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欲則剛

第十一章 無欲則剛

江寧看着王明成，這是連體面都不要了嗎？

江寧出聲提醒他：“隊長，我覺得咱們還是進去說比較好，咱們都是體面人。”這裏隔音可不好，時不時的有村民路過。

此時的王明成早已憤怒得失去了理智，說什麽體面，再說了，他壓根也不是個體面人。

王明成破口大罵道：“體面你個球，你毛都沒長齊還跟我講體面？”

江寧一點也不生氣，還反過來安慰王明成：“長毛齊也沒什麽好的，生得早死得也早。氣大傷身，你冷靜一點。”

王明成氣得胸脯一起一伏，惡狠狠地瞪着江寧，緩和了一會兒，他故意氣江寧：“你知道嗎？如果你不跟着某些人瞎混，你原本是有一個進廠當工人的機會。”後悔死你吧。

說完，他冷笑着看着江寧，就等着他後悔不疊。

江寧的反應出人意料的平淡：“哦，就這啊？其實我不想進廠。”工廠要是那麽好進，他們知青上山下鄉幹什麽？來旅游嗎？

王明成瞪大眼睛，看着江寧，一臉的難以置信:“進廠當工人你不想？”村裏的年輕人和知青們想當工人都想瘋了，這人竟然說他不想，莫非是腦殼有病？看着不像啊。

江寧微微一笑：“我就是想來農村這個廣闊天地歷練一下。”

王明成：“……”就你覺悟高。

王明成他沒等到江寧後悔不甘心，他繼續刺激江寧：“那你知道嗎？你還錯過了上工農兵大學的機會。”就算江寧真的不想當工人，總不能連大學都不想上吧？打死他都不信。

江寧還是那副表情：“哦，我也不想上工農兵大學。”

這個是真不太想，反正再過幾年就可以考大學了，他努把力考上一般大學還是可以的。

王明成眼睛瞪得溜圓，一時不知該說什麽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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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成的眼睛很小，努力瞪得這麽大，眼中流露出大大的疑惑。看上去就很滑稽。

江寧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吵架吵到中間笑了場，這還怎麽繼續？

江寧禮貌地對跟王明成說道：“我這人不擅長吵架，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去隔壁拿我的信和包裹。”

王明成：“……”他活這麽大歲數，第一次見到這種人。

愣了一會兒，他惱羞成怒道：“你給我回來！”

江寧像是沒聽見似的，去隔壁的傳達室找到自己的信和包裹，抱着東西就走。

王明成追上去，還想繼續罵江寧，不料一開大門，卻發現圍牆外站了一群鬼鬼祟祟的村民，顯然是在偷聽。

王明成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掃向人群：“都這麽閑啊，不用上工嗎？”

大家一哄而散，最後只剩下了拿着煙袋昂然站立的陳大山。

兩人大眼瞪小眼，目光在半空中厮殺。

片刻之後，陳大山語重心長地勸道他：“明成啊，人家小江是個斯文人，不像咱們粗人，皮糙肉厚的，随便嗆嗆也沒事。你說話注意點，別吓着人家了。都幾十歲的人了，說話做事要穩重。”

王明成用一個“哼”字表達了全部态度。

江寧笑着說道：“陳伯，我包裹拿到了，咱們走吧。”

陳大山随口問道：“你家裏人寄來的？”

江寧說：“不是，是我京城的姑姑寄來的。”

陳大山哦了一聲。

兩人肩并肩往外走去。

路上，陳大山抽了一口旱煙，慢悠悠地說道：“小江，剛才你跟隊長的那番話，大夥都聽到了。”

江寧奇怪道：“大家夥來得好及時。”

陳大山狡黠地笑笑：“是我叫來的。”

王明成在公社丢臉的消息已經在村民中間傳開了，但聽說跟親耳聽見可不一樣。

陳大山找了借口把人叫來，就是想讓大家知道王明成是個什麽東西，他有點遺憾，兩人吵得還不夠詳細激烈。不過，想想江寧的性子，讓他吵得激烈，那是難為他。

江寧歉意道：“早知道，我就想辦法讓王明成多說些話了。”

陳大山道：“沒事，這些也夠了。”

剛才在大隊發生的那一幕，經過口口相傳，很快地，全村人都知道了。

消息傳到知青點時，李守信評價道：“江寧真是無欲則剛，這叫什麽？人到無求品自高。某人想拿前途威脅人，他想錯了。”

他的說法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贊同。王明成是什麽人，大家夥心知肚明，都覺得江寧替他們出了一口氣。不是人人都能被你威脅的。

但也有人不以為然，這人就是袁國興，他陰陽怪氣地接道：“什麽無求品自高，我看江寧是打腫臉充胖子，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機會，硬撐着呗。”

方朝陽白了袁國興一眼，說道：“嗯嗯，人家江寧打腫臉充胖子，就是不知道國興你，這張胖臉打了多少下？”

衆人被他的俏皮話逗得哈哈大笑。

袁國興氣憤地瞪着方朝陽，一副要戰鬥的鬥雞模樣。

李守信走過去胡嚕了一下袁國興的腦袋，漫不經心地說道：“幹啥呢你？想打架？”

袁國興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李守信，再瞧瞧方朝陽，不禁萎了，氣哼哼地轉身離開了。

衆人擠眉弄眼，無聲交流。

知青點發生的一切，江寧都不知道。他抱着包裹回到棚屋，開心地拆包裹。

姑姑給他寄了三包餅幹，兩包大白兔奶糖，還有半條煙，一件海軍藍的半袖衫，五斤糧票。

江寧把東西放到一邊，開始看信。

這封信寫得很潦草匆忙，信中說，她輾轉得知江寧生病的消息，十分擔心，想知道他現在如何了，如果有空，給她回封信。

江寧想想這個姑姑，自己處境不好，竟然還想着他。而原身的父母至今連一封信都沒寫。

他決定現在就回信，筆和稿紙都是現成的。他看了一下原主的筆跡，竟然跟他差不多。

江寧飛快地寫着，說他身邊有好朋友精心照料，身體已經恢複健康，鄉親們也很喜歡他，請姑姑不要擔心，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眼前的困難都是暫時，道路是曲折的，但未來一定是光明的。洋洋灑灑寫了三頁紙。只寫信，江寧還覺得不夠，他也想寄點東西。哪怕是親姑姑也要有來有往。不能讓她單方面的付出。

江寧翻箱倒櫃一陣，一臉無奈，他這邊實在沒什麽東西拿出手。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大白兔奶糖，這東西在鄉下應該是稀罕物，應該可以換點東西。對了，還有煙，他又不抽煙，送禮，暫時也沒想到要送誰。

他留下兩盒煙，剩下的全裝上，再拿兩包大白兎奶糖，抓一把餅幹，去找陳大娘。說明自己的來意，他想找村民們換點本地的土特産給姑姑寄去，他不知道行情，就想找陳大娘幫忙。

江寧也挺大方，一進門先給陳大山和他幾個兒子遞煙，再給孩子們塞糖和餅幹。

陳家的幾個孩子一看到奶糖和餅幹，眼睛都直了，他們都挺懂事，拿眼睛瞧着奶奶，要等着她同意了才可以收下。

陳大娘想了想，示意幾個孩子收下。

她對江寧說道：“要說咱們本地的特産，那可不少，山上的菌子蘑菇，花生黃豆小米，還有菜幹果幹，尤其是咱這兒的大棗，肉厚核小，吃起來賊甜。”

江寧說道：“大娘，我姑姑身體不好，我記得她以前有失眠症，那就多寄點大棗吧。”

陳大娘讓他等一天，她去跟鄉親們淘換。

陳大娘做事風風火火，江寧一離開，她就拿着東西去找人換。她對于誰家有什麽東西，誰家大方小氣，是門兒清。

她一圈走下來，就換了兩大籃子東西回來。

等她把東西拿給江寧時，江寧一臉驚訝：“大娘，怎麽換了這麽多？你可別貼了自家的東西給我？”

陳大娘朗聲笑道：“這些确實是拿你的糖和煙換來的，你這就不懂了吧，你那兩樣是稀罕物，是高檔貨，有錢都不一定買得着。正好有三家人需要，一個要嫁姑娘，一個要娶媳婦，還有一個家裏要來貴客。他們換了正好充門面，人家高興得很。”

江寧感激地說道：“謝謝大娘，要不是你幫着，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

陳大娘心中暗自得意，可不是嘛，要是讓江寧自己去換，指不定被坑成什麽樣兒呢。這孩子太實誠，以後她得時不時提點着他。

江寧留陳大娘喝茶，陳大娘擺擺手：“不喝了，你趕緊收拾一下給你姑寄過去，你沒有自行車，明早上，你來我家騎你叔的自行車去。”

江寧再次道謝。

陳大娘走後，江寧開始盤點這兩大籃子東西，裏面的東西可謂是五花八門，有花生黃豆豌豆，還有幹木耳幹蘑菇，大棗有好幾斤，還有幾斤小米。”

江寧挑揀了出一部分賣相好的、好包裝的，找了麻袋裝好，捆結實，打算明天去縣裏郵局寄過去。

次日清晨，江寧向大隊告假，王明成今天不在，代替他的是大隊的保管員老劉。老劉六十多歲，行動有些遲緩。

聽到江寧的名字，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嘴裏嘀咕道：“原來你就是江寧呀。”

江寧沖他笑笑，順便解釋一句：“我前些日子生了病，家裏人很擔心我，寫信來問，我去寄封信讓他們放心。”

老劉點頭同意：“這是正當理由，準了。”

請完假，江寧去陳家借自行車。

陳大娘早給他準備好了，連氣都打好了。

江寧心中感激，再次道謝。

陳大娘笑呵呵地說道：“你這孩子忒客氣了，謝來謝去的。對了，我聽說你姑姑睡眠不好，我給她準備了幾斤酸棗面，是用咱們山上野生的酸棗曬幹打成的，做成饅頭是酸甜口，吃着可不賴。吃完，我保她睡得香。”

陳大娘為了驗證自己的話，還特地拿了個酸棗面饅頭給江寧吃，江寧咬了兩口，吃着确實不錯。他接過酸棗面塞進行李袋中，騎上自行車離開了村子。

進縣城的路有兩條，一是走大路，路好走，又近；另一條是小路，稍遠，但樹多有蔭涼。江寧決定走小路，他怕曬。

江寧只是想繞個路而已，沒想到遇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