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又見春色

第4章 又見春色

◎他的衣衫破碎。。◎

秦三漢拗不過女兒,只得搖頭嘆息,彎腰去把李辰舟搬到車上。

“這人看着人高馬大的,怎麽抱着都沒二兩肉,不過看這模樣生的倒是真俊呢,有我年輕時候的幾分風采。。。”

秦小良翻着白眼,正尋摸着将他扔去何處,卻感覺到衣袖給人扯了扯。

一低頭發現小月仰着滿是淚痕的小臉,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見:“姐姐,可以不要扔掉他嗎?”

“為何?”秦小良奇道,“方才他如此對你,你還要留下他?”

小月低了頭滿面羞愧:“今夜那些壞人原本都走了,是我被老鼠吓到,不小心引來的,不然那些壞人也不會回來,他也不會受這麽重的傷。”

秦小良皺了皺眉,她原本便也是賭了口氣,如今一想妹妹說的也不錯,只是這亂七八糟的,一時也分不清誰不對更多一點。

只是見到小月泫然欲泣,若自己将他丢了小月必會一直內疚下去,遂道:“既如此,那這人就交給你照顧了。”

小月重重點了點頭,居然笑了出來:“姐姐放心,小月一定照顧好他!”

如此膽戰心驚了一夜到此時,天色已經有些微微透亮,雪也小了許多。

秦小良此刻方察覺腹中火燒一般的難受,上一頓飯還是昨天晌午。

只是看到一堆碎成渣的墓碑,秦小良撫着額頭,心在滴血,這些碎掉的,哪裏是石碑,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頓時沒了胃口。

外面一地的屍體要如何處置,成了問題。

秦三漢皺紋擠做一堆,抓住幾根少的可憐的胡須幽幽嘆道:“今夜這場災,總算是過去了,不知道如今有哪些人家遭了禍,這裏便先這樣,你們回屋去,我去尋村長來處置。”

說着抓起根木頭跛着腳往村長家去。

還沒走幾步,轉頭來一臉嚴肅地警告道:“還有一點,千萬別被人發現這家夥在我們家!”

秦小良和小月紛紛用力地點頭。

“本來大家就不願來我們家玩,這下以後更不願來了。”小月嘟着嘴巴小聲嘀咕。

鹿笛村地處新朝西北蒼莽山地帶,百年前朝代更疊的戰火都很少波及這裏,一直平平靜靜的被人遺忘。

不想今日遇到如此慘烈之事,村長也拿不定主意。

便組織幾個人将匪徒的屍體全都存在村外的畜生棚子裏,他自己收拾包裹幹糧叫着隔壁村的村長們一起去縣裏彙報。

那老頭走一步喘三回,臨行前再三吩咐秦三漢,在他回來之前,一定要看守住屍體,務必保持原樣,防止村裏有人去破壞。

秦三漢只好搬到畜生棚裏去住,留着兩個女兒在家。

秦小良這下更是忙的腳不沾地,一邊要補刻石碑,一邊要去給秦三漢送一日三餐。

整日裏連睡覺時間都不少有,因此臉黑的吓人,小月看到她如此,吓得幾次想說話都給咽了回去。

這日秦小良剛陪笑送給走一個客人,感覺到小月怯怯地拉住她的衣擺道:“姐姐,你能不能,能不能給我一點錢。。。”

秦小良擦着滿手的灰,聽她說要錢,一骨碌爬起來奇怪道:“你一個小娃娃要錢作什麽。”

小月埋着頭扭捏道:“那個。。那個舟舟的藥用光了。。”

舟舟??

秦小良忙碌的腦袋好半天才轉過彎來,那個舟舟就是李辰舟。她都快忘記家裏還有這麽個人了!

這人自打那日救回來,便一直昏迷着。

“藥用光了??他是拿藥當飯吃嗎?那麽大一桶傷藥,可夠我和老爹用一年的!”

小月不滿道:“他身上的傷太多了啊,當然要多抹點了啊。”

秦小良有些無語,小月自打得了這個寶貝,深冬裏連被窩也不賴了,每日天還未亮就起床開始幹活,比她還要勤快。

白天裏也不見人,整日裏圍在那李辰舟旁邊,身上的藥反反複複一天要換三回!

不光如此,為了李辰舟能吃的下去,一日三餐的燒稀飯,喝的秦小良和在外面的秦三漢雙腿發軟,眼冒金星。

這丫頭是魔怔了。

秦小良實在忙的沒空,摳摳索索從腰間取出一串銅板,囑咐道:“拿去吧,記得去王大爺家買。還有路過西頭的時候問問老爹那蓮花花樣刻好了沒?明早人家就要了。”

小月也不知聽進去沒有,拿起錢就跑掉了。

第二日一早,主顧上了門,這次的客人呼啦啦來了好幾個,個個縮着脖子插着手,為首的看起來四五十歲,頭發已經大半花白了,他仔仔細細地用手摸碑上刻好的一大串文字,裂開缺了門牙的嘴問道:“這裏面可有貞義卓著四個字?”

秦小良點了點頭,點着正中的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道:“這幾個字便是了,我是按照你們遞過來的文書原封不動地抄刻的。”

她想問這人名字怎麽有些奇怪,不過死者為大,還是閉了嘴。這位置一般刻的人名,而且他們特意囑咐要在碑上刻蓮花紋飾,想來是個女子。

那客人看着那四個字,仔細伸手摸過去,大冬天的也不嫌涼,摸了好一會方道:“好,好。”

周圍的人具都笑眯眯地贊好。

秦小良還是第一次發現取墓碑的人如此喜笑顏開,她一時都懷疑這碑是不是刻錯了。

好在為首那人立刻便結了帳,囑咐秦小良明日午後送到地方。

秦小良送客人方出籬笆門,衣擺又被拽住了。

“姐姐,能不能,,再給我一點點,就一點點錢。。”

秦小良忍不住叫道:“什麽,這人是一日三餐吃銅錢的嗎!昨日剛給了一吊,這就用光了!我賣力幹活一天都被他花光了。”

小月縮着脖子道:“他身上衣裳都破了,太可憐了,我想給他買身新衣裳。”

秦小良此刻剛好有空,牽起妹妹的手進了屋。

她家中并沒有多餘的床,因此用了塊石板當床臨時安置在了竈臺旁。

不想她進屋,那人居然睜開了眼睛,只是那眼睛殊無溫度,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們。

秦小良一窒,感到胸口一涼,那夜緊張的記憶又回來了。

小月沖上去驚喜叫道:“舟舟,你居然醒啦,太好了!”

聽到這個稱呼,李辰舟渾身忍不住抖了兩抖,心中殺意漸起,只是他如今重傷在身,不得随意。

“若不是我們救了你,你已經死在大雪裏了,你怎麽連笑也不會笑一下?”秦小良問道,“我妹妹年少,你可不要诓騙她。”

救?李辰舟心中冷笑,你們救我回來,無非是記着那夜的仇想折磨我罷了。

就是你這年少的妹妹,我當真是小瞧了,手段太過歹毒了些。每日裏定時三遍來翻弄我的傷口,只靠一口稀飯吊着我,即不讓我餓死,也不讓我飽腹,不光如此,知我咳嗽會震動傷口,每日裏濃煙滾滾,嗆的我渾身多次開裂。

多謝在你們的救治下,我的傷更深了一些。

秦小良哪知他的苦楚,只當這人是救不熟的,還是個無底洞,一時又有些猶豫。

“姐姐你看,他的衣裳都破了。”

小月二話不說掀開被子,拎起了李辰舟的衣裳。她下手也沒個輕重,一下子拎個老高,秦小良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看到這人雪白的皮膚了。。況且他的衣裳确實破碎,這番拉扯隐約從破碎處看到。。

李辰舟渾身疼痛不能動彈,氣得眼冒金星:“你做什麽!!”

他金尊玉貴地長大,雖不得寵,何曾受過如此粗魯地對待。

“咳咳,”秦小良尴尬地咳嗽一聲,面紅過耳,忙将被子蓋好,拉過小月道,“你還沒做飯吧?”

小月道:“我做好了啊!叫姐姐吃飯叫了兩回都沒來呢。”

秦小良看也不敢看那男子一眼,只是道:“咳咳,那你吃完飯還沒洗手吧,快去洗手。”

小月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秦小良方道:“去年小月養過一只貓,後來那貓不小心弄丢了,傷心了好久,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你,只怕正在興頭上,你莫要生氣。”

李辰舟聽聞,氣得面色發黑,你們這是拿我當了玩物?等我離開此處,必要除之而後快。

秦小良見李辰舟不說話,遂道:“你有沒有家人?需要我給他們送封信來接你嗎?”

李辰舟抿着嘴還是不說話。他的下屬山沽,最近也該找來了。

只是山沽這幾天不聞消息,不知是否遇到了什麽意外?

原本計劃着這場刺殺之後,他名正言順帶着病弱的身體返回那座久違的皇城,到時再名正言順地對外宣告養病不出。不過說實話這場刺殺目前的結果确實有些超出他原先的計劃,比自己預期受的傷更重一些。

而且,總有些計劃之外的事情。

想及此,李辰舟不自覺看了眼旁邊的女子,這女子不過是這小小山村裏的一個刻碑匠。

此刻穿得臃腫看不出身材,只是安靜地埋着頭,不停地翻動酸麻的手腕,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那日躲避豐遠堂的追殺,因身上受了傷,金箭也快用盡,因此尋地方暫避。

在路過這個院落的時候,正看到這女子在石碑林立中專心致志地刻字。

那時晚來天色,欲要下雪,天空昏黑一片,她妹妹在一旁掌燈,燈火便照在這女子面上,照得她眉眼如山,面上滿是平和安寧,雙手中的刀卻翻飛如電,氣若游龍,若不是李辰舟精通劍道,只怕要以為她是個劍道高手。

便是這一駐足,讓他發現了腳下的蘿蔔窖,決心在那裏暫避。

得不到回複,秦小良嘆了口氣,出了門。

她拼命幹了幾日,腰酸背痛得厲害,下午一時不想刻碑,決定帶妹妹去給這男子扯身衣裳。

兩人和李辰舟說了一聲,便關門上鎖出了門。

鹿笛村離他們趕集的地方并不遠,兩人走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常給秦三漢扯衣裳的地方。

只是挑挑揀揀,竟是沒發現一件合适李辰舟的衣裳。

不知為何,秦小良總覺得,這些布若是穿在李辰舟的身上,實在很是不搭。

老板見這兩姑娘在裏面挑揀了半天也不買,心中有些不快,說話也陰陽怪氣起來:“聽說前幾天你們村遭了山匪,秦小娘子想來這幾天生意不錯,賺了不少吧。”

秦小良大怒,欲要罵人又忍住了,拽着妹妹便出了門。

她雖刻碑立牌,卻絕不希望碑下有冤魂。

被此一鬧,秦小良也失了興趣,只是有些無神地跟着小月,在一家店裏買了件厚實的深藍色棉襖。

順便給秦三漢也捎帶了一件一模一樣的。

秦小良一路心中抑郁難平,見小月凍的鼻尖紅紅,索性一次性給她們兩人都買了厚棉襖。

冬日白晝甚短,兩人剛買全,天色竟已有些晚了,眼見太陽要落山,寒風如刀一般刮過來。兩人縮着腦袋,準備跑回家去。

突然身後傳來轟隆隆地巨響,地面震動起來。

【作者有話說】

秦小良:啊啊啊,我真不是故意要看的。不過,可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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