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嗯？”邵冬陽略微側眸，看向他。
林聲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梁，“剛才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用了，這頓我請，就當給你賠個不是。”
林聲琢磨了一下他這話是什麽意思，然後突然就翻臉了：“這麽說，你還真去隔壁中介所看房了？！”
“……”邵冬陽愣了愣，無辜道，“沒有！”
林聲将信将疑，“你要不是心虛，請我吃飯幹什麽？”
“早上害你誤會，也沒來得及跟你解釋清楚就走了，是我不對。而且，當時答應了盡快來找你，結果一忙就忙到這麽晚，中介所都關門了，錯也在我。”
林聲聽他這麽有板有眼的解釋了一通，氣頓時消了大半，只是心裏頭有點兒五味陳雜。
兩人吵架，錯不在一方。
現在這男人把責任一股腦兒的都攬到自己頭上，林聲反倒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也不太好繼續發作了。
再開口時，他的語氣不自覺的溫和了許多：“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嗯，”邵冬陽點點頭，仍舊解釋道，“雖然不是大事兒，但還是不想你誤會。我沒打算去別的中介所看房，早上只是給隔壁那家送了份外賣，恰巧被你撞見了。”
林聲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聽他這麽說，也只是悶悶的“哦”了一聲，沒再多言。
邵冬陽偷眼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便知道吵架這篇兒算是翻過去了。
誤會說開了，兩個人反而不知道應該聊些什麽才好。
短暫而微妙的沉默，橫亘在彼此之間。林聲和邵冬陽各懷着心事，并肩走到馬路邊，在邵冬陽那輛破舊的電動車旁停住了腳步。
“我……”
“對了……”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又下意識的，同時收了聲線。
氣氛有些尴尬，又有些說不出的微妙。
邵冬陽轉過身來面對着林聲，淡淡的笑了笑，“你先說。”
“我是想問，楓林小區那個房，你還考慮租嗎？”林聲其實心裏差不多已經知道答案了，可他就是想問個結果，好讓自己徹底死心。
他不是非要把房子租給這個送外賣的，只是不想一直有這麽個事兒懸在心頭，也不想每天晚上睡覺都夢到邵冬陽七次八次。
邵冬陽倒是沒什麽可猶豫的。
林聲這邊話音剛落，他就直接了當的回答說：“暫時不考慮了。”
沒等林經紀人問出那句“為什麽”，邵冬陽又自覺的補了一句：“真租不起。”
“……好吧。”這回林聲徹底無話可說了。
還有什麽好追問的？這家夥看樣子是真的沒錢。
就算他再怎麽想坑蒙拐騙、強買強賣，可人家就是掏不出押一付三的銀子，他又能有什麽招兒？總不能為了這麽個事兒，撺掇邵冬陽借錢去吧？！
雖然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很講良心的人，但是喪良心喪到這種地步，他還是做不來。
至少……對于眼前這個男人，他做不到。
林聲默不吭聲的杵在路邊，微微垂下了眼簾。
目光恰巧落在邵冬陽的鞋子上，林聲看到他的鞋幫刷洗得很幹淨，只是鞋頭被泥土沾染過。于是，他的腦海中不期然的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原來這人還挺愛幹淨的。只是可惜，他這工作不能挑地點，免不了要弄得髒兮兮的。
思緒到這裏戛然而止，林聲心裏突然就生出了燥郁的情緒。
天地良心，他從來沒對哪個送外賣的這麽上心過！別說送外賣的，就連那些找他買房的大客戶也沒有過這樣的待遇啊！
可是，在意又有什麽用？
他和邵冬陽的交集，恐怕也就到今晚為止了。
“咳……”男人若有似無的一聲輕咳，将林聲從胡思亂想的小宇宙裏拽了出來。
他擡眼望向邵冬陽，努力從腦海裏搜刮出了一絲理智，“那個……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麽來着？”
“沒什麽，就想說我送你回家，先上車吧。”
“我騎了電動車過來。”
“你喝酒了。”
“沒事兒，我清醒着呢！就那幾瓶啤酒，根本不在話下！”
“就不怕半路遇上警察？”
林聲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沒那麽巧吧，從這兒回我家也沒多遠。”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邵冬陽從頭到尾都是那種淡定低緩的語氣，只是這樣一句接一句的怼過來，林聲還真就找不出一個合适的理由再拒絕他的好意……
“那……好吧，麻煩你了。”
他到底還是妥協了，跨坐在邵冬陽的電動車後座上，并且鬼使神差的摟緊了他的腰。
直到車輛起步離開原地，直到凜冽的寒風夾雜着男人溫熱清爽的氣息，一起席卷過他的耳畔，林聲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其實他從心底裏根本就沒想過要拒絕。
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些所謂的“理由”，才統統變成了不堪一擊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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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冬陽畢竟是送外賣的，對于認路這方面絕對在行。昨天他送林聲回家時記住了地址，于是今晚都沒用林聲給指路，順順利利的就把他載到了單元門口。
林聲一點兒都沒撒謊，東斜街距離他的出租房确實不算太遠，從頭到尾加起來也不過七八分鐘的路程。
邵冬陽很快就停穩了車，一條長腿撐在地上，轉過半個身子來，看向身後的林聲，“到了，應該是這裏沒錯吧？”
“沒錯。”
林聲從車上下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邁開步子，繞到電動車的斜前方。
他略微低頭望向邵冬陽，目光雖然筆直透亮，卻似乎暗藏着一點洶湧難言的情緒。
邵冬陽看得出來他有話想說，卻不知出于何種考慮，并沒主動問起。
“外面很冷，上樓吧。”他這樣說着，可語氣裏分明沒有一絲一毫的催促之意。
月色皎潔，灑落在有些破敗的水泥路上，如水一般安靜又婉轉。
林聲仿佛是被這月色蠱惑了一般，心緒柔軟得一塌糊塗。那種名為“不舍”的情緒将他牢牢禁锢住，不容掙脫。
于是，在這個本該潇灑說“再見”的時刻，林經紀人特別不爺們兒的……慫了。
他甚至還沒考慮清楚，就主動挑起了話題，“那個……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什麽？”邵冬陽一時沒跟上林聲的腦回路，被他給問懵了。
“我的意思是說，你最近住哪裏？還有打算繼續看房子麽？”
這話雖然怎麽聽怎麽像是在挖掘商機……可是天地良心，他真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一句話裏非要有個先後主次，林聲可以對天發誓，他最關心的其實是——邵冬陽最近到底有沒有地方住？住在哪？
可是，邵冬陽的回答卻像是故意氣他，好巧不巧的就跳過了重點——
“最近先不看房了。”
“……”林聲感覺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差點兒沒被這人氣昏過去！
他氣呼呼的瞪向邵冬陽，卻發現那人的嘴角竟然噙了幾分笑意，仿佛早已将他那點兒小心思看了個徹底。
林聲跟他大眼瞪小眼的緩了幾秒，這才提起力氣叫嚣：“……邵冬陽，你就是故意氣我對吧？！你明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那你想問什麽？”男人故作不知，然而，從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狡黠，卻出賣了一切。
林聲簡直不想理他！可是仔細一琢磨，又似乎拿這只狐貍沒什麽辦法……
他認輸似的嘆了口氣，雖然語氣不佳，但到底還是沒什麽出息的說了實話：“我是問你有沒有地方住！住哪！”
邵冬陽這樣才算滿意，順着他的意思回答說：“有，我跟另一個送外賣的小夥兒說好了，最近就先跟他合租。反正他原來的室友回老家了，房間空出了一半。”
林聲還是有點納悶兒，“你不是昨天晚上還在找房嗎！怎麽這麽快就定好了？”
“說起來也是托你的福，要不是昨天送你回家，也遇不上我那同事。”邵冬陽耐着性子向他解釋，看起來也不像在說謊。
林聲了然的點點頭，沉默片刻，又問：“離這兒遠麽？”
邵冬陽指了指旁邊的樓門洞，一臉平靜的答道：“不遠，就在你隔壁單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