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熏着荷花馨香的包廂裏,白夢來怡然自得地喝着冰雪烹茶。

所謂冰雪茶,乃是将冰壓着陶壺裏的茶葉,悶上一整晚。被冰凍化開的冷茶和沸水烹煮的熱茶的口感完全不一樣,別有情調與風味,算是當地特産。

白夢來這頭喝茶,玲珑那頭想起一些街坊巷裏的趣聞,碎碎念給他聽。

這一瞬息,白夢來倒不嫌棄玲珑聒噪了,還有點歲月靜好的意味在裏頭。

他想起柳川說的話,身邊有個人确實比孤身一人闖蕩人間要好。

白夢來翻了兩頁《永嘉鎮志》,這本地方志主要講永嘉鎮這些年來的山水以及重大要緊的地方事件。

他心裏有個念想,一路朝前翻去,果然讓他尋到了要找的東西。

白夢來指着書上用墨水勾勒得栩栩如生的狐貍,道:“你看這裏,有記載前頭雪山上的事。”

玲珑放下冰碗子,湊近去看。

鎮志上說,雪山連綿山脊處,曾住着雪狐族的人。他們擅長馭狐,在雪山上養數萬只雪狐貍,用它們的毛皮制狐裘。

因是雪地,白狐為了禦寒,毛量比其他地方養殖出來的要稍厚實,也只有那樣的嚴寒之地才能養出這樣皮色好的雪狐貍。

若是毛色雪白無瑕疵,手感綿軟又厚重,那能帶到山下去賣。

上等的白狐毛價值連城,在貴人圈中堪比黃金。

白夢來看得啧啧稱奇,口中念叨:“幾十年前,雪山上居住着雪狐族。奈何地方官員不肯花錢收購雪狐,又想讓人心甘情願養狐供他作為地方特産獻給君王,好坐收漁翁之利。因此,雪狐族一夜之間消失不見了,連同那萬只雪狐貍也消失了,山上僅剩下一地凍成渣子的血。有人說,是雪狐族的人連夜屠殺了這些雪狐貍,将其皮毛連同賺來的珠寶一齊藏了起來。誰能尋到這百寶洞,誰就能成為富甲一方的富豪。”

玲珑好奇地問:“也就是說,雪山上有寶藏?”

“無稽之談。”

“怎麽不對?”

“沒見着的事,不過是個傳說罷了。要真有寶藏,這麽多年還能有人沒找着的?”

玲珑悻悻然摸鼻子,道:“也是。鎮子上的人肯定會上雪山碰碰運氣,這麽多年過去了,沒尋到那可能就是沒有,騙騙傻子的。”

她突然想起另外一樁事來,驚呼了一聲,說:“對了!我聽那堂倌說,鐘姨娘的母親不就是從那雪山上尋來的狐妖嗎?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獨自一人在山上……她如果不是狐妖,那可能就是一直住在雪山上?”

聞言,白夢來莞爾一笑,道:“确實,這雪山上還能住什麽神秘女人呢?別是消失已久的雪狐族人吧?”

兩人相視一笑,心裏浮現起了幾個念頭,頗有狼狽為奸的意思在裏頭。

當務之急是尋到替鐘家往外洩密、瞎傳狐夫人典故的鐘記布坊老人高嬷嬷。要悄聲打聽,不許聲張,自然不能尋到鐘家門上去。

不然一問白夢來的來意,是想知曉高門大院的辛秘,還不被門房亂棍打出去?

白夢來和玲珑吃完了茶點,回了客棧,柳川已經在上房門前擎等着了。

見他抱臂幹等,身上衣衫都沒換,白夢來知道他是查出了點什麽,忙将人迎進屋子。

白夢來問:“可是有什麽消息?”

柳川老實點頭:“有。”

玲珑和白夢來面面相觑,她催促:“說來聽聽?”

柳川坐下牛飲了一盞晾涼了的茶,道:“高嬷嬷家中高堂去世,一整天都在做法事,這倒無甚新奇的。停棺七日下葬後,高嬷嬷便擺起了流水席。擺了足足兩日,那陣仗還挺大,可見是有點家底的。”

“然後呢?”白夢來挑眉,“你總不至于是想和我說她家白事多有排場吧?”

柳川這才發覺自己跑題了,于是急忙繞回來,道:“不是!我想說的是,她這流水席不止宴請親眷,連往來的街坊鄰裏都落座吃席。”

“這有什麽奇怪的?”玲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

“重點在後頭!”柳川神秘兮兮地道,“按理說,既然大肆宴請鎮上的人,給仙逝的高堂做了臉,那麽即便來的是路人,也不會趕客。偏偏有人尋到她家來,顯然是認識高嬷嬷的。她只在後門接應了那人,随後便将其趕走了。”

白夢來微笑:“哦?有點意思。若是不認識的人,自然連見都不會去見,遑論去後門和人私會,又将人趕走了。”

“對!”柳川拍了把桌子,道,“于是我就跟着那人回了他家,聽到他和在院裏殺雞的媳婦說,他沒能從高嬷嬷那裏要來工錢,再這樣下去,就将她的破事抖出去,讓她身敗名裂。”

“什麽秘密?”玲珑問。

“不知道啊,他媳婦像是忌憚高嬷嬷的勢力,直說隔牆有耳,便再無後續了。其他的,我就沒打聽到了。原以為能幫上主子的忙,這一趟跑,好似也是無功而返。”柳川撓撓頭,苦悶自己也沒查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來。

白夢來寬慰他:“不,已經夠了。”

“啊?”柳川呆若木雞,他好似也沒說出什麽有用的東西吧?

白夢來拿出手脂,一邊搽雪白的手膏子,一邊問:“既然是要發人工錢,那想必高嬷嬷也置辦了些産業吧?”

說起這個,柳川猛然想起什麽,道:“對!聽說她在隔壁鎮子用親弟弟的名號開了一家脂芳樓,專門賣顏色嬌嫩的胭脂!售價貴到離譜,可架不住有人買,就連鐘家的姨娘太太也會時不時賞光,買上幾盒。”

“這麽好用嗎?”玲珑蠢蠢欲動。

白夢來斜了她一眼,道:“你又不用胭脂,歡喜個什麽勁?”

玲珑噘嘴,道:“不興我買回來送小娘子嗎?”

白夢來頭疼欲裂:“你一個姑娘家,成日裏一副登徒子做派是為何?”

“這怎麽登徒子了?俗話說得好,食色性也。我就愛看嬌俏的小娘子,想偏疼她一些,犯哪條王法了?”玲珑不滿極了,她就愛美人,美人養眼,她又沒其他孟浪舉動,光是看看還不行了?

白夢來語塞一瞬,道:“得虧你是個女子,否則皇城的刑獄司鐵定有你一份牢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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