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番外
番外
寫給小恩的信
小恩。
請允許我這麽叫你。
我剛上小學的時候,遇見了一個改變我生命的女孩兒。
那個時候的我,性格軟弱,還是個小胖子。
那些熊孩子都喜歡欺負我,我和奶奶相依為命,從小就讀寄宿學校。
我不敢告訴奶奶和老師,甚至後來被欺負習慣了。
有一天,我照常被堵在食堂角落,他們圍着我,讓我交出零花錢,我明明都快把錢交出去了,可突然聽見一聲冷笑。
我們全看過去。
那是我第一次遇見你,我知道這麽形容很不貼切,可那時候的我覺得,你就像一個發着光的勇士。
直到現在,我也依然這麽覺得。
你紮着馬尾的,盯着他們,右手拿着一把伸縮刀,然後擡起左手臂,毫不猶豫地往上劃了很深的一條口子,鮮血蔓延在你的手臂,大顆大顆地滴在地上,可你卻像感覺不到疼。
你對他們說:“如果你們再欺負人,我就在你們身上劃。”
他們被你吓跑了,你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從那以後,我開始跟着你。
你不愛說話,也沒問過我名字,有一次聽別人叫我名字,就開始喊我小雙木。
雙木林,我很喜歡你這麽叫我。
我們上了同一所初中,可不同班,你還是不愛理人,也沒有發現我也在這個學校,後來我發現你身邊多了一個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兒。
你願意交朋友了,我很開心。
快初中畢業那段時間,你請了很長時間的假,我打聽到是你家裏發生了事,你回來參加了中考。
我費盡心思和你考進了同一所高中,你更加不愛說話了,我每天見到你的次數屈指可數。
還有人和你告白,但是我看見你看也沒看他們。
我心中竊喜,又感到不安。
我依舊不敢上前和你說話。
終于,高考後,我和你上了同一所大學,我以為我終于能和你再說說話,成為朋友了,我想讓你開心一點。
可是蒼天好像覺得我不珍惜和你認識的機會,所以收回了它。
大學有一次學校組織體檢,我竟然被檢查出得了很嚴重的病,我沒有告訴奶奶,我知道我不能去見你了。
我開始流鼻血,怎麽也止不住,我在宿舍暈倒了,舍友把我送去醫院。
那時候臨近畢業,我真的快堅持不住了,奶奶來了醫院,她說無論如何也要治。
她讓我在醫院待着。
我頭一次沒聽她的話,我知道我好不了了,我跟奶奶說:“我想回家,我想回學校。”
其實,我還想見你,小恩。
小恩,請允許我這麽叫你。
我休學了,治了幾年,化療好疼,我的頭發都掉光了。
我沒有跟奶奶說過你,但是我覺得,奶奶一定會喜歡你的。
我還是忍不住打聽你的消息,據說,畢業後,你做了一個花藝師。
是啊,我一直覺得,花很适合你。
後來,我知道你生病了,我向奶奶提出了回家,她拗不過我,只好帶我出了院,醫生警告我,說我的身體堅持不了多久了。
我不在乎。
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大概我現在的樣子,會吓到你吧,後來,我買了一頂假發,我開始去你住院的醫院找你,我一層一層地問醫生護士,終于找到了你所在的病房。
我推開虛掩着的門,看見了安靜躺在病床上的你,醫生說你得了癌症,可能再也不能醒過來了。
我突然想,那我能不能用我的命換你的命呢?
我每天都去照顧你,跟你說話,我相信她能夠聽見,你會醒過來的,就這樣連續照顧了你一個多月。
奶奶叫我吃藥,我不想吃,因為我想,你現在肯定很難受,你的痛苦能不能分一點給我呢?
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那一天我實在是太累了,我在你的病床邊睡着了,我做了一個夢。
我在夢裏成了一個寵物醫生,我救下了想自殺的你。
原來你那麽孤獨,那麽痛苦,我恨我自己沒有早一點鼓起勇氣。
我們在夢裏成為了朋友,你還跟我說了好多話,對我真心的笑,你或許自己都不知道,你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真好看,我真想看你一直笑啊。
後來我們約定去餐廳吃飯,你可能有事,我等你的途中,對面坐了一個女生,她說她是你的同學。
她說你家裏在你初中畢業那年死了人,你的媽媽害死了你的爸爸。
她說你性格孤僻,或許心理有問題,但我比她更早認識你,我知道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
無論如何我都會相信你,不管你是什麽樣子,我永遠都會喜歡你,況且,你根本就不是那個人說的那樣。
那個人離開了,我繼續等你,可我等了好久,你都沒有出現,我開始給你打電話,發信息,可全部都沒有回應,我找了你好多天。
我發現你在故意躲我,我實在沒辦法,只好去你家找你,你終于肯見我了,可變得好消瘦,我問你為什麽不理我,原來你去過了餐廳,也看見了那個人。
你告訴我所有的事情,我不在乎,那些事情的發生都不是你的錯,我只是好心疼,我不知道你一個人,是怎麽熬過這麽多年的。
我抱着你,問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你同意了,那麽長時間,我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
我們在一起了,過了一年多在我生命裏最幸福的日子,我陪你治病,陪你看世界。
我還記得,我們一起去看極光的時候,你叫我看極光,可是我只看得見你燦爛的笑容和眼裏閃爍的熠熠星光。
我多想讓時間永遠靜止在那一刻。
我還記得我們一起去求的平安符,你說我傻乎乎地要保護平安符,可是我知道你把它保護得更好。
小恩,原來,我們都是笨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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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你快好了,我卻發現我自己的存在越來越不真實,最後,你的病已經奇跡般地痊愈了。
而我,長眠在了那個夢裏。
我好像,真的用我的命換你的命了。
我醒了,看到依舊在病床上安靜躺着的你。
鬼使神差地我有些心痛,我想讓你記住我,可是我不知道你怎麽才能想起我。
我無力地對你笑了笑,可惜你不能像那個夢裏一樣對我笑。
我站起來,恍惚地扶着牆走出病房。
好不容易,我才回到了家,奶奶被我吓壞了,我說我沒事,她眼中蓄滿了淚水,我說我真的沒事。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樣收拾東西準備去醫院,我在洗手臺洗臉的時候,發現毛巾上有一灘血。
我看見鏡子裏的我,鼻血在不斷地往下.流,任憑我怎麽擦也擦不幹淨。
我只好用手捂住口鼻,我怕奶奶看見,她要是看見了,又得擔心了。
我扶着牆走出洗手間,我快沒力氣了,剛打開門,我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我聽見了奶奶的驚呼聲,我強撐着眼皮看見她拄着拐杖跑向我,我想說,奶奶,小心地滑,可我說不出話。
對不起,奶奶。
我慢慢閉上眼,我知道我應該再也醒不過來了。
遺憾的是,我還沒能等到你醒過來,還沒跟你說其實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你了。
這是一封永遠無法寄給你的信,因為我根本就沒辦法寫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