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1

Chapter 01

四月。

總是與櫻花作伴的開學季,北川第一中學迎來了新鮮血液。

绀色的裙擺與褲腳,湛藍色的蝴蝶領結和領帶,經典的白襯衫再配上灰藍色的毛衣或是西裝外套。

嶄新的校服們陸陸續續踏入校園。

像早晨的咖啡店被推開門,風鈴搖擺間帶動的多巴胺情緒,青春的氣息自由奔跑在空氣中。

氣氛理所當然會因為少年人而熱鬧起來。

新學期對于二、三年級來說并沒有多大的風浪,面對班級裏和社團裏的老面孔,只覺得新鮮感比嚼在嘴裏的泡泡糖味道消失得更快。

剛從小學升上來的一年級們則興致勃勃。

他們自帶一種稚嫩的氣場,肉眼可見地對初等部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所以利用他們的這種“對任何事物都懵懂又好奇”心理,常常有面臨社團解散危機的前輩們堵在一年級走廊,試圖為自己的社團招募幾個新成員來力挽狂瀾。

而八重野春海就是不巧被相中的“獵物”之一。

她剛從走廊那頭的教師辦公室回來,在回教室的必經之路上被好幾個表情狂熱的前輩團團圍住,塞了一沓社團宣傳單。

前輩們在分發的時候一股腦地往人懷裏塞過多的宣傳單,薄薄的紙張也積攢出了不少的重量。

要不是下一個“小羊羔”的出現讓他們轉移了目标,八重野春海沒那麽容易離開。

帶着社團宣傳單們回了教室,八重野春海把它們放到桌子上,終于有空檔的手下意識地揉了揉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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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裏全是前輩們慷慨激昂的社團內容介紹,完全覆蓋了班主任在辦公室裏交代事情的記憶。

是和校風紀委部門相關的吧……算了不重要。

八重野春海半天沒緩過神來,直到視野裏最上面那張宣傳單被前桌抽走,念出了它的來源:“黑暗力量分析社,聽說今年再湊不齊人數就要解散的社團之一。”

八重野春海吐出一口氣,停止了□□耳朵的動作。

伸手帶了點往上提的勁拉動椅子,避免椅子腳和地板磨出刺耳的聲響。

順了順裙擺坐到位置上,八重野春海把黑暗力量分析社的宣傳單拿回來,看了眼宣傳單上天花亂墜的描述,她倍感無奈地說:“如果不是面臨解散,前輩們也不會這麽瘋狂地堵在走廊上吧。”

“嗯哼,所以你怎麽說,還沒決定好加入哪個社團嗎?”

“我先看看這堆宣傳單裏有沒有感興趣的社團再說吧……”

加入哪個社團,肯定是每個新生都會有的問題。

這之中當然也包括八重野春海。

事實上距離開學已經有幾天了,大部分同學都已經選擇好自己心儀的社團,有基礎的人更是先一步大展身手。

而八重野春海還沒有填寫好屬于她的那張社團申請表。

小學報名社團的時候,只因為同桌說了一句“做手工是最有趣的”,她就毫不猶豫地選擇參加了手工社。

然而手工社經費有限,大部分的社團活動都選擇零成本的折紙,所以八重野春海最常幹的部活是把數學課時随手的塗鴉紙折成小狗。

手工社的架子上放眼望去全是她做的折紙小狗,導致她們手工社的活動教室總是被人評價看起來很吵。

汪……往事不可追。

總之八重野春海并不打算在初等部再建造一個“狗咖”,手工社PASS。

加上八重野春海的體能是短板,所以運動類的社團是絕對不會考慮的。

最後也是最無奈的一點,他們一家是因為爸爸的工作調動,今年剛從東京搬到了宮城縣來。

八重野春海在北川第一中學沒有任何一個熟識,沒辦法随便找個朋友參加的社團投奔。

可惡。

明明是美好的新生活和有趣的新環境,竟然卡在了社團報名上面。

八重野春海反複翻看剛才收到的社團宣傳單,眉毛幾乎要打結了。

最上面的黑暗力量分析社之外,還有許願流星社、漫畫催更社、随便應付社等等一看名字就很不靠譜的社團,怪不得沒有人願意加入。

哀嚎一聲癱倒在桌面上,任由冰涼的桌板把臉蛋擠壓變形,八重野春海伸手戳了戳前桌,說道:“小優,看來我注定要和你一起加入宅家部了。”

和人生地不熟的八重野春海不同,前桌的小室優是宮城縣原住民。

作為參考,八重野春海很早就問了小室優的社團選擇。

小室優只伸出食指,面無表情地扶了一下眼鏡的鼻托前端,不知道為什麽語氣裏帶了一股自豪:“我從小學起就是宅家部,對于初等部未來三個學年的社團傾向也是宅家部。”

八重野春海:“……了解。”

毫無疑問,小室優是宅家部資深部員。

家裏房子不塌的話,應該不會考慮參加其他社團的。

宅女屬性十足的小室優本來對自己未來三年有着非常清晰的四字規劃:宅,啞,瞎,聾。

然而在開學的第一天,開學典禮都還沒來得及進入校長致辭的步驟,她就被旁邊的八重野春海主動搭讪了。

八重野春海有着笑起來會凹下去的兩個甜甜酒窩,小室優根本沒辦法狠下心來不理會她,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起來。

校長致辭結束後是新生代表上臺,八重野春海就在小室優的注視下自然地走了上去。

她的後腦勺仿佛就寫上了“聰明”兩個字。

回教室後座位分配是自願的,小室優在八重野春海的撺掇下和她成為了前後桌,然後越來越熟絡,以至于現在像她操心的半個媽,總是忍不住為她出謀劃策。

雖然她宅,不過家裏有一個大漏勺屬性的哥哥,她的耳朵常年飽受摧殘的同時,也被迫有着宮城縣範圍包括北川第一中學在內的靈通消息。

計劃裏只剩下宅的小室優放下手裏的漫畫書,再轉過身來,終于想起了還有一個社團選擇。

她說:“或許你對新聞部感興趣嗎?北川第一的新聞部每年不缺報名的人,因此是不主動招生的,要自己去新聞部的活動教室報名面試。”

“诶?”八重野春海的眼睛亮了,從桌面上一骨碌爬起來,“北川第一還有新聞部嗎?聽起來很有意思的樣子诶。”

作為一個十足的行動派,八重野春海當天就在前輩們的指引下找到了新聞部的活動教室。

面試的人很多,八重野春海來得晚,不過新聞部篩選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隊伍沒有排很長。

八重野春海帶了自己填好的社團報名表,在腦海裏反複排演了幾遍稿詞,在輪到她進去的時候下意識地先揚起了笑容。

顯然前輩們對她的第一眼印象還不錯,八重野春海順利地自我介紹完,沒被趕出去。

“‘為什麽想加入新聞社’,因為喜歡和各種各樣的人相處,喜歡發掘新鮮的事物。覺得新聞社很适合自己,所以就過來面試啦。”

“‘追求運動類社團的熱門人物’,抱歉,我是從東京剛搬到宮城來的,以前沒有在這邊讀書,所以對這些可能不太了解……”

“‘跟着其他社團跑外勤’這一點完全沒問題,不會覺得很累啊,相反還挺期待有一些校外活動的。”

感覺很好,面對前輩們的問題也應答得還算自如。

比八重野春海預料中的簡單,她的入團報名表正式遞交給了新聞部。

在她禮貌道別後,新聞部的副部長順手整理了現有的報名表,視線掃過八重野春海所填寫的“個人優勢”上,看到了“笑容很有感染力”這樣的答案——這位後輩對自己的外貌優勢認知相當清晰啊。

八重野春海出門後就松了一口氣。

找了塊空地,随意地靠在牆邊,把自己上數學課時候偷偷折的小狗從裙子口袋裏拿出來。

被壓得扁扁的小狗身上還有她的字跡,醜得別具一格。

八重野春海把醜紙狗舉到與視線齊平的地方,不由感慨:“這可真是從零開始的新生活啊。”

-:P-

新生活是和濕漉漉的空氣一起前行的。

宮城縣的氣候有着顯着的海洋性特征,氣溫平緩,沒有特別大的差距,不過同時雨天一年四季非常平均地多,雨季也很長。

像小室優就對雨天有成倍的怨言,“讨厭下雨天的人生活在宮城縣簡直有難了。”

今天沒有煩人的雨絲,是個可見度不高的多雲天氣。

八重野春海早上難得沒有賴床,精神奕奕地出了門,春季的風帶來雨後的青草氣息,讓她感覺神清氣爽。

直到轉過街角,完全沒有警惕心的八重野春海踩飛了一個不起眼淺坑裏的浪花,然後水全撲進了她的鞋子裏。

襪子君——!

八重野春海僵了兩秒才把腳從水坑裏慢慢拔出來,心裏默默安慰自己:

沒事,至少不是屁股摔進了水坑裏……

沒有太陽光的提示,地上的水坑藏得很隐秘,八重野春海這一路都像在玩躲避球。

終于捱到了學校,八重野春海直奔自己的鞋櫃,左右張望了一下後,她飛速把濕掉的襪子脫下來,暫時光着腳踩在室內鞋上。

在北川第一中學裏,只有極少數人是光腳穿鞋派,他們放任自己的腳和室內鞋的鞋墊如同熱戀期的小情侶一樣黏到一起——這正是讓人倍感不适的聯想。

八重野春海是堅定的鞋襪派,包裏常備一雙幹淨的白襪子之外,在鞋櫃也會預留一雙。

對于她這種鞋襪派來說,在公共空間裏光腳的感覺異常微妙。

八重野春海縮着腳趾頭,下意識瞄了一眼手裏的濕襪子。

因為只是些水花撲進了鞋子,所以襪子還有一半是幹的,成了一種微妙的漸變色,不得不說還挺有藝術感的……

餘光瞥到又有人來了,八重野春海趕緊把濕掉的藝術襪子塞進塑料袋裏暫時放進鞋櫃,從包裏拿了紙巾将腳徹底擦幹。

正彎腰換新襪子的時候,小室優喪着臉進門了。

比起八重野春海只是半濕的襪子,小室優看起來狀況“慘烈”多了,從裙擺到腿再到襪子都沾了星星點點的泥斑——看樣子她在早晨的上學路上就已經把“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這句話掐死了。

“該死的飛車黨……啊啊啊!地球什麽時候爆炸!外星人來攻占地球也行啊!”

紙巾剛才被她用了一半,八重野春海把自己的手帕貢獻了出去,安慰小室優說:“你放心,外星人也不想來地球。”

話音剛落,身後就有人噴笑。

八重野春海下意識回頭,只看到兩個站得筆直的男生,步調一致地從櫃子裏拿鞋。

一個棕色腦袋,讓人無端聯想到某牌子的絲滑巧克力。

而另一個腦袋像顆黑色的榴蓮,看起來很紮手。

有點眼熟的搭配。

八重野春海沒太在意,等小室優穿好鞋,兩個人一起往教室走,隐隐聽到了身後傳來一聲痛呼。

不過這次八重野春海沒回頭,小室優的抱怨把她的注意力全部拉走了。

畢竟她還想聽小室優分享從她哥哥那裏聽來的新情報,可不能讓小室優再喪下去了,八重野春海努力地給小室優講諧音冷笑話。

然後小室優的表情更臭了。

要不是八重野春海及時從包裏掏出了昨天做的折紙小狗當做替身,估計她能被小室優就地絞殺。

嘶,小室優毫不留情地把折紙小狗拍扁了。

好痛的樣子……

八重野春海若無其事地從裙子的內袋裏取出手機,裝模作樣查看消息,沒有再去惹負能量四溢的小室優。

電話郵箱除了東京的朋友們慣常的問候外,就是新聞部的部長昨天晚上發來的入部歡迎信,裏面貼心備注了他的line,方便新部員們聯絡。

和手工社的散漫不同,新聞部有種——或許用秩序井然比較好——難以形容的儀式感。

這讓八重野春海猛地湧起一些升上了初等部的實感。

八重野春海是靠窗的座位,後桌是個男生,不過她很少回頭看,所以沒記住對方的樣子。

和周邊一圈的女生都打了招呼,大家暫時沒找到什麽共同的興趣愛好,目前對話還僅限于比較普通的問候。

而唯一能交談的前桌小室優到位置上就趴倒睡覺,昨晚應該熬夜看漫畫了……

有時候八重野春海真的覺得她應該去漫畫催更社來着。

往常這個時候八重野春海都是最晚進教室的,她是數學課代表,每天要把堆在桌面上的作業抱到教師辦公室去。

不過今天來早了,同學們還在三三兩兩地走進教室,沒給她機會忙起來。

她沒事幹正發着呆,就看到有熟悉的兩人組合往她的方向走過來。

啊,是早上的巧克力和榴蓮組合。

巧克力腦袋徑直走到了八重野春海身後。

聽到一系列拉椅子、放課本的動靜,八重野春海才把巧克力腦袋和自己的後桌對應上身份。

這麽近的距離她居然都沒有記住對方的樣子,明明他那個發色還挺少見的。

想想自己還沒有和後桌講過話,甚至不記得對方叫什麽,八重野春海覺得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打個招呼。

行動派的八重野春海轉過上半身,伸出代表一只友誼的手,笑意盈盈地自我介紹:“嘿,好像還沒有和你講過幾句話,我叫八重野春海。”

男生剛把手裏的牛奶放到桌面上,挎包還沒來得及摘。

因為八重野春海的突襲問好怔愣了一拍,他迅速反應過來,眨了眨眼,先是把空出來的手遞過來回握。

兩只手一觸即分。

男生收手摘下挎包,伴随着坐下的動作塞進課桌兜裏,動作流暢自然、不緊不慢,完全沒有與陌生同學交談時的緊張和局促感。

在這間隙中,八重野春海打量起自己這位後桌來,以防這位哪一天迎面走來她卻認不出來人。

等看清楚了他的臉,才覺得自己多慮了。

後桌同學最打眼的就是他的膚色,白得明晃晃。

可惡,還是粉白皮……嫉妒一下。

就算記不住臉,在人群裏找一塊反光板還是容易的。

八重野春海在心裏惡趣味地想,然後她移動眼神開始描繪他的五官。

她習慣性地從頭頂開始觀察,後桌同學的發絲蓬松順滑,看起來被主人精心打理過,感覺會是在早上洗漱完,對着鏡子一根一根欣賞自己發絲的類型。

細細的眉毛,微微上挑的眼尾,和發色相似的棕色眼睛。

兩個人的視線對到一起,見八重野春海定睛瞧着他沒挪開,後桌揚起笑容,回應了八重野春海最開始的自我介紹。

“我叫及川徹。”

他的眼睛和眉毛變成漂亮的彎月牙,嘴角的弧度看起來漫不經心的,一眼就能看出來“營業性”。

不過白皮膚本來就是美貌加分項,将他本就精致出衆的外貌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個年紀的男生臉上還帶着嬰兒肥,臉上的軟肉像剛從烤箱裏“叮”出來的蓬松面包,哪怕知道他的笑容像是店家做的宣傳照一樣具有欺騙性,也會被甜滋滋的氣場迷得以為美味近在咫尺。

不誇張的說,這位及川同學的樣子出挑到哪怕是牽條狗來,都會下意識對着他垂涎三尺。

八重野春海有些手癢,只能揉了揉自己的臉,語氣禮貌地回複:“很高興認識你,以後有問題我們可以交流一下。”

有點姿色,帥而自知,笑得過分好看。

衆所周知,這種類型的男生就像一個受歡迎的移動香氛,有着大批的女性受衆。

想到自己六年級時,身邊已經有不少某某帥哥的後援會群衆,八重野春海只覺得面前的家夥身上自帶聚光燈效果。

八重野春海在心裏偷偷跑了幾句評價,沒等及川徹再做出什麽反應,她兀自說了一句“記得交數學作業喔”就轉了回去。

及川徹:“?”

無往不利的魅力被彈了回來,莫名感覺吃癟。

及川徹側過臉,果不其然看到隔壁桌的好友岩泉一幸災樂禍地笑着,多年的默契讓他一眼就領會出好友在表達什麽——“垃圾川你小子也有今天”。

沒錯,岩泉一的臉上仿佛就寫着這一句話,毫無疑問是一種挑釁。

啊!太可惡了!

他的笑容可是無往不利的敲門磚、是寫着“及川大人”的金字招牌啊,不可能有人會無視的吧?!

怎麽會有這麽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啊!

及川徹在心裏打了幾拳空氣,把牛奶拿到手中,惡狠狠地把吸管往裏紮。

即使這樣也沒把心裏的郁悶紮出去,他大口大口啃着面包,又咬着吸管嘬牛奶。

早餐很快被他消滅了,及川徹拎着包裝袋起身,瞄了一記八重野春海的後腦勺,走到教室後面的垃圾桶旁。

凝視着垃圾桶黑黢黢的內筒,及川徹把包裝袋和牛奶盒子扔進去,突然得出了最終結論:

她一定只是害羞不敢和他多說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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