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轉眼之間,國慶節就到了。

放假這天,大清早的,班裏的人不像往常般因為早起昏昏欲睡,無精打采的,相反,都格外的興奮,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

每逢假期就會出現的一個場景,梁如夏早已習慣。

卻不會融入他們。

和別人出去旅游的計劃不同,她的假期,被整整七天的輔導班填滿。

這怎麽會高興得起來?

梁如夏默默坐到座位上,熟稔于心地拿出書開始早讀。

“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和英語單詞一樣,語文古詩文同樣是梁如夏的難點。

有時候學累了,梁如夏會趴在桌上出神。

她記憶力不好,理科思維也不行,在學習上似乎沒有一個優點。

這麽沒有一個學習天賦的人,卻要日日夜夜一直走在學習的路上,不能停止,不能後退。

最後能有一個好結果嗎?

每想到這,梁如夏的情緒就會異常低落。

可是沒有辦法。

她必須學。

沒有天賦,就只能加倍努力。

努力的話,好結果的可能性總會一點點大過壞結果的。

“花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梁如夏合上書,目視前方,嘗試着背誦古詩文。

然而,背了還沒一半,突然就卡在原地,想不起來下文。

她無奈翻開書看一眼,幾秒過後從頭開始重新背誦。

“遂教方士殷勤……殷勤、殷勤、殷勤什麽來着。”

還剩一個字,梁如夏死活想不起來。

她有些懊惱,打算打開課本再看一眼。

正當有所動作,熟悉的聲音傳過來:“遂教方士殷勤覓。”

梁如夏側過臉看向聲音的主人。

陳肆川不知何時到的教室,桌面上幹幹淨淨,只有一張試卷。

書都沒拿出來,他是怎麽會背的?

梁如夏奇怪地問:“你會背了?”

陳肆川手拿黑筆勾着選項的同時回:“不會。”

“那你怎麽知道是遂教方士殷勤覓?”

“從我坐到這開始,”陳肆川擡眼看她,大爺般的語氣道,“三分鐘內,你這句話背了沒有十遍也有八遍。”

“……”

這是不是拐彎抹角地說她笨。

梁如夏不理他,轉回去繼續背自己的書。

一段好不容易順過去,下一段又來了道難關。

“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西南行、行……”

剛才看這句話看了足足有一分鐘,怎麽從頭開始背,背到這又忘了呢。

梁如夏在看書和不看書之間掙紮。

看書,強迫症的她又得從頭開始背,浪費時間。

不看書,她想不起來啊。

梁如夏恍然間想到什麽,主意打到了她的同桌身上。

他不是記憶力好嗎?問問他試試。

于是,她開口問:“陳肆川,我考考你,‘千乘萬騎西南行’的下一句是什麽?”

陳肆川停下演算的筆,剛要出聲,就及時被人止住了。

梁如夏伸出右手的食指,小聲說:“只跟我說一個字就好。”

“翠。”

“翠?”梁如夏自言自語。

翠什麽呢?

她試探性地繼續問:“第二個字呢?”

陳肆川聞言,樂出聲:“華。”

“翠華、翠華,”下一秒,梁如夏快速地說,“翠華搖搖行複止!”

緊接着,她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口氣背完下面的部分:“西出都門百餘裏。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花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梁如夏給這篇古文劃了幾個部分,眼下,一通努力下,只還剩最後一部分不會背。

梁如夏給自己一分鐘的休息時間,打開水杯喝了一口水。

正巧這時候早讀下課的鈴聲也響了起來。

她喝完蓋上蓋子,抿了抿唇。

一早上沒有白白浪費,梁如夏有些輕松。

她餘光看了看旁邊同樣在喝水的陳肆川,說:“你說,如果這一篇古詩文我反複讀好幾遍,你就在旁邊聽着,最後你是不是就能背下來了?”

“對我濾鏡這麽大?”陳肆川喝水的動作停住,睨她,“我呢,記憶力是比你好一些,但也沒好到聽幾遍就能背下來整篇課文的程度。”

“至少如果月考考到白居易的《長恨歌》,又恰巧考到了我今天早上背的這幾句話,你肯定會寫,最低兩分到手。”梁如夏說到最後,潔白的牙齒露出來,嘿嘿笑了下。

陳肆川也笑:“行,那我先謝謝你了。”

“客氣。”

趴着睡覺的方悅涵聽到周圍都在說話,睡意漸沒,直起上半身伸了個懶腰。

她轉身問:“夏夏,國慶假期出不出來玩?”

梁如夏靜默兩秒,随後搖搖頭:“恐怕是不行。”

方悅涵啊一聲,心情一瞬間跌倒谷底:“為什麽?”

“因為我要上輔導班,”梁如夏輕嘆一口氣,語氣裏沒了前幾分鐘的惬意,“我媽媽從她同事那裏得知了一個教學水平不錯的老師,并且了解到這個老師要在假期辦一個強化輔導班,就給我報了名。”

“啊,你成績明明很好啊,”方悅涵不解,又想到之前三人在奶茶店的談話,她感慨道,“你媽媽對你的要求真的太高了。”

“是有一點吧,”梁如夏搬出那句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話,“她也是為我好。”

“唉,你同桌陳肆川十月四號生日,本來以為你能出來玩,還想着我們一起去聚聚呢。”方悅涵不無可惜地說。

梁如夏聽到,下意識地望向陳肆川:“你十月四號生日?”

陳肆川嗯了一聲。

“你年齡比我小诶,”梁如夏有些意外,“我是七月出生的,比你大三個月。”

“你九幾年?”

“九六。”

“我九五。”

梁如夏了然。

雖然人去不了,但是祝福和禮物還是要送上的。

畢竟是同桌,他平時又經常幫她,給她講題。

但是,該送什麽呢?

“夏夏,你要去哪個輔導班?什麽科目,我看看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方悅涵适時岔開話題。

“科目是化學,”梁如夏回她,“至于輔導班,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是我們學校小班的老師開的。”

做着卷子的陳肆川微不可查地頓了下,不過幾秒鐘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

方悅涵:“貴嗎?不貴的話我也去上。”

梁如夏不怎麽清楚這個:“回去我問問我媽媽?”

方悅涵重重地點了下頭。

“方悅涵你國慶要去哪?我也去。”

謝翊睡着覺,隐隐約約聽見方悅涵說了些什麽,最後聽到要去某個地方時,騰地一下坐直了。

“補習班,你去不去?”

“補習班啊,”謝翊萎了下去,下一秒又變得鬥志昂揚,“也不是不行。”

“得了,你可千萬別跟着我去。”

“你放心,我一定會跟着你去的。”

謝翊說話直接得很,梁如夏一個對感情一竅不通的人都聽明白了。

她會心一笑,不多說什麽。

-

中午,和方悅涵吃完飯回到教室,梁如夏趴在桌上準備進入午休時間。

只不過沒能成功。

有人戳了戳她後背,跟她說:“梁如夏,外面有人叫你。”

梁如夏懵懵地擡起了頭。

揉揉眼,起身出去。

她原本以為是徐瑩,走到門口才發現是完全不認識的一個人。

“你是梁如夏麽?”

對方開門見山。

“嗯。”

站在梁如夏對面的女生沒穿校服,一身格子套裝,過肩長發微卷,皮膚很白,卻又不像自然白,細看能看出明顯的顆粒。

“你認識孫藝溪吧?”

應該算認識。

“認識。”

“她今天有事請假了,讓我把這個給你,你轉交給陳肆川。”

女生說着的同時擡起了手,一個貼着各種卡通動物圖案貼紙的透明禮物盒被放在她手心。

梁如夏馬上反應過來。

可是,她記得上次去還那個粉色禮物盒的時候,和孫藝溪說:“陳肆川讓我給送回來。”

拒絕的意思應該很明顯了。

所以,這是不會放棄的意思嗎?

梁如夏用幾秒時間思考措辭,回:“不好意思,你等午休結束後再來吧,那時候他正好在教室。”

仍然是委婉的回複,話裏拒絕的意思卻是依舊明顯。

“不是,送個東西怎麽了?又不費你多少功夫。”女生輕輕翻了個白眼。

梁如夏還是拒絕:“還是等他回來你再來送吧。”

“這麽小心眼兒,怪不得能和方悅涵能玩到一起去。”

聽到熟悉的名字,梁如夏微怔。

“過來人告訴你一句,方悅涵她不是什麽好人,老喜歡多管閑事,”女生收回拿着禮物盒的手,語氣略帶輕蔑地繼續說,“你最好少跟她一起玩。”

她說完了,轉身欲走。

梁如夏卻在這時喊住她。

“我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她為人怎麽樣,我通過接觸自然會了解。她人很好,至少從不會在陌生人面前說其他人的閑話。謝謝你浪費你的時間給我提了一個建議,但是這個建議對我來說沒有什麽用。”

她聲音不大,語氣很輕,說出來的話卻擲地有聲。

梁如夏也沒想到,自己會有對着一個陌生人流利說完一大段話的一天。

要知道,她作為一個“生人面前懵,熟人面前瘋”的典型代表人之一,跟陌生人從不會說這麽多話,還是面不紅心不跳地說。

對方一聽,無所謂地點點頭,表情不屑:“那我們走着瞧吧。”

撂下這麽一句,擡腳離開了。

梁如夏見她走遠,心跳突然開始加速。

她好勇敢。

剛才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為了保護本國公主橫沖直撞、勇往直前的戰士。

一定帥呆了吧。

她在心裏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不過,“我們走着瞧”是什麽意思?

她又和最近情緒時好時壞的悅涵之間有什麽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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