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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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磊帶着幾個蛇皮袋回來了, 還讓韬子幫忙。
杜俏本來都上床睡了,聽見動靜從卧室裏走出來。
“什麽東西啊?”
“你猜。”
杜俏知道今天秦磊是去找張總拿錢, 但沒想到是這麽拿的。
“你別告訴我,這裏面都是錢。”
秦磊只笑不說話,杜俏去打開蛇皮袋看,果然裏面全是一疊疊百元大鈔。
“我的天!”
但也就是這樣了, 杜俏從小沒缺過錢花,錢對她來說,就是一些數字。她的物質欲望要求不高, 平時生活說不上很節儉,但也不奢靡,她每月的工資和鋼琴課時費, 完全足夠支撐她的生活,甚至還有盈餘。
真正讓她感覺到可能會缺錢,也就是和家裏鬧翻以後,搬出來和秦磊住, 兩人結婚, 她懷了孕。
但這些顯然不是一萬兩萬十萬八萬可以解決的,正确來說是一種長遠的考慮。例如她和秦磊需要買房, 例如孩子生下來後, 小到孩子的奶粉費尿布費,大到以後的教育費等等。
這些都需要一種很長遠的規劃和計算, 需要她和秦磊都有一份穩定持續性收入。現在突然在她眼前出現了一大筆錢, 告訴她這些問題她可以都不用想了, 那麽新的問題又來到眼前。
她暫時不提,秦磊需要一份可持續性的事業,這也是未來長久收入的保證。
所以這些錢,其實還是沒有在根本上解決問題。
“你不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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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興。”
“我們可以去買房子了,再買一輛車。”秦磊顯然是很高興的,從回來後,他臉上一直帶着笑容。
“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會有一個穩定的家,你和孩子不用跟着我吃苦。如果可以,過年的時候我們去一趟你家,看阿姨和叔叔能不能接受我?”
這些話以前秦磊是不說的,尤其是後半段。可現在說了,很明顯是這些錢帶給他的底氣。
杜俏很感動,因為他有了錢後,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要怎麽樣,而是她和孩子怎麽樣,她家怎麽樣。顯然他是放在心裏的,即使他不說,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無不是往這個方向奮鬥。
但實際上秦磊并沒有看見根本問題,也許他看見了,只是目前的情況讓他暫時忽略了這個問題。
“再然後呢?”
“再然後?”秦磊愣了一下,不說話了。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現在做家裝只是暫時性想賺一筆錢,因為沒有起步資金,所以暫時只能這樣。現在你有了一筆錢,難道就是拿來買房子買車嗎?”
當然不是,甚至在之前秦磊想的都不是這樣,他的計劃是拿這筆錢當做啓動資金,只是因為當時沒什麽把握,再加上眼前要面對的問題太多,他下意識選擇了他覺得目前較為重要的買房買車。
杜俏笑着看了看四周:“其實我覺得這裏沒什麽不好的,你大概不知道有人算過一筆賬,其實買房并不是一件太劃算的事,以目前的房價來看,租房比買房更劃算,而人們熱衷買房,買的更多的是一種心理上的安慰感,因為中國人對土地房子,天生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熱衷。
“我覺得跟房子和車相比,更重要的是你想做的事,當然如果車在你工作上比較需要,車可以先考慮,房子可以再等等。”
以a市目前的房價來看,稍微好一些的地段和位置,房價都在數萬之上,以一套一百平的房子為例,需要付出幾百萬。買了房子,還有剩餘去給秦磊當啓動資金嗎不得不說,杜俏這盆冷水潑得很好,讓秦磊頓時清醒了。
“快睡吧,我困了,寶寶也困了。”
杜俏再度回到床上,等秦磊洗漱上了床,她已經快睡着了。
“你真會潑冷水。”
她含糊不清地咕哝,眼睛都沒睜開:“我不是潑冷水。”
他把她抱在懷裏,避開肚子,緊緊的:“我知道你不是潑冷水,你在給我降溫。”
她笑了一聲,兩人又沒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以為你想要房子。”
他以為她睡着了,誰知似乎還沒有,她還是用那種含混不清的聲音回答:“我對房子沒有那種熱衷感。”
可能因為從小出身的環境和家庭,就從沒有為房子發過愁,房子在杜俏腦海裏,是必需品,但并不是那麽重要。
秦磊苦笑了一聲,小聲說:“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麽別人都說女兒需要富養了。”
富養的定義并不光是經濟方面,還是一種心靈上及精神上、和生活環境影響,長年累月形成的一種社會觀、價值觀。
就好像羅安妮和杜俏,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同樣出身不差,只是一個不差,指的是金錢方面的;而另一個金錢上可能要低了很多,但心靈、精神以及價值、社會觀都是健康的。
“以後我們女兒出生了,都給你教,你肯定能把她教得很好。”
“我也感覺是個女兒,希望我能生個小棉襖吧。”
杜俏一直想給家裏打個電話,但一直拖着。
拖到二十七,眼看沒兩天就要過年了,她猶豫再三,還是給吳秀梅打了電話。
“媽。”
“你給我打電話幹什麽?你不是不認我這個媽了?你不是歡天喜地搬去跟那個男人住,結婚懷孕都不跟家裏打招呼,我怎麽生了個你這麽蠢的女兒!”吳秀梅口氣很激動。
“媽。”
“你覺得我說什麽都是害你,是阻撓你自由,限制你的思想和戀愛。讓我說你就是昏了頭!現在給我打電話幹什麽?是苦日子過不下去了?那個男人有什麽好,為了買便宜菜,那麽冷的天,騎着電瓶車帶你跑那麽遠的菜市場,這種日子過起來是什麽滋味?是甜還是苦?你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苦……”
“媽,你知道我結婚懷孕了?”
電話那邊的吳秀梅僵硬了一下,說:“如果你今天打電話來,是讓我跟你爸爸接受他,不可能!”
“那天在菜市場,我好像看到了你,媽。其實他對我很好的,真的很好,如果你讓我回答,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是苦是甜,我的回答是甜,很甜。”頓了下,杜俏又說:“唯獨就是你和爸,我其實并不想惹你們生氣……”
“你簡直昏了頭,你簡直是着了魔!”吳秀梅似乎被氣得不輕,聲音都變調了,“那你就繼續跟他過你所謂的甜日子,給我們打電話幹什麽!”
對面砰地一聲挂掉了電話,杜俏看着手機,将那句‘但我也想得到你們的祝福’咽了下去。
她在陽臺上打電話,這裏沒有空調,溫度要低很多。
她站了一會兒,才走進去。
“你給阿姨打電話了?”
“我媽前兩年脾氣很壞,總是無緣無故發火,去醫院檢查了下,說是更年期。她正在氣頭上,我拿她也沒辦法,除夕那天團年飯就不回去了,反正韬子也是一個人,我們一起過吧。”
秦磊将嘆息藏在嗓子裏:“好。”
……
因為很多上班族,都是三十下午才放假,所以忘江湖一直開到下午兩點才打烊。
團年飯的大廚是韬子,就在忘江湖裏過上了。
滿滿一桌菜,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現在城市是禁鞭的,只有牆上懸挂的電視矢志不忘地、熱鬧地響着。
秦磊端起酒杯:“今年算是一個新的開始,我結了婚,韬子也出來了,總算不用一個人過年了。希望以後的每一年,我們都可以在一起,以後越來越好,越來越熱鬧。”
他還是第一次說這種話,所以不光秦磊自己尬,杜俏和韬子聽得也有點尬,但也有很多感慨。
都在整理情緒,這時門從外面被人拍向了。
卷閘門被拍的啪啪響,這個時候,是誰?
韬子去開了門,竟然是朱寧娜。
“我就知道你們在這裏,我剛才給韬子發微信,他竟然不回。”她氣喘籲籲的,臉頰有點紅。
韬子轉頭看了看操作間臺面上的手機,他沒有看到信息。
“這種場合怎麽能缺了我,不過我就吃一會兒意思下,我家裏今天來了很多親戚,我媽在家做飯,我等會還要趕回去。”
她風風火火來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三份碗筷,用眼色示意韬子給她拿,她又轉身把羽絨服脫了,店裏開着空調,很暖和。
韬子沒給朱寧娜倒酒,倒了飲料。
她主動端起飲料杯,說:“太矯情的祝福詞我也不會說,祝大家來年順心如意,大發其財,紅紅火火。”
她的突如其來,打斷了大家的感慨。
韬子端起酒杯,一口悶了:“越來越好。”
“哎呀,你怎麽一口喝那麽多,胃是鐵打的?快來點飲料沖沖,要麽吃兩口菜。”朱寧娜又是拿飲料,又是夾菜,韬子被她弄得很無語。
秦磊和杜俏兩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都笑了。
“越來越好。”杜俏在心裏說。
杜家這幾天很安靜。
以前也很安靜,但現在的安靜和以往截然不同。
杜榮也不知道說什麽,吳秀梅更年期好幾年,就沒見轉好過。他只要說點相反的意見,她就會跟他吵,索性也不說了。
初二,按照老習俗出嫁的女兒是要帶着女婿回家的。以前每年這個時候,杜俏都會回家,哪怕她身處在袁家偉老家那個地方,也會坐飛機趕回來,至過年就在家裏過,可今年估計是不會回來了。
“俏俏都跟你打電話低頭了,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怎麽好好說?能好好說?你看看她現在過得那日子,挺着肚子和那男人住在那間四十平的小房子裏,為了買便宜菜,這麽冷的天坐電瓶車去菜市場。衣服穿得也不好,你是沒去看,看了你就知道你女兒現在變成什麽樣了!”不同于面對杜俏的強勢,可能是因為過年,今天吳秀梅的口氣雖然激憤,但帶着一種很明顯的示弱。
就是因為這種示弱,杜榮不忍心說什麽。
吳秀梅好強了一輩子,第一次這麽歇斯底裏。不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他們家庭鬧危機的時候。也是因為那件事,這些年杜榮一直都讓着她。
“我不去看。”那不是閑的沒事給自己找堵?
論起疼女兒的心,誰也不比誰差,不然他也不會老着臉皮,去刁難袁家偉。
“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容易被人挑唆了,不是袁家偉,你和俏俏會鬧成這樣?”
一聽到這話,吳秀梅臉色就不好了。
“挑唆什麽?就算沒有挑唆,現在也是這樣,你願意讓你女兒找個建築工?你願意嗎?你願意?我又不傻,光袁家偉的挑唆,我至于那麽生氣,你是沒聽見外面那些閑言碎語。”
好吧,杜榮常年待在實驗室裏,即使有什麽事,也沒人跟他嚼這種舌根。面對外面閑言碎語,更多的還是吳秀梅。
“如果不是他,至少不會那麽僵。”杜榮小聲說。
不是那麽僵和鬧僵了,本質難道不是一樣的?好吧,這個問題就見仁見智了。
吳秀梅心裏有點煩,站起來:“我出去透透氣。”
杜榮也沒攔她。
她剛開門,被突然倒下來的東西砸了腳。
是幾個紅色禮盒,有煙有酒,還有些補品。
杜榮看見了,走過來将禮盒拾起。
“這是,俏俏買的?”
吳秀梅臉龐僵硬,突然轉身回了客廳,板着臉坐在沙發上。
杜榮出去看了看,也沒看見人,拎着東西走進來,看見吳秀梅正在掉眼淚,他嘆了口氣,關上門。
……
“走吧。”
聽見關門聲,在樓梯間站了很久的杜俏,才轉身下樓。
“你不進去?”
“不進去了,現在進去肯定要吵架。”
秦磊嘆了口氣:“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