了蒼老的痕跡。渾黃的眼白裏全是血絲，疲憊的目光早已不複當年救世主的青春和銳利。
僅僅是這麽一會兒的凝視，德拉科幾乎把胃裏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除了憑着輪廓還能勉強辨認出是哈利波特！這哪裏是一個二十二歲的人，這個人起碼有一百二十歲了！
難怪昨天教父還說要他做高級減齡劑……不知道教父是怎麽猜到哈利在變老，或許跟西裏斯有關？其實，德拉科也不是沒有猜測過時間轉換器對哈利的影響，但是現在看來，他們全都低估了事情的嚴重性。
減齡劑已經不需要了，哈利的狀況遠遠超出了任何減齡劑所能控制的範圍。
德拉科無法想象，在之前的三年裏，哈利到底是以怎樣的頻率使用那只時間轉換器。但就最近而言，哈利不僅濫用美容魔藥，而且肯定超量服用減齡劑，才能把自己的外表維持在“稍微顯老”的狀态！
雖然在幾周之前，德拉科見過一次哈利沒有塗抹美容魔藥的樣子，當時的情況不算嚴重，但那還是在冰凍尚未解開的早春時節。德拉科突然明白，對于哈利來說，一旦冰雪消融，萬物複蘇，軀體和魔法進入新的周期，無法避免的快速衰老将如決堤之水，一發不可收拾。
幸好……幸好他今天來到了這裏。昨天，教父順便告訴了他一些信息，大概是從布萊克先生那裏聽到的。比如，哈利用魔法封閉了塔樓上的那扇窗戶，不允許西裏斯随時進入房間了。
德拉科思前想後，直覺地相信，哈利如果真的要辭職，臨走之前一定會打開這扇窗戶。救世主盡管習慣于随處亂扔東西，但是在他離開的時候，還是會把房間收拾整齊的。
所以他淩晨時分就跑到這裏來等…………從塔樓的頂上順着繩子垂下來，找到合适的位置固定住自己。一直到天亮，他才聽見裏面起床的響動。哈利肯定沒有吃早餐，其實也不需要怎麽收拾——打開窗戶，大概是哈利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吧？
德拉科沿着石縫，一節一節地往上爬，可是哈利竟然沒有注意到它…………那雙渾濁不清的綠色眼睛，直勾勾地越過草地和黑湖，盯住了遠處的山脈——還有森林頂上初升的陽光。
這些景色，一千年來都幾乎沒有改變過…………但是，事隔多年，他們倆誰也都已經記不清楚，十一歲那年，在霍格沃茨度過的第一個早晨，急着跑去看日出的心情吧。
一種液體憑空滴到了窗臺上，濺起一小圈塵土。德拉科轉動耳朵，從那個老人幹裂的嘴唇裏說出的單詞，盡管有些含糊，它還是聽清楚了意思。
那句話分明是：
“永別了，霍格沃茨。”
“吱，吱吱，吱！”
眼看哈利要轉身離去，小白鼬拼命地弓起身子叫喚着，爪子敲打着石壁，以期讓人注意到它。
“吱吱，吱吱吱，吱！”
不要走，哈利！
我全明白了，哈利。你早就知道你的結局不可避免，你太清楚你已經時日無多，而且你還知道我愛着你！所以你假裝着你不愛我，之前你所做的那一切，你裝得那麽像，其實都是為了，把我推離你的身邊！
你昨夜當衆承認我說的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只是為了得到一個合理的辭職的理由，再讓你有機會親自對霍格沃茨說告別！
我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哈利，求你原諒我！因為我的愚蠢和沖動，給了你順利辭職的把柄，但是你不要走！你不要總是一個人去面對死亡！我會把你的情況告訴他們，所有的教授，所有的貓們，我的教父，父親，鄧布利多校長…………大家在一起總會想出辦法的，哈利，你要相信我們！
不要獨自離開，哈利，不要絕望，也許事情還不是無可挽回！
“吱吱吱，吱，吱吱！”
德拉科拼盡全力大聲叫喊着，用身體撞擊着粗糙的石頭。窗戶旁邊不停歇的動靜終于引起了哈利的注意，朝這個方向探出了頭。
“德拉科？”
哈利眯縫着眼，蒼老的面容閃過驚訝的神情，瞬間生動了起來。
“吱吱，吱吱吱！”
小白鼬盡量把身體朝窗戶爬過去。很快，一雙枯枝似的手托住了它的身體，一扯卻沒能扯動，哈利這才發現小白鼬的尾巴被固定住了。
這個意外的滑稽場面讓哈利不由得開顏一笑，布滿皺紋的臉像是被揉成一團的紙。
“德拉科……你怎麽在這裏？”哈利把手臂伸長了些，盡量不扯到小白鼬的尾巴。
“吱吱，吱吱吱，吱吱！”
不要走，哈利，求你了！
小白鼬在哈利的手裏揚起頭，注視着眼前的人，像掙紮一樣拼命跳動着，不停地發出“吱吱”聲。最後，它俯伏着四肢，蜷縮在哈利的手裏，嘴唇觸到了掌心的溫熱。一滴鹹味的液體，順着它的臉頰流了下來，滴落在身下泥土般粗糙的手掌上。
我、愛、你，哈利波特…………
哈利仿佛聽懂了它的話。半晌，他閉上眼睛，幹枯的手指慢慢撫摸過小白鼬背部潤滑的皮毛。然後，他彎下身子，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在小白鼬的額頭印上一個深深的吻。
“德拉科……我不想給你遺忘咒……請你從今天開始就忘記我吧，不要把這裏的事告訴任何人。因為我之前濫用時間轉換器，我敢說，我已經過不了三天了。”
什麽？這不行，這不是真的！德拉科再次跳了起來。
“謝謝你和斯內普教授為我提供的藥水。但是到了現在，再強大的藥水也無法掩飾我的情況了。我必須要走了，我很高興，我至少還能體面地向霍格沃茨說再見。”哈利弓着身子，正對着小白鼬銀灰色的眼睛，“很遺憾，我最終還是沒能練成阿尼瑪格斯，他們終生都要保持貓的形态。德拉科，如果你有機會，替我向他們表示歉意。”
不……哈利……
“對不起，德拉科，之前我做了那些事情……”
不！不要這樣！哈利，應該是我向你道歉！
“啊哈，德拉科馬爾福！”
尖利的聲音傳進了小白鼬的耳朵，它發現自己的身體突然懸空了。它急忙擡起頭，卻看見那雙綠色眼睛裏滿含的溫柔和傷感驟然換成了決絕的嘲諷：“原來這上面還有根繩子呢。馬爾福先生，現在就請你好好地享受挂在牆壁上的感覺吧。自以為是的家夥，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愚蠢的貴族。”
你還在撒謊，哈利！
德拉科把爪子嵌進了石縫，試圖再次爬上去。可是，哈利卻“砰”地一聲關閉了窗戶，接着，當德拉科好不容易接近窗戶的時候，它只看到了壁爐裏綠色的火焰一閃。
不！
它不能讓自己再掉下去了。小白鼬繼續往上爬，兩只前爪用力攀住了繩子。一分鐘後，德拉科馬爾福出現在城堡的牆壁上，抽出魔杖解除了把自己貼在石頭上的咒語，然後打開了窗戶。
繩子一蕩，德拉科從窗戶跳進了房間……可是屋裏空無一人，壁爐的火焰已經殘酷地熄滅了。
剛才他沒有聽見哈利要去哪裏，哈利一定也不想讓他知道吧。
“我已經過不了三天了…………”
不，不可以！德拉科發狂地對着被封閉的門施出各種解咒。
足足半個小時門還沒有打開，哈利到底在這上面放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咒語！
不對，有個更快的辦法。德拉科抓起一把飛路粉，對着壁爐喊道：“地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