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Chapter 15

天氣好像是悄無聲息的降溫了。

不過北川第一的室內體育館一如既往的熱火朝天。

畢竟來年開春有宮城縣民體大會,對于競技社團來說也算個不小的比賽了。

新聞部每周總有一天需要去男排部報道,倒像男排部的編外人員。

跟着男排部的經理了解最近的訓練內容以及一些首發陣容之類的,雜七雜八的排球知識塞得旁聽的八重野春海腦瓜疼,扭頭一看,靜香前輩用她自創的記憶法寫得飛快。

靜香前輩最後寫出來的校刊報道很精彩,看着前輩的內容,八重野春海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篇改了五次的跳高稿件。

意識到自己投注在及川徹身上過多的關心之後,八重野春海其實并沒有做出什麽改變。

她的生活足夠忙碌,所以只要自己不刻意去放大內心的悸動,那些簡單的情愫很快就會被複雜的數學題壓下去。

沒有特定的條件限制,數學就會有一萬種可能,更何況是瞬息萬變的人生。

不過還是會在私教老師的公寓出來後遇到及川徹和岩泉一,三個順路的人會同行一段時間。

及川徹還惦記着他那個沒被兌現的關東煮。

于是八重野春海和岩泉一輪流各請他吃了一次。

冬季的風吹得八重野春海忍不住往圍巾裏縮,扭頭能看到及川徹咀嚼着關東煮的臉,鼓囊囊的。

察覺到她的視線,及川徹一邊和岩泉一聊着天,一邊壞笑着伸手,“圍巾看起來很暖和啊,借我戴戴吧八重野。”

八重野春海護住自己的圍巾,“滾開啊垃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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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被小岩帶壞了啊!!”

因為及川和岩泉兩家更遠,所以每次都是在八重野家的庭院最先停下腳步。

及川徹打量着這個越來越眼熟的位置,吐槽道:“話說,每次看都覺得八重野家好空蕩啊,光禿禿的。”

“因為是冬天啊,我打算到春季種一些花,到時候看起來就很漂亮啦。”

岩泉一認真地說:“需要幫忙的話可以喊我們。”

“好啊好啊。”

兩個人的視線同時集中到及川徹身上,他舉着手,“好啦,看在關東煮的面子上,會來幫忙的。”

八重野春海目送他倆遠去,推開護欄前,往他們倆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他倆打打鬧鬧、從沒回過頭。

因為三家的距離不遠,新年參拜的時候自然而然在附近的寺廟遇到他們兩家人。

八重野春海怕冷,不用穿校服之後,就會換上兼具時髦與溫度的風衣。

她穿着一身白,裹着毛茸茸的厚圍巾。

結果被及川徹嘲笑像一只北極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自信搭配,八重野春海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他們倆像雙胞胎一樣形影不離——

成功收獲了兩張便秘臉。

“哼。”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關系就是很好,提出來的時候對他們來說卻永遠是精準戳中痛點。

過了短暫的寒假,就是各種考試堆積起來的第三學期。

重頭戲當然是期末考試,第一學年的付出都濃縮在這場考試成績裏了。

為此,小室優戒掉了漫畫,把八重野春海的學習筆記端了起來。

偶爾搞不明白的地方,她就會趴到八重野春海的桌板上,聽八重野春海給她講解。

及川徹路過的時候問了一句:“這麽醜的字真的看得懂嗎?”

八重野春海頭也不擡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當然她收了力道的,畢竟及川徹這家夥過兩天就要去比賽了。

不過不妨礙及川徹抱着腿哀嚎碰瓷。

除了期末考試之外,能被關注的就只剩下了情人節。

算是複習中唯一可以休閑的時刻,反正家政課也會巧妙地把教學內容調整成巧克力,順手就能把義理巧克力做了。

八重野春海做完後,分發給了班上經常被她“照顧”的男生們,畢竟都是班長手裏的苦力,還是得給點甜頭。

及川徹和岩泉一自然也沒被落下。

雖然及川徹那家夥除了家政課之外還收到了不少巧克力,照舊欠扁地過來搶八重野春海給岩泉一的。

八重野春海每份都用了同樣的材料,他非要說岩泉一的那份更好吃。

簡直沒有一頓打是白挨的……

看着他叼着巧克力抱頭鼠竄,八重野春海怎麽也想不起來幾個月前是怎麽樣的怦然心動。

八重野春海的悸動像被積雪壓在地裏的種子,總是沒有再找到開花的時機。

唔,像她這樣的智者果然只會愛數學。

-:P-

春假之後,迎來了在北川第一的第二學年,八重野春海也晉升成為別人口中的前輩。

鄰居小島夢升了上來,大概是雛鳥心理,她锲而不舍地跑到二年級來找八重野春海,成功地打入了八重野春海和小室優的小組織。

她們建立了個三人的聊天小群,最開始還擔心小島夢和小室優聊不到一起去,過了一陣子,八重野春海才發現自己多慮了。

因為小島夢在偶像塌房之後,毅然而然地放棄了三次元,投入了二次紙片人的懷抱,成為了小室優的漫畫搭子。

她們倆聊漫畫的時候,八重野春海莫名感覺自己被NTR了。

不過這樣蠻好的,畢竟八重野春海最近忙到連小說都沒時間看,也顧不上和她倆聯絡感情,而三角形可是最穩固的形狀。

實際上,新聞部在前部長——也就是大雄部長——升入高中之後元氣大傷,雖然名義上是靜香前輩當了部長,但八重野春海才是社團內的主力軍。

畢竟靜香前輩是個社恐,自家部長只能自己寵着呗。

去年的時候,八重野春海還覺得新聞部的工作偶爾忙碌,整體輕松,直到她現在繼任了大雄前部長的重擔,才意識到新聞部能運轉起來有多不容易。

要和每一個明星社團打好交道,在他們外出比賽的時候跟着出外勤,錄像寫新聞稿,日常還要保證校刊連載。

要不是攝影部合并了過來,八重野春海不一定能消化得了這些工作。

以及八重野春海還點名了一些今年新加入的成員,像是去年大雄部長和前副部長帶着她一樣,走哪都帶着自己看好的後輩。

有後輩們幫忙,工作也會稍微輕松點。

每每開學,就是體育競技部仿佛萬物複蘇般的日子,各項比賽開始前,新聞部開始安排二年級跟着跑外勤,尤其是備受矚目的男排部。

新聞部跟随男排部的現場記錄一向是八重野春海負責,靜香前輩跟着現任副部長去了棒球部,所以這邊只能是八重野春海獨自挑大梁。

算上春季的宮城縣民體大會,北川第一男排部已經輸給了白鳥澤學園好幾場。

所以整個男排部熱血沸騰,對今年的初中體育大會非常重視。

臨出發前,及川徹還信誓旦旦地對八重野春海說:“記得到時候托好下巴,怕你被及川大人的實力驚到合不攏嘴。”

八重野春海:“……很難評價。”

畢竟要對抗的是白鳥澤學園同樣浩大的應援聲勢,大家不得不提起精神。

靜香前輩沒來現場,到時候會把錄像帶傳給她看,所以部署工作很重要。

八重野春海覺得自己像個陀螺,不停地轉啊轉啊,指揮着部員配合應援,檢查好攝影機的位置,确認後勤全部到位……

後輩們茫然無措的時候,她得準确無誤地告訴她們該去幹什麽。

還沒等八重野春海喘過氣來,比賽的哨聲就已經響了。

她還在觀衆席最前排站着,趕着還沒發球的空擋,趕緊和後輩部員交代了最後兩句,立刻回過頭去看場地內。

這一瞬間,正是一記及川徹的大力跳發。

“嘣——”

滿腦子的工作安排仿佛被那顆落地的排球擊潰,再也撿不回一點思緒。

八重野春海好久沒認真看及川徹發球了……

她緩緩落座,聽着耳邊的應援,北川第一的啦啦隊幾乎要把場館的天花板掀翻。

首球拿到一分,全場都在高呼得分人的名字。

“及川徹!”

“及川徹!”

“及川徹!”

及川徹繼續發球。

他助跑,他起跳,他勢不可當。

那一瞬間,八重野春海仿佛被拉回了第一次對他心跳加速的情境裏。

八重野春海很清楚自己不是很懂排球賽,如果要她寫稿子,怕是要對着搜索引擎核對很長時間,才能勉強擠出一篇官方的內容。

然而這一場比賽竟然讓她有了同步腎上腺素飙升的錯覺。

她能理智地掐斷感情的萌芽,卻無法控制自己欣賞及川徹在排球場上的表現。

誠然肉眼可見北川第一劣勢明顯,白鳥澤的王牌有着絕對力量壓制,而北川第一尚有成長的餘地。

及川徹作為隊伍的二傳,已經盡力地幫隊友發揮出百分百的可能了。

但北川第一再次輸了。

挫敗的及川徹跟着隊伍向觀衆席鞠躬的時候,擡頭對上了八重野春海的目光。

他有些愕然——

從來沒有在自己的前桌那裏接受過那樣的熱烈情緒。

笑容像是街頭送溫暖似的免費大放送,臉頰旁的酒窩始終保持着凹下去的形狀,八重野春海在及川徹眼裏一度是這種形象。

總是和他不冷不熱地拌嘴,好像關系拉近的時候,她又轉身自顧自地去忙別的事情。

及川徹當然嘗試過打破她的穩定情緒,比如去年的借物賽跑故意找她要筆記本。

他樂此不疲地逗弄着八重野春海,就是想看她露出和平常不一樣的表情。

然而他從來沒有設想過,在他狼狽輸掉比賽的時候,這種糟糕的情境下,反而會看到那種灼熱的目光,那樣脫離了情緒控制的表情。

好像這一場他是當之無愧的冠軍。

可是……他輸了啊。

怎麽會對輸掉比賽的人,露出和以往完全不同的表情啊……

-T^T-

被比賽結果打擊到,所有人的情緒都比平常低落。

回學校先把新聞部的成員送走之後,八重野春海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男排部傳遞安慰。

畢竟是回家的時間點,體育館裏剩餘的人數越來越少。

體育館還剩下八重野春海和男排部的新部長,兩個人互相鼓勵了幾句,八重野春海也準備離開之前,聽到了雜物室傳來的聲響。

“……有人嗎?”

是及川徹的聲音。

沒記錯的話,及川徹剛才獨自拿着男排部的橫幅進去了。

八重野春海和男排部的新部長趕緊過去問情況。

及川徹煩悶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好像門鎖壞了。”

三個人都嘗試了一下,曾經被八重野春海預言過很結實的門鎖始終打不開,無奈之下,由男排部部長出門去找安保部尋求幫助。

體育館在大門合上之後歸于沉寂。

還沒到蟬鳴的時候,夜晚會讓人心頭發悶。

不到兩分鐘,被關在雜物室的及川徹沉不住氣,猶豫着往門上敲了兩下,有些不安地問道:“還在嗎?”

八重野春海還在嘗試從外面打開雜物室的門,言簡意赅地回複了一句:“在。”

“……好。”

這次是安靜了長達三分鐘之後,及川徹才又敲了兩聲。

雜物室的門像是個破掉的鼓,敲擊的聲音很沉。

八重野春海累了,正坐在地上,背靠着雜物室的門,擡手同樣敲了兩下門,“我還在,別害怕。”

窗外的天空已經黑了下來,雜物室裏更是伸手不見五指,體育館的燈光擠不過狹小的門縫,他的後背是一片默劇般的場景。

及川徹只能聽到八重野春海的聲音,輕柔得好似一陣風,從靠下的位置傳來。

“我才沒害怕,”他有些洩氣地蹲下身子,繼續問,“部長還沒回來嗎?”

“從體育館跑到安保室最少也得七分鐘,”八重野春海安撫他的情緒,“別擔心了,我在這裏陪着你。”

及川徹其實并不想抱怨的,但脫口而出的就是那些話,“雜物室裏面好臭,好悶。”

最後一個字說出口,他自己反而懊惱地收了聲。

他安靜下來後,八重野春海嘆了口氣,開口說:“及川,我在這裏。”

大概知道及川徹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煩惱,更多的導火索在于今天的比賽,然而隔着一扇門的對話實在難有效果,況且八重野春海也并不清楚怎麽安慰輸了比賽的家夥。

畢竟及川徹平常太過于自信,也很少露出沮喪的神情。

八重野春海只能放緩了語調說:“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如果你想說點別的,我也會認真聽的。”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傾聽。

“……我沒有什麽別的想說的。”

沒得到任何回應。

放在膝蓋上的手攥起拳頭,及川徹好半天才又擡起手,與其說是敲,可是最後拳頭散開了,不如說更像是撓了一下門。

及川徹悶悶地開口:“聽不到別的東西也不要走哦。”

門的那邊,八重野春海重重敲擊了一拳以示回應,把毫無準備的及川徹吓了一跳。

感覺被兇的及川徹委屈巴巴,“想走也可以……”

難得見他示弱,八重野春海勾起嘴角,調侃道:“原來及川大人怕黑啊。”

“說了我不害怕,只是裏面待着很不舒服。”

“誰叫你一個人偷偷放橫幅的,輸了比賽就這麽自閉嗎?還把自己關起來。”

“……造謠,還要落井下石。”

八重野春海笑了一聲,她的視野裏是燈火通明的體育館。

在這裏面,塞隆巴斯鎮痛劑的味道總是飄之不去,尤其每次臨近比賽的時候。

她确實很久沒有認真看及川徹的比賽了。

雖然依舊負責男排部的大事跟進,不過在這學期,新聞部有新的後輩加進來,她需要去帶領他們。

而且第一學年她只需要負責男排部,自然有空閑時間,而這學年被別的部門分散了注意力。

回想起來,甚至已經好久沒有安靜地在男排部的場地裏待過了。

她每次都像完成任務一樣,迅速交接完,就跑去下一個目的地。

以至于并沒有發現,及川徹是如何在這一年中飛速成長。

八重野春海又想起了大雄部長。

他當年和男排部的王牌、部長等都是關系很好的同班同學,然而因為一場和白鳥澤的比賽,他被暴力美學征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白鳥澤高等部。

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人生來就帶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我覺得及川在賽場上的時候很亮眼奪目,”八重野春海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如果說平常只是覺得你這家夥太臭屁的話,今天我是真的對及川刮目相看了。我以前還在心裏想過,輸給白鳥澤這種強校不丢人之類的,但是今天,我會收回這句話。”

球場上的呼喊聲仿佛回到了此時此刻,八重野春海在腦海裏勾勒出門裏邊那個家夥的模樣。

她以為是眼皮子底下發芽的種子,一眨眼的功夫就長成了茁壯的小樹苗。

樹杈子不安分地敲擊着她心裏的鼓面。

“因為及川很厲害!不管是發球、還是傳球都很厲害,作為二傳手無可挑剔的厲害!看着及川在球場上跑動的時候,我會發自內心地感慨,排球看起來真有趣啊……”

“能讓及川熱愛的排球,是我不懂的領域,可能就像之前你說的那樣,是永無止境的攀登點,那在每一個落腳處稍微歇息一會兒也不會怎麽樣吧。”

“日複一日堅持着保養手指,對待細枝末節都有這種恒心和毅力的及川一定也會在未來成為別人口中的強者,即使你現在已經是了!到時候說不定也會有人像我一樣,雲淡風輕地認為,輸給及川徹不丢人呢!”

完全被她話裏的內容震懾住了。

不知道往下接什麽,巧舌如簧的及川徹也有這種說不出話的情況,他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去想回複,腦海裏盤踞的都是八重野春海說的那些。

在這間密室裏,一切感官都被放大到了極致。

耳邊粗重的,是自己的呼吸聲。

然後慢慢的,心跳聲越來越大,甚至覆蓋過了呼吸聲。

及川徹感覺他的臉抑制不住地在發燙,不知道是雜物室太悶熱,還是大腦過了載。

他有些無奈,又似乎是妥協地閉上眼,把額頭貼上雜物室的門。

在靠下一點的位置,是大概能感受到那陣風吹來的地方,有淡淡的花香。

好半天,及川徹才長呼一口氣,大力地錘了一下門。

他笑着說:“那是當然的了。”

“我說過的吧,我會征服世界。”

“八重野就像現在這樣滿心期待地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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