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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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室裏,方悅涵看着她那腫起來的腳腕嗷嗷叫。

“我的天,怎麽這麽疼。”

“怎麽崴的?”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一邊輕輕活動她的腳腕一邊問,“這麽不小心。”

方悅涵回:“跑步的時候摔倒了。”

“诶那個小姑娘,”醫務人員聽着,忽然指向在一旁站着的梁如夏,“你去冰箱裏拿個冰袋。”

“哦好。”

梁如夏根據她指的方向走過去,打開冰箱門拿了一個。

醫務人員伸手接過,敷在方悅涵的右腳腕上,叮囑道:“就在這敷着,敷完我看看情況你再走。”

兩個女生先後道謝。

等醫務人員拉開簾子去裏面辦公後,梁如夏慢慢走到方悅涵旁邊問:“現在還疼不疼?”

方悅涵苦笑:“有一點,但沒剛才疼了。”

“好,”梁如夏說,“我在這裏陪着你,正好下午也沒我的項目,等你好了我扶着你一起走。”

“你太好了夏夏。”方悅涵靠在梁如夏的胳膊上,嘤嘤道。

梁如夏哭笑不得,任她靠上來。

半響,方悅涵開口問道:“謝翊走了?”

“嗯,他下午好像有個項目,”梁如夏說着,想到謝翊背起方悅涵就跑的樣子,笑了,“謝翊平時看着不太靠譜的樣子,關鍵起來還是很靠譜的。”

“我也沒想到,”方悅涵垂眼,“去比賽前我還對他說了不好聽的話。”

說到這,她停下去沒再繼續。

每個人都有秘密。

梁如夏也不開口催她,坐在那靜靜地等着。

過了兩分鐘,她想開口問問腳腕究竟是怎麽崴到的,就聽見徐瑩的聲音由遠及近。

“悅涵你是不是被人推倒才崴到腳的?”

徐瑩跑進醫務室,先盯着方悅涵的腳看了看,嘶一聲:“我去,這麽嚴重,都腫起來了。”

“被人推倒?”梁如夏疑惑。

“對,被人推倒,”徐瑩直起身,說,“我當時就在坐區看比賽給悅涵加油,結果還剩五十米的時候,第二名一用力沖了上去。”

“沖就沖吧,她對着人沖。”

“氣死我了,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徐瑩憤憤不平完,和梁如夏一起看向了坐在她們中間的人。

方悅涵撓了撓頭,嘆一口氣:“說來話長。”

那個女生叫方沫,和方悅涵是初中同班同學。兩人不算親近,一年說不上幾句話。

直到班裏轉來個說話有點口吃的女生。

“我也不知道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有一天方沫突然來找我讓我別和轉校生玩兒,我說怎麽了,她讓我別多管閑事。”

“我性格就那樣嘛,一個人好不好,值不值得相處,不是得試了才知道,”方悅涵把之前的事詳細地敘述了一遍,“我就沒當回事兒,和那個女生正常交流。她問我題我就告訴她,體育課沒人壓着做仰卧起坐來找我幫忙,我就答應她。”

“然後發現她人其實挺好的,人也很可愛,我倆慢慢就成了朋友。”

“之後那個方沫是不是就連帶着孤立你了?”徐瑩眉頭微蹙,直覺事情不簡單。

“對,”方悅涵點頭,“孤立就孤立,我也不在乎,又不是不跟她玩就活不下去了。”

“誰知道到了高一還跟她一班,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她對我敵意更大了。”

徐瑩癟嘴,一臉無語:“不是吧,都多大了還搞小團體孤立這一套。”

“所以那天晚上從報告廳出來後謝翊說有小混混跟着你,是不是就是因為她?”梁如夏忽地問。

“嗯,”方悅涵看向天花板,又嘆了口氣,“就這學期,有天下晚自習回家的時候走路上就看見她和她男朋友抱着做親密動作,我裝什麽都沒看到,自顧自地往前走。結果她突然喊住我,警告我別說出去。我說行,說完我就走了。”

“結果兩天後她班主任就知道了。你們都知道,我們學校對早戀管得一直都很嚴,班主任就讓她回家反省。”

不用她再多說,徐瑩和梁如夏就已經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她看着膽大,其實也不敢對我做什麽,就找了隔壁幾個職校的男生來吓吓我而已,”把從未說出口的事情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方悅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至于崴腳,可能因為我沒被吓到,所以她還是有點生氣吧,心裏的氣沒發出來。”

“現在,應該發出來了。”

徐瑩從小到大沒經歷過這些,遇到的一直都是很好相處的朋友,一時有些沉默。

“我覺得,那幾個小混混找你的時候,你該說一下的,萬一真出什麽事了怎麽辦?”

方悅涵笑一下:“沒什麽可說的,不是大事。”

徐瑩反問:“那什麽是大事?”

什麽是大事,大事沒發生之前誰都不知道什麽是大事。

只知道,性格使然,對于有些人而言,無論發生什麽,第一反應都是:沒事,不要緊的。

在這上面,方悅涵覺得她和梁如夏是同一類人。

都不喜歡麻煩別人。

“這樣,以後我一定什麽都說。”方悅涵嘿嘿笑。

徐瑩輕哼:“這還差不多。”

三個人東拉西扯,在醫務室小聲聊了一會兒後,醫務人員拉開簾子走了出來。

她拿開冰袋看看方悅涵的腳,說:“沒事兒了,給你拿兩片膏藥,回去等腫脹消退一點後貼上就行。”

“好。”

方悅涵走在中間,梁如夏和徐瑩在她兩側稍稍扶着她。

“男子跳高是不是要結束了?我這樣估計也沒法跳了,”方悅涵突然想起來說,“算了,明年再給補回來,明年我多報幾個項目。”

徐瑩調侃她:“報,你全報上也沒人管你。”

提起明年的運動會,梁如夏把她的想法說出來:“如果我明天的一千五跑了倒數第一,明年體委怎麽求我我都不報。”

“我不信。”方悅涵和徐瑩齊齊說。

“真的,”梁如夏一臉認真,“倒數第一太丢人了,我肯定不會再報了。”

方悅涵和徐瑩對視一眼:“我們說的是,不信你跑倒數第一。”

“明天我倆就在終點等着你,為你提供比賽後的至尊服務。”

梁如夏唇揚到最高高度,笑得眼睛眯起來:“好哦。”

-

回到操場,三個人各回了各的班級坐區。

見方悅涵傷成這樣,班裏的人早不在乎比賽成績,紛紛過來問了句有沒有事,并吐槽起故意絆倒的那個人。

在最前面坐着的曹恒也說:“跳高你就不用去了,也不差那幾分。”

“至于把你絆倒的那個人,我回頭去問問情況。”

“嗯。”

方悅涵謝過他們,和梁如夏走到原來的坐的位置上。

一看陳肆川早回來坐在那兒了。

方悅涵在醫務室坐得太舒服,一出來,陽光照得她眼睛閉了又閉。

最後幹脆拿起校服外套套在頭上趴在了膝蓋上。

梁如夏還好,方悅涵上午給她帽子幫她擋住了不少陽光。

“你比完了?”她坐下後問身旁的男生。

“比完了,”陳肆川扭好瓶蓋,把水放在一旁,往方悅涵那個方向看了眼,“問題大嗎?”

“不太大,醫生說回頭敷敷膏藥。”梁如夏如實說。

看到男生滿頭的汗,從帶的包裏抽出幾張紙遞過去:“喏,擦擦。”

陳肆川笑了下,接過來随手在額頭上擦了擦。

“讓我猜猜,是不是又得了第一名?”梁如夏摸着下巴說。

“沒有,第三。”

“沒事,那也很厲害了。”

陳肆川嗯一聲,忽而側過頭問她。

“如果我得了倒數第一呢?還厲害不?”

梁如夏不帶猶豫地點頭:“厲害啊。”

陳肆川垂眸,想笑又不想笑。

她總是能毫不吝啬地誇贊別人,對自己卻只有不自信和懷疑。

“你也是。”他說。

梁如夏:“我也是什麽?”

陳肆川伸了伸懶腰,手落下的時候又輕按了下她的頭。

漫不經心的語氣中又帶着幾分認真:“做什麽都厲害。”

梁如夏小臉莫名一紅。

怎麽還忽然誇起她了。

“謝翊呢?”

她不自然地岔開話題。

“從醫務室回來後比完賽要去找推方悅涵的人,被我攔下了,”陳肆川說,“看他表情我就知道他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

“把方悅涵崴到的腳還回去。”

“……”确實蠻像謝翊的風格。

“然後呢?”

“我說不行,”陳肆川講故事似的說,“你一腳我一腳的,又解決不了問題。”

“再然後呢?”

“我說我有她絆倒方悅涵的視頻,讓他拿給她看。”

“不道歉的話就把視頻給她班主任看?”

“差不多呢,就是這個意思。”

“你還挺理性的嘛。”

陳肆川開始臭屁起來:“打架多幼稚,能用腦子解決問題的事情還動什麽手。”

梁如夏笑了。

“那那名女生會來和悅涵道歉嗎?”

“會,”注意到陽光強度忽然間變大,陳肆川擡手壓了壓女生的帽檐,“不急。”

“哦。”

因為帽檐擋住了視線的大部分,梁如夏便只能腳下的階梯面上看。

所以陳肆川為什麽會拍到方沫碰到方悅涵的視頻呢?提前預知嗎?

“陳肆川,你是怎麽拍到悅涵被碰倒的畫面的?”

陳肆川怔了下,緊接着便恢複如常。

“先這樣,再那樣。”

“先哪樣再哪樣?”

“猜。”

很簡單啊。

排隊檢錄完還沒比賽之前,他百無聊賴地望向了對面的班級坐區,直到忽而看到熟悉的身影。

等其他人都開始擡腳離開,一個人獨自站在原地從兜裏掏出手機,隔着一整個足球場對着往跑道小跑過來的人按下了拍攝鍵。

長達一分鐘的拍攝過程中,角落邊緣恰好拍到了而已。

只是白激動一場。

她忽然從坐區跑過來的那一瞬間,還以為沖他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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