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的手
她的手
舒意濃也不是第一次替她的母親舒丹取禮服,所以她沒有多想,只是輕觸了幾下手機屏幕,在常用聯系人列表裏找出了損友孫蒹葭的號碼。
但顯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清晨六點半保持清醒。
孫蒹葭聽到鈴聲的時候,只覺得天靈蓋都要被掀翻。
她頂着雞窩頭,伸手從床頭櫃上取過不斷震動的手機,輕啧一聲,連眼睛都沒睜開就接過電話答道:“舒姐,請問在難得的假期裏找我,有何貴幹?”
孫蒹葭是出了名的玩咖,上警校純粹是為了混個學歷。所以她圈子裏的朋友多是酒肉朋友,唯有舒意濃這一卷王是她交際圈裏的異類。
而能在這個點打電話的,除了舒意濃也不會有別人。
“我要去你家的商場取禮服。”舒意濃邊往家走,邊問:“想問你方不方便陪我一下?”
孫蒹葭搔了搔後腦勺,回道:“這有什麽,你難得找我,當然方便。”
舒意濃幫舒阿姨取衣服倒是挺正常,畢竟舒阿姨為了幫助女兒克服社恐,總是不會放過這些機會。但付家那位總裁也選擇了今天到門店取定制禮服,還是親自來......
還真是奇了怪了。
但孫蒹葭只當巧合。
她從床上爬起來,問:“你幾點過來?”
舒意濃不是拖延的人,她當機立斷:“我回去洗完澡就過來,大概七點半。”
孫蒹葭:“......”
現在六點半,從舒家到門店,騎小電驢半個小時,期間還要洗澡。
Advertisement
不愧是活着的計時器啊,舒小姐。
舒意濃可聽不到孫蒹葭的腹诽,她勻速跑回家,然後就撞見了恹恹的蘇俞。
雕塑般清隽的面龐因為昨晚的發情而失去了活力,但在見到舒意濃的下一秒,病弱的青年還是擠出一抹笑:“早。”
“早。”舒意濃跑完步,身上隐約帶了點潮氣,她繞過蘇俞,快步往卧室裏走去。
裹挾着女孩體溫的風輕輕擦過,留下寡淡的栀子花香。
那是舒意濃信息素的味道。
蘇俞心頭微熱,他走到餐桌前坐下,而旁側的李叔也順勢端出碗熱粥。
“這是小姐吩咐煮的蘆荟百合粥。”李叔壓低聲音,輕聲道。
他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推銷自家的小姐。
心思細膩的小姐,為了推開陌生的Omega,裝了多久不解風情的木頭,沒人比他更清楚。
白粥蒸騰出袅袅的霧氣,模糊了蘇俞略微鋒利的面部線條。
蘇俞勾了勾唇角,一言不發。
*
洗完澡并伺候完瑪卡巴卡,舒意濃獨自踏上取衣服的征途。
她熟練地騎上灰色的小電驢,然後圍上彩虹色的頭巾,再度全副武裝往孫家的設計師門店進發。
孫家算帝國數一數二的奢侈品頭目。
孫蒹葭的母親更是好幾個仙牌的設計師,不管是為了巴結孫家,還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品味,B市的權貴大多願意從孫家購入禮服。
權貴豪富們面上笑嘻嘻,說孫母給哪件衣服都行,即便是流水線上的成衣也不介意。
實際上,為了得到孫母“獨一無二”的私人定制,都在暗地裏使勁兒讨好孫家。畢竟在注重時尚的帝國,禮服即戰袍,出征名利場,戰袍也是武器之一。
只有舒丹和舒意濃這對母女是奇葩。
明明憑借舒家的權勢,只要她們開口就能從孫母這裏獲得極好的定制禮服,但她們偏偏對那些流水線上的成衣情有獨鐘。
孫蒹葭最開始看舒意濃,那是相當不順眼,她向來為自己的母親自豪,因此見到寧願選擇流水線成衣也不願意選擇孫母獨家定制的舒意濃時,不免有些咄咄逼人。
孫蒹葭:“你和舒阿姨為什麽從來都不找我們進行私人定制?”
是瞧不起她媽皇家裁縫的稱號?
還是你們舒家根本不懂時尚?
社恐成性的舒意濃一邊和她拉開距離,一邊用理所應當道:“圈子裏都是居心叵測的千年妖怪,忙着演聊齋呢,披什麽樣子的皮,重要嗎?”
“......那你媽也是千年妖怪?”
“她?”舒意濃露出微妙的表情:“怎麽都得是心腸最黑的萬年妖怪吧。”
“......”
親媽也這麽光明正大的诋毀,沒誰了。
孫蒹葭中斷了自己的回憶,她坐在門店的貴賓接待室裏,百無聊賴地望着牆壁上挂着的兩件抹胸禮服。
這兩套私人定制的禮服還是孫母上趕着送的,正如舒意濃當初的言論,舒丹的手腕很硬,不過短短幾年光景,舒家就已經在B市擁有了相當的權柄。
除去作為老牌世家的江家和付家,舒家在商界已經沒有對手。
孫蒹葭擡眼望着自家泊車小弟一臉嚴肅地接手舒意濃的小電驢,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不過,從舒意濃身上,她完全看不到豪門世家的銳氣。
如果不是她清楚舒意濃在警校的成績和她的為人,光看外表,她只會覺得舒意濃是一位審美成謎的Beta或者Omega。
在日常生活裏,她真的......完全不像攻擊性極強的Alpha。
“你盯着我幹嗎?”舒意濃随意瞥了眼大剌剌坐在沙發上的孫蒹葭,就把目光轉向了牆上挂着的兩條禮服上:“就是這兩條吧?”
舒意濃邊說就邊想動手把禮服從牆上取下來直接打包帶走。
反正她媽也不見得想穿,她只要取回去就可以了。
“喂喂喂,”孫蒹葭緊急打住,她取下其中一件白色抹胸禮服并塞到舒意濃懷裏,然後推着舒意濃進了試衣間:“叫了我幫你擋服務人員就算了,可不興糟蹋我媽的精心制作,你今天必須試着合身了才準走!”
舒意濃捧着禮服,忍不住縱了縱小巧的鼻子。
早知道她就不來了。
衆所周知,孫母是仙牌的設計師。
而仙牌,嗯,說實話,大多數都很像婚紗的變種。
舒意濃知道孫蒹葭對時尚的堅持,她雖然不算很懂,但也得對朋友的堅持表示尊重。
嘆了口氣,她認命地開始穿衣服。
孫蒹葭想到舒意濃修長白皙的脖頸和漂亮的肌肉線條,不免想要用珠寶裝飾,于是她轉身就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她這次一定不準舒意濃浪費自己的先天條件,那套寶石她一定得讓舒意濃戴上!
就在孫蒹葭離開的這段時間。
一只锃亮的皮鞋踏進了裝潢華麗的奢飾品門店。
付澤一身權力西裝,愈發襯得他寬肩窄腰,他生了雙瑞鳳眼,但偏生眼白略多,無端給他的眼神增加了幾分攻擊性。
瘦削的面頰,蒼白的皮膚,再加上殷紅的嘴唇,那容貌就像是傳說中的吸血鬼走到現實。
服務員記得這是今天的貴賓,他本該上去服務,但在與付澤對視的一瞬間,腦子竟無端空白了一瞬。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就像是沒有生氣的美麗屍體,渾身都充斥着頹靡的氣息。
付澤一路走到貴賓接待室。
舒總告訴他在這個點來孫家的門店與她的女兒相親......
但這貴賓接待室空空如也,怎麽看都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既然沒人,那他也就準備離開了,他向來厭惡那些不準時的人。
更何況,他對Alpha沒有絲毫興趣。
“蒹葭!能不能從桌子上取兩個胸貼給我?”舒意濃提着禮服的領口,她本想穿着運動內衣簡單試試,但沒想到禮服留給她胸部的位置實在有限,她必須得脫了運動內衣才能擠進去。
付澤面無表情地瞟了眼,只見桌上有一對未拆封的胸貼。
一對粉紅花朵狀的胸貼。
一對帶着笑臉的粉紅花朵狀的胸貼。
那雙含着若有若無戾氣的眼睛死死盯着胸貼上的笑臉,仿佛在盯着自己的殺母仇人。
服務員:“......”
其實,他可以幫忙送過去的。
但他還是不大敢說話,媽的,這位付總裁好吓人!
付澤冷着一張臉,拿起那對胸貼,默不作聲地敲了敲試衣間的門。
舒意濃扯着領口,拉開了門。
一只骨節粗大的手向上伸入,上面放着一包胸貼。
“......是服務人員嗎?謝謝。”舒意濃抿了抿唇,她伸手取過。
付澤垂下眼睫,他看着一只白皙纖長的手覆在他的手心。
那只手骨肉勻稱,卻并不似Omega那樣嬌嫩精致,也不似一般的Alpha那樣粗糙有力。但卻莫名符合付澤的審美。
只不過那只手取過那包胸貼後,就迅速消失在了試衣間的門後。
蒼白俊美的男人扯了扯領帶,他按捺住了自己離開的欲望,靜靜地坐回貴賓室的沙發上。半晌,他摸過旁側的財經雜志,跷着腿,淡定地翻閱起來。
只是,不知道是對這些財經類的消息過于熟悉,還是他沒有等人的耐心,那些字符竟然沒有一個進他的腦子。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只手。
付澤在成為付家繼承人之前的職業規劃是成為畫家,他欣賞人體的美,卻從來不看臉。
他着迷于人的其他身體部位,譬如說手、腳......腰。
他有些臉盲,但他卻會通過某個人手上的痣或者腰部凹陷的弧度去識別他人身份,只不過這件事除了他,沒人知道。
付澤的拇指摩挲着雜志卷翹的頁腳。
如果有機會,他想看看那只手被領帶束縛到血液不暢的模樣。
說不定......
會讓他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