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我叫威廉姆斯,”藍眼睛的男人溫和地用有些口音的腔調道,“你受了傷,看着雖然恐怖,但別擔心是皮外傷,需要靜養些時間,我船上有房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我的船上養傷。”
威廉姆斯表現的格外溫和,朱硯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真誠的男人,心中肆意揣度過這人的心思。
如果這人在自己面前虛情假意,準備在他放松警惕後再通報官府,朱硯書就完了,一旦官府找來,他幾乎不可能逃得掉。
“謝謝你,但是,我睡了幾天?”朱硯書決定試探一下,如果時間短,他絕對不敢留在船上。
“哦,你睡了3、4天了,當時我們的貨船正好停靠在港口,就看到你倒在岸邊,于是我們把你帶到了船上。”
威廉姆斯當初剛看到朱硯書的時候,頗為厭煩,因為他見過太多流落街頭的乞丐,不論是英國的還是大明的,所以對于躺在地上的朱硯書,他是嗤之以鼻的。
“掌櫃的,這個人?”跟威廉姆斯常有交易的大明商家錢掌櫃跟他站在船上,看着自家夥計把朱硯書從地上扶起來,征求他的意見。
“擡一邊去!看看人死沒死,死了扔亂葬崗去,晦氣!”一身錦緞華服的錢掌櫃拿着一把象牙扇遮住口鼻,像是十分嫌棄朱硯書的樣子。
下面的夥計拿着自己髒兮兮的衣袖給朱硯書擦了一把臉,把朱硯書沾着泥土的臉擦幹淨,又伸手探到朱硯書的鼻子下試了試他的鼻息。
“掌櫃的,還活着。”夥計說着将朱硯書的模樣露出來給船上的兩人看。
“扔一邊去——”
“擡上來吧。”
威廉姆斯駁回了錢掌櫃的說辭,讓他們把朱硯書擡上來,還精細的給他擦了擦臉。
看着擦幹淨臉的朱硯書,威廉姆斯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明說的神情,仿佛一只看到獵物的狼。
“把他送到頂層的客房中去吧。”威廉姆斯朝着身邊的仆人道:“小心看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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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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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硯書還是留在了船上,不過他在各方面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這座貨船。
5層船艙只有頂層看起來能住人,剩下的都是塞滿貨物的地方,船上幾乎沒有大明的夥計,全部都是高鼻梁綠眼睛或藍眼睛的西洋人,到了最下面一層,朱硯書驚奇的發現一整層的黑人蹲在昏暗的角落裏,如果不是眼睛泛着光,朱硯書都發現不了他們。
“威廉姆斯先生,他們是?”朱硯書趴在通往地下船艙的門口,正好被威廉姆斯發現,他有些尴尬地起身,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哦,他們是從非洲來的,要去美洲,我們正好順路。”威廉姆斯觀察着朱硯書,有些不滿意朱硯書的衣服。
“你需要一身新衣服嗎?你的衣服看起來有些破舊。”
其實不止是破舊,這衣服是朱哲在逃難路上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從死在路上的乞丐身上扒下來的,灰撲撲的布破破爛爛,還沾着黃泥,和朱硯書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
“哦,我有——”朱硯書剛想說他自己有衣服就在背的包袱裏,可又想起那幾身衣服太過富貴,容易被人發現端倪。
“——我的衣服都髒了。”朱硯書不确定威廉姆斯是否檢查過他的包袱,自然也不敢太過說謊。
“沒關系,我讓人去買,他們大概一會兒就會回來。”威廉姆斯實在不能容忍一個這麽漂亮的男孩身上穿着臭烘烘的衣服。
“謝…謝謝您,威廉姆斯先生。”朱硯書低着頭不敢看他。
“沒關系,不過明天我就要啓程去美洲了,你要不要跟着我們一起去?”威廉姆斯盯着朱硯書的傷口,朱硯書的傷口好的出奇的快,幾天的時間,朱硯書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朱硯書愣在原地,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如果下了船還不一定能活下去。
“額,這段時間沒聽到你說起家人,你的家人?”威廉姆斯一點一點的試探朱硯書。
“死了,我現在沒有家了。”朱硯書說完,威廉姆斯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他盡力地壓了壓自己的嘴角。
“哦,我很抱歉提到你的傷心事,所以,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我的祖國英國是個不錯的地方,你可以嘗試過去待一段時間。”
威廉姆斯說完就盯着朱硯書,把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
朱硯書擡頭看了看海,覺得自己似乎只有上船這一條路。
“好啊,威廉姆斯先生,我在這也沒辦法活下去,還麻煩您捎我一段路程。”
“先生,這是我的榮幸。”
朱硯書突然意識到威廉姆斯從來沒有叫他的名字,是察覺出自己沒有說實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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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很快就買了回來,去跑腿的仆人是個平時在船上做飯的大媽,她看不懂大明的衣服,只按照威廉姆斯的要求成套的買了3套成衣。
朱硯書接過衣服回屋換上,再次出來的時候,他似乎又變回了曾經那個王府世子,一身靛青色道袍外面搭着對襟大氅,讓站在外面給他去買衣服的大媽都有些驚訝了。
“衣服合身嗎?”威廉姆斯關心道。
“嗯,很合适,謝謝您。”朱硯書對他還是有些疏遠,威廉姆斯抿了抿嘴,心想去了英國,他有的是時間跟朱硯書培養感情。
“合适就行…”威廉姆斯沒說完,就被過來找他的錢掌櫃打斷了。
“赫普爾先生!”錢掌櫃拿着賬單,“聽說您明天就要走了,那咱們結下賬?”
錢掌櫃到了跟前才注意到朱硯書的存在,“呦,這是前段時間在碼頭邊上發現的那個小乞丐?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呀!”
朱硯書不敢跟錢掌櫃說話,生怕他認出自己。
“赫赫,”威廉姆斯看錢掌櫃一直在盯着朱硯書,生怕錢掌櫃看上他說出要收留他,到時候朱硯書再不跟着他走就麻煩了,趕忙伸手擋住錢掌櫃狐疑的目光,“這事好辦,咱們去我那坐坐。”
威廉姆斯将人帶走後,朱硯書松了口氣,做飯的大媽依舊沒走,她叉腰挺肚的看着眼前的朱硯書,“孩子,你長的太漂亮,容易引起禍事。”
“多謝提醒。”這種禍事朱硯書已經體驗過了,不想再體驗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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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算完賬款,威廉姆斯命令所有人加緊把貨物搬運進去,他準備在今晚神不知鬼不覺的走。
夜裏朱硯書的房間點着蠟燭,看着外面點燃一排火把,在火把的照耀下幹活的人們,有些驚奇于他們在大晚上居然還在幹活。
“威廉姆斯先生,這是?”朱硯書手裏拿着蠟燭,穿着道袍光着腳走出客房,發現威廉姆斯正在走廊盡頭的窗戶抽煙。
他的手上拿着一個大肚子的煙鬥,抽了一口,對着窗戶吐出煙圈。
“你怎麽出來了?”威廉姆斯看着朱硯書。
“威廉姆斯先生,他們怎麽在晚上搬運東西。”朱硯書估摸了一下時間,現在至少也是子時了。
“哦,搬好了,咱們就出發。”
“這麽快,不是明天嗎?”朱硯書被威廉姆斯的話吓了一跳。
“先生,你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嗎?”威廉姆斯看着他。
“沒,只是有些驚訝。”真正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離開故土的時候,朱硯書留戀的心到達了頂峰,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外面的土地。
“你不冷嗎?”威廉姆斯走進才發現朱硯書沒有穿鞋。
“哦,忘記了,不過也不怎麽冷。”朱硯書剛說完,一件黑色的貂裘披風落在了他的身上,披風上還殘存些許溫度。
“謝謝您。”朱硯書擡頭看着他。
“公爵,貨物裝好了。”下面所有的貨物已經全部裝船,他們也終于可以起航。
朱硯書轉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港口,像是要把這一幕牢牢刻在腦海裏一樣。
“好,”威廉姆斯看了看朱硯書,沒有第一時間下達出發的指令。
外面沾着桐油的火把燃燒着映在朱硯書的眼睛上,慢慢的,火把越來越多,碼頭上似乎來了人。
威廉姆斯見勢不妙,扭頭對着仆從道:“出發!”
“朱硯書——”下午還見過的錢老板慢慢出現在碼頭,身後跟着的正是官府的官兵。
開船的命令下達後,大船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動聲,連接着海岸和船板的踏板被收了回來。
官府的人來的太遲了,他們本想着晚上夜襲這裏抓住朱硯書,卻沒想到跟錢老板合作的威廉姆斯是個人精,早早的準備好,連夜跑路。
官兵們沖的太快,一個沒留神掉進了水裏,剎住腳的官兵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威廉姆斯的船起航離開。
急的告密的錢掌櫃只能在岸上跺腳,後悔他們來的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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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掌櫃剛剛喊的什麽?朱什麽?”威廉姆斯等到船開的徹底看不到月港碼頭的時候,終于開口問:“我可以榮幸的知道你的真名嗎?”
朱硯書此時也沒有隐瞞的意義,“我叫朱硯書,江文璟只是胡謅的名字,很抱歉,威廉姆斯先生,我騙了您。”
“朱—硯—書—”威廉姆斯沙啞的嗓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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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硯書先生?”
“朱先生?朱硯書先生?”巴納德開着門連叫好幾聲朱硯書。
“啊?”陷入沉思的朱硯書終于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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