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在海城,每年的冬天都來得猝不及防。
今天陽光正好,明天就突然降溫,一點預警都沒有。
配合着猛烈的海風,冷意從衣角周邊竄進去,直達心底。
出門上學前,梁如夏聽秦莉的話,在校服外套外面多套了一件很厚實的羊毛羔外套,才覺得暖和了些。
下了公交車,她把手往衣袖裏伸,随後插進了兜裏。下巴努力往裏縮,直到衣領蓋住它。
做好全面的保暖準備,梁如夏和那些只穿一件薄外套跺着腳匆匆跑走離開的乘客不同,她以平常的速度走着,在滿天大風中顯得格外突出。
冬天來了啊。
梁如夏這樣想着。
她走到一條路的終點,另一條路的起點。
站在那,一雙幹淨透亮的眼睛遙遙望向遠方。
風吹亂了碎發,擋住了視線,她就擡手捋到耳後。
梁如夏覺得此時的自己像是在演一部電影,這個電影裏,自己是唯一的主角,以她的視角觀察着周圍的一舉一動,每有一個發現都會讓她感到神奇,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激動。
突然就好喜歡現在。
腦補了半響,梁如夏在心裏自嘲了一句。
怎麽這麽愛幻想,還蠻中二的。
她呼一口氣。
那氣的形态清晰明顯,如煙一般,向上飄,然後一點一點的消失。
繼續走。
所以,今年什麽時候會下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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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氣溫的驟降,校領導将做操改成了跑操。
全校三個年級在劃分的不同位置上跑。
高二年級被分到了操場,三十個班擠在四百米的跑道上,跑着的同時還要控制着距離和速度,以免班與班之間撞上。
幾圈下來,除了中途好幾次跑出跑道外系鞋帶的,其他人滿臉通紅,紛紛找紙擦汗。
回到教室,室內立馬被一股熱氣所籠罩。
梁如夏熱的不行,早上那件羊羔絨外套早讓她脫下來疊好放到了腿上。
“梁如夏,拜托你件事可以不?”謝翊轉過身說。
梁如夏一邊用手給自己扇着風一邊點頭示意他說。
“陳肆川剛給我發消息說老劉一會兒要測驗,中午可能會耽誤些時間,讓我給他帶個午飯。”
“但我這吃完飯就去操場打籃球了,實在是懶得再跑一趟。”
“那夏夏就不用再跑一趟了?”方悅涵瞥他一眼,插了一句。
“我這不想着她吃完飯就回來了,順便一下嘛。”對着方悅涵,謝翊又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好好說話。”
謝翊坐正,朝斜對面的女生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感謝,回頭你和陳肆川吵架我一定站在你這邊。”
“……”
他還蠻有義氣的。
梁如夏擺擺手。
送個飯的事,沒什麽難度,還不至于這樣。
“他說吃什麽了嗎?”
“沒說,你随便買就行,他不挑。”
“好。”
“對了,你知道競賽班在哪嗎?”
梁如夏以前聽說過:“是不是就是我們教學樓對面那座樓。”
“對,兩座樓之間不是由一條走道連着的麽,你走過去後爬上四樓,左邊第一間就是。”
“好,我知道了。”
謝翊轉過去後,方悅涵問梁如夏需不需要自己跟着去。
“沒事,你回家吧。”
方悅涵的奶奶那天中午顧着和方悅涵打電話,沒看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傷得不輕,躺在床上不能大幅度動彈。因此方悅涵這幾天中午都回家吃的飯。
梁如夏應完朝旁邊的空位上看了一眼。
想了一下,他們得有三天沒見了。
三天前的早自習,陳肆川跑完步就開始收拾書包。
“老劉開完會說上邊把決賽推遲了十天,學校打算給我們停課,用這兩個星期集中組織起來再培訓培訓。”
“停課就是不來教室上課了?”
“嗯,那邊會有老師給上其他科,但主要還是化學。”
梁如夏了然。
走之前,陳肆川趁她不注意輕按了下她頭:“不會的題記下來,等我回來給你解。”
“你有空的話,周末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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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梁如夏依舊找了個角落處,坐在那安靜地吃着飯。
可能因為有任務在身,她吃得要比平時快些。
等把餐盤放到餐盤存放處,她小跑着到窗口去打飯。
“丫頭,怎麽這時候才來吃飯?”食堂阿姨打飯的同時不忘關心一句。
梁如夏手背碰碰鼻尖:“沒有沒有,我吃完了,這是幫同學帶的。”
“這樣啊。”阿姨說着抖了抖手中的勺。
菜一下就少了将近一半。
梁如夏哭笑不得。
只得又加了一個。
“點這麽多你同學能吃得完?”
“應該可以。”
“不會是男同學吧?”
梁如夏呃了一聲,點了點頭。
食堂阿姨一下就明白了什麽似的:“高中還是要以學習為主,早戀可不好。”
“……”梁如夏尴尬地笑了笑,否認道,“沒有早戀。”
打包好的飯通過窗口遞了過來,她接過後說一句“阿姨再見”就快速離開了。
路上,梁如夏微微低着頭。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改掉這無時無刻随地不好意思的毛病。
對于不屬實的事情否認就好了,幹嘛每次一聽到就控制不住地臉紅。
一點也不大方坦蕩。
“嘿,想什麽呢如夏?”
突如其來的一聲把正在神游的梁如夏吓得夠嗆。
她擡頭一瞧,是孫藝溪。
“沒什麽,”梁如夏搖搖頭,見她要往食堂走,問,“你現在才來吃飯?”
孫藝溪打了打哈欠:“嗯,感覺這次期中考試沒考好,老頭快回來了,我得多花點時間,不然又得挨他絮叨。”
梁如夏明白了,回她:“那你快去吃飯吧,我剛剛看到還有菜。”
“好哦,”孫藝溪說着就要走,卻在瞥到對方手裏的東西時停住了腳步,她憑着第一直覺問,“幫陳肆川帶的?”
梁如夏覺得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吸取剛才的教訓,她淡定地說:“對。”
孫藝溪啧啧兩聲:“他好大的臉。”
梁如夏笑了笑,簡單給她解釋了一下。
“行吧,他也就學習行了,”孫藝溪給她揮手,“那我去吃飯了。”
梁如夏同樣揮揮手。
沒走兩步,胳膊倏地被人輕輕拽住。
“如夏,我還是得跟你說一句,”孫藝溪面色有些沉重,“他家裏很複雜的,老頭和他父母認識,我聽過一點他們家的事情。”
“我和他父母見過一面,兩口子的臉一個比一個臭,一點都不好相處,特別強勢,控制欲很強,和老頭有得一拼。”
梁如夏不是第一次聽到關于陳肆川的家庭情況。
之前和方悅涵剛認識的時候,她們倆和徐瑩在食堂吃飯,方悅涵提過一次。
她記得當時說的是家境不錯,其他的好像就沒有了。
眼下一聽見孫藝溪說的,梁如夏覺得陳肆川的父母和自己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這麽好的人,父母應該很溫和,很慈祥。
不過這畢竟是別人的私事,梁如夏不好多想,就當随便聽聽。
“所以說你要慎重考慮。”孫藝溪最後說。
考慮什麽?
梁如夏還沒反應過來,孫藝溪已經去食堂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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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着謝翊和自己說的,梁如夏提着飯去到高二教學樓對面的樓。
左邊第一間。
梁如夏順利找到了這間教室。
只不過,她從前門走到後門,兩個門都是關着的。
最後,她随便挑了一個門,耳朵努力貼近,想聽聽裏面的動靜,再确認一下。
不然走錯了的話,挺尴尬的。
“這個‘X’原來是锶離子啊,前兩個我寫出來了,就這個怎麽想都沒想出來。”
“靠,這個立體結構我少了個碳氧雙鍵。”
隐隐約約聽到熟悉的化學名詞,梁如夏确定了就是這個房間。
她伸手敲了敲門。
裏面沒有動靜,仍然只聽得見大聲的讨論聲。
于是她加大力度又敲了敲。
“進!”
梁如夏握着門把,輕輕地推開了門。
“請問,陳肆川在嗎?”
後排坐着的六七個人中,她話裏的男生坐在最中間,正撐着側臉看着桌面,神色淡淡。
這句話一出,讨論聲即刻停止。
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門口的梁如夏。
下一秒,他們感到自己被往兩邊擠了下。
緊接着就聽到清冽且磁性的一聲。
“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