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Chapter 17

八重野春海收拾好心情回來的時候,弓箭的地方只有小學同學和岩泉一在玩,及川徹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她決定先把給及川徹的生日禮物寄存起來。

寄存櫃在進門的位置,很顯眼。

八重野春海按照寄存櫃上面貼的提示一步一步操作,從口袋裏拿了一枚圓潤的硬幣,她捏着下半部分擡起手,準備往投幣處塞。

視野中,修剪圓潤的指甲最先探出頭,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屬于硬幣的上半部分。

他們的指尖抵在一起,及川徹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給壽星的東西,要在保質期內送達喔。”

八重野春海回過頭,臉頰被冰涼的東西觸碰了一下,她低呼着松開了拿硬幣的手,轉而去取貼在臉上的東西——

是一杯加了冰塊的檸檬蜂蜜水。

冷熱碰撞出的水珠從八重野春海的臉上滑落,她眨着眼,慢半拍地看向及川徹。

“請你喝點甜的,”及川徹把手裏的硬幣悄悄藏進手心,“作為交換,把禮物給我吧。”

八重野春海把禮物遞了出去,問道:“你怎麽知道一定是給你的。”

“排飲料的時候,看到八重野在對面的禮品店逛啊。仔細一想,今天只有我生日吧,如果不是為了我買的,我會鬧的哦。”

及川徹把禮物盒夾在胳膊底下,另一只手裏的硬幣被他塞進褲兜,他自然地把吸管怼進自己那杯飲料裏。

八重野春海看了全程,沒有出聲讨回那枚硬幣,只是默默也捅開了檸檬蜂蜜水。

Advertisement

酸甜的液體順着舌尖蔓延向喉管,冰涼沖散了所有暑氣,把人心裏的郁悶壓制得服服帖帖。

她不知道說什麽,就跟着及川徹往外走。

及川徹找了個跷跷板,坐在了高的那頭。

八重野春海猶豫了兩秒,去了另一頭坐下,剛穩住身體,及川徹就按着他那邊的抓手用力往下坐。

八重野春海猝不及防被架在了半空中,“喂!”

罪魁禍首的兩條腿叉在座位旁邊,咬着吸管“滋溜滋溜”地享受甜飲,等到兩三口把它喝完後,往腳邊一放,兩手共用地開始拆禮物的包裝。

“……當面拆禮物很沒禮貌诶。”

八重野春海還沒适應這個高度,抓着把手不敢松開,另一只手被飲料杯身冒出的水弄得濕淋淋。

及川徹頭也不擡,反駁道:“突然把人抛下的八重野也很沒禮貌。”

“那是為了給及川挑禮物。”

“才不信,”及川徹把包裝封紙拆開了,還剩下樸素的紙盒子沒打開,“你走的時候臉超級臭的,明明就是不開心的樣子。”

八重野春海嘴硬,“……沒有。”

“诶,是八音盒啊。”

及川徹把八重野春海挑的八音盒拿出來,擰了兩圈底下的轉紐,《蘇格蘭舞曲》的旋律開始在這塊區域裏流淌。

八音盒上面的木制小熊随着樂曲樂呵呵地圍着中心大樹轉,樹上挂着一個晃蕩的蜂巢,那是小熊的目标。

及川徹捧着八音盒,擡眼看向八重野春海。

“這是偷蜂蜜吃的熊?”

被他壞心眼地卡在上方動彈不得的八重野春海移開視線,“是笨熊及川。”

及川徹嘆氣,“八重野上次還說我是豬,現在又說我是熊,看來我還是個混血兒。”

本來面部表情憋得好好的,結果沒想到被他這一句話逗笑破了功,等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重拾生氣的表情,說:“再不把我放下來,我就生氣了喔。”

八重野春海潮紅的臉蛋毫無說服力。

及川徹棕色眼眸的光跳了跳,不過還是沒有錯開眼,盯着她,一點也沒有受到威脅而妥協的意思,“反正八重野本來就在生氣啊。”

“我才沒有。”

“嗯嗯~八重野也知道吧,二傳手可是球場上的司令塔,所以我才不是好糊弄的家夥。反正如果不說出原因的話,我是不會把你放下來的哦~”

八重野春海很尴尬,路人戲谑的眼神讓她有些不自在,不是覺得自己出糗了。

而是因為他們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對鬧別扭的……

八重野春海看到有壞心眼的成年人路過,兩只手小拇指貼到一起,又比了個愛心的手勢,肢體語言裏都是對他們的調侃。

甚至還有人用口型鼓勵八重野春海坦誠一點。

八重野春海的視線被“坦誠”那個口型燙到了,她猛地收回目光,都快忘記自己被挂在半空,只知道低頭喝飲料避免和路人目光對視,結果喝得太急不小心被嗆到。

她在空中咳嗽着,身體晃了又晃,還好抓緊了把手才沒掉下去。

本來說什麽也不肯妥協的及川徹只能緊張地把住跷跷板,讓它更穩定些。

直到八重野春海平複了呼吸之後,及川徹才蹬了一腳,把跷跷板的高度重置了。

他的腿正好踩在地上,而八重野春海的腳尖堪堪碰到地面。

這是個安全的高度,并沒有剛才的威懾力了。

八重野春海沒有爬下來,反而不自覺地開始晃蕩腳。

她察覺到了及川徹的讓步,于是心情明媚起來,說道:“把那個八音盒再擰多幾圈吧,我想聽。”

于是《蘇格蘭舞曲》歡快的旋律又跳動起來,八重野春海沒有說話,及川徹也停止了追問,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擰着八音盒。

他們靜靜坐到八重野春海手裏的飲料見底,同時八音盒再次停止轉動,兩個人就從跷跷板上爬了下來。

先丢了垃圾然後去找大部隊彙合。

男排部找了張空桌正在玩UNO,輸了就往臉上貼張白紙條。

這是考驗反應力的游戲,八重野春海一開始沒懂怎麽玩,後面又玩不過這群條件反射一流的家夥,沒多久就被貼滿了臉。

最後拿着白紙條的家夥無從下手,他是新加入男排部的一年級,面對前輩很是拘謹,尤其八重野春海還是隔壁新聞部的學姐。

他的手拿起又放下了好幾次,苦着臉問:“要不咱們換個懲罰吧,八重野前輩的臉實在是貼不下了。”

八重野春海無奈點頭,“随便換個懲罰吧,我都看不清牌了,根本玩不了。”

看熱鬧的男排部笑得捧腹,及川徹說:“那就先把臉上的紙條都摘了吧。”

小學同學幫八重野春海把紙條們小心翼翼地撕了下來。

視野範圍終于恢複了正常,八重野春海等男排部的家夥們商量出一個懲罰來,結果他們齊齊看向了及川徹,後輩撓着後腦勺說:“壞點子還是得交給及川前輩來想吧。”

“哇,你們把前輩想得好陰暗!”及川徹從座位上站起來,笑意盈盈,“那麽來問真心話吧。”

八重野春海慢半拍地擡頭看他。

這個角度更直觀的感受到,比起去年,及川徹又長高了。

他是被汗水和努力灌溉長大的藤蔓,盯緊了的時候能纏得人喘不過來氣。

及川徹彎腰,對上八重野春海的眼睛,棕色的眼眸裏跳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直白地問道:“八重野最近一次生氣的原因是什麽?”

其餘人都低低喝了一聲倒彩,為這個看似毫無意義的真心話問答。

只有八重野春海心跳有如捅了馬蜂窩的小熊,手忙腳亂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捂自己的暴露點。

她深吸一口氣,想撒個謊瞞過去。

但是“坦誠”兩個字在此時出現在了腦海裏,她明明是個直率的人,從來沒變過的。

要說嗎?

要說吧……

如果不說的話永遠不會理解的吧。

“最近一次生氣的原因是……”

八重野春海咽了咽口水,毫無疑問這是緊張的表現。

她想到自己曾經不止一次地鼓勵及川徹開口,而及川徹有時候很坦誠,有時候卻不會露餡。

他每一次失利的時候就會僞裝起來,只有那種時候的狼狽不想被她看見。

這一次被問的對象變成了八重野春海自己,原來是這樣的心情。

對她來說,

“新聞部是比弓道部更有意義的。”

這句話既然開了口,八重野春海就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會過于“坦誠”,于是她的心髒開始加速收縮和舒展,每一次輸送出去的血液都愈發賣力地直達指尖。

她盯着自己桌底下偷偷發顫的指尖,剛才在寄存處,他們短暫地碰觸過對方——

其實,及川徹也是對她抱有好感的吧。

人們會把生活中的對話習以為常,卻沒辦法掩飾在情緒波動時,情感優先對身體下達的命令。

就比如,在同行的那麽多夜晚裏,她和她只在月亮露了餡的那一天為對方而回頭。

他們是兩顆偶然碰撞的粒子,電流産生前,雙方都沒有提出過任何假想。

假設,

“沒有新聞部的話,那麽和某些人産生的許多交集也就不存在了。”

八重野春海比及川徹先一步察覺,他們倆其實是同一種體質:只要暴露了自己的弱點就會心裏過敏。

他們不想在對方面前變得弱小,所以梗着脖子不願承認自己有超出掌控的情緒波動。

而因為此時此刻八重野春海一字一句地認真回答着這個問題,“過敏”反應讓她從臉頰到脖子迅速泛起粉紅色。

她要在“過敏”擴散前,一口氣把話說完:“然而我不僅想要保留這些交集,并且貪心地想要更多。”

“我僅僅為‘會失去交集’這種假設而生氣。”

正如數學有萬萬千千種可能性,除了限定條件之外,沒有人能知道答案。

如果坦誠自己的心動是致敏原,那麽八重野春海願意嘗試脫敏——

這就是她給出的答案。

所有人都在聽,對于旁人來說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聽得一頭霧水。

他們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開啓下一輪。

提問的及川徹卻愣在了原地,他藤蔓似的纏人的視線變得松軟起來,像一根随風搖擺的氣球繩。

他阻礙了其他人的游戲進程,岩泉一不解地推了他一把,“別傻站在這裏礙事啊笨蛋川。”

這股力道将他從飄忽不定的雲端拉下來,坐回了原位。

于是及川徹又仿佛恢複了平常的模樣,無關痛癢地怼了岩泉一,迅速加入回熱鬧的氣氛中。

八重野春海悄悄掀起眼皮去看及川徹,他梗着脖子不敢看她,沒有藏住棕色發尾裏的一抹紅。

許久之後,八重野春海抓住了他同樣飄過來的視線。

對視的那一眼,及川徹藏在桌底下的手動了,下意識攥緊褲兜裏的硬幣。

堅硬的觸感依舊壓不住想要上揚的嘴角。

他們匆匆地錯開目光。

一切在別人眼裏的答非所問,只不過是當事人之間的心照不宣。

這是隐藏在喧鬧中的第二個秘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