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林聲這種魂游天外的狀态，持續了整整一個下午，到最後別說老彭，就連隔一個過道的財務小姑娘都看不下去了，一個勁兒的勸林聲出去溜達溜達，別總悶在屋子裏，小心憋壞了。
林聲嘆一口氣，心說：我也想出去啊，那不是得有活兒才能出去麽！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牢騷被老天爺聽到了，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電話接通，對面率先傳來聲音：“喂，您好？請問是林先生嗎？”
陌生的號碼，陌生的聲線。
林聲估摸着是有生意上門了，于是立刻打起精神來，客客氣氣的回應道：“您好，我是林聲，請問您是……？”
“是這樣的林先生，我最近在找房，剛才在中介所的官網上看到楓林小區有套一居室的房源，租金五千三，聯系方式留的是您手機。”
林聲在腦海裏簡單的回憶了一下，随即回答說：“沒錯，是有這麽一套房源！這套房子的業主把鑰匙托管給我們中介所了，您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約個方便的時間，我帶您過去看看房子！”
“我現在租的房子還有五天到期，所以我得抓緊時間看房了。不然就今天晚上八點半，你看怎麽樣？”
“今天晚上八點半啊……”林聲猶豫了。
他和邵冬陽約好了八點半下班一起回家的。雖然他完全可以打電話或者發微信告訴邵冬陽別過來接他，但也說不清為什麽，林聲就是不想這麽做。
掉進錢眼兒裏的林經紀人，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而自願放棄賺錢的機會！
他下定了決心，便對着電話拒絕道：“實在不好意思，這個時間我已經約了別的客戶看房……您看稍微早一點兒，七點半或者八點，可以嗎？”
對方頓了片刻，似乎也很糾結，“不行，我下班就八點了，坐地鐵過來最快也得八點半。實在不行就明天吧。”
林聲聞言有些無奈——
明天？明天他就不在北三環分店了，楓林小區哪還輪得到他管？
既然時間實在安排不開，林聲索性決定把這個商機讓給老彭，也算是臨走之前送他個順水人情。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是座機，于是便主動詢問對方：“這樣吧，您留個手機號，今天晚上八點半，我讓我同事帶您去看房！”
對方報出一串數字，林聲随手記在便箋紙上，又問了那人的姓氏，刷刷寫在號碼旁邊。之後，他微微側過身子，胳膊往左邊伸了老長，“吧唧”一下将小紙條粘在了老彭的辦公桌上。
很快，林聲挂斷了電話，扭頭望向老彭——
“不用謝我！給你個賺錢的機會，就當我升官請客了。”
老彭瞄了他一眼，并不領情，“小林，你少扯這些沒用的！我問你啊，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什麽玩意？咱倆說的是一個事兒麽？！我給你房源你不說謝謝我，還問我是不是談戀愛？”林聲想撬開他的腦殼看看裏面裝的是花生米還是水。
“謝謝謝謝，小林同志的大恩大德我老彭永生難忘！現在該你了，說吧，哪家的姑娘啊？這把你迷的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
……哪家姑娘？這問題沒法回答。
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根本就不是個姑娘！
腦海裏又浮現出邵冬陽那張輪廓分明的英俊臉龐，林聲覺得心跳有點兒快，臉頰微微發燙，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臉紅。
他梗着脖子嘴硬：“幹別的沒見你能耐，編瞎話兒倒是一個頂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談戀愛了？！”
“我還用‘看見’？正常人一瞧你這樣兒都能推理出來好嗎！”
老彭本來只是扭頭跟他聊天，說着說着似乎還來勁了，整個人都轉過來面向林聲，煞有介事的分析起來——
“你今兒一直坐辦公室裏，接的電話我都聽到了！你根本就沒約什麽客戶，要說你今晚上八點半不是為了約會才推掉生意，鬼都不帶相信的！”
他像彌勒佛似的嘆一口氣，又繼續到：“小林啊，不是我說你……就你最近這個狀态，要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我老彭，當場直播吃綠蘿！”
這個老彭不知是長了火眼金睛還是突然被福爾摩斯附體，竟然分析得頭頭是道。
林聲差點兒都要投降了，幸虧最後，老彭又提到了“姑娘”。
“吃綠蘿是吧？”林聲笑了，揚起下巴點了點自己手邊的小綠蘿，對老彭說，“請開始你的表演。”
老彭懵逼了：“……？？”真沒戀愛？不能夠啊！！
林聲懶得理他，伸個懶腰從位子上站起身來，撚起那張便箋紙，反手貼在老彭那油光嶄亮的大腦門兒上，轉身奔衛生間去了。
下班前的一兩個小時，時間總是顯得格外漫長。
林聲跑了好幾趟衛生間，以至于老彭都忍不住過來關懷他：“怎麽了啊這是？中午吃外賣吃壞肚子了？”
“不是。”林聲只說了這麽倆字，也沒多解釋。
沒法解釋，解釋了別人也理解不了，甚至還會嘲笑他一頓……
他去衛生間根本就不是上廁所，單純就是照照鏡子。
這麽說或許有點兒變态，畢竟兩個小時照了七八趟的鏡子……這種事兒怎麽也不像是一個男人能做出來的。
可是他沒辦法，他就是莫名感覺到緊張，時不時就得去看看自己這工裝襯衫的領子有沒有翻好，衣服料子有沒有哪裏壓出褶皺。
他不知道邵冬陽什麽會過來找他，随着八點半的臨近，那種緊張感就變得越來越明顯。
時鐘指向八點二十五。
林聲握着手機，整個人都進入一種“高度警戒”的狀态。他時刻關注着門口可能傳來的聲響，也時刻緊捏着手機，仿佛在攥着一顆榴彈。
這顆榴彈一旦引爆，頃刻之間，就會在他心坎裏炸出一片令人眩暈的甜蜜又複雜的煙花。
八點二十七分。
手機終于“嗡嗡”的震動了兩下！
沒有電話打進來，只是微信提示了新消息。
林聲近乎顫抖的打開微信界面，果然看到了邵冬陽的消息：
“我到你們店門口了。你忙完再出來就行，不着急。”
這家夥，難道以為發微信就不會打擾他工作嗎？殊不知，從他們相遇那一刻開始，他的工作和生活，就已經被邵冬陽打擾得一塌糊塗了……
“我馬上出。”林聲發完消息才發現，自己一激動，居然少打了一個字。
他懊惱的撓撓頭，趕緊關電腦，套上羽絨服，連圍巾都沒系，拎在手裏就往門口跑去……
老彭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很快也跟出去，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能把小林同志迷成這樣。
老彭趕到門口的時候，林聲已經不見蹤影。
“……跑這麽快？這是找了個天仙兒啊，還怕人瞧見！”老彭嘴裏念念有詞，一邊嘀咕，一邊搖頭晃腦的轉身回店裏去了。
林聲聽見老彭說的了，卻不以為然。
他偷瞄一眼身邊的邵冬陽，覺得自己的目光就像個無賴一樣，落在男人那線條流暢的側顏上，說什麽也舍不得移開。
林聲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遇見的這個人，雖然不是天仙兒，可在他心裏，天仙兒也不及他的萬分之一好！
過了大概半分鐘，那個圓滾滾的身影從視線裏徹底消失。林聲這才拽着邵冬陽，從門前那棵大柳樹的陰影下溜出來。
邵冬陽騎上自己的電動車，林聲照例坐在後座。
兩人一時沉默着，往出租房的方向行去……
十分鐘後，電動車停在單元門口。
林聲先從車上下來，邵冬陽又騎着車子到充電樁附近給它充電。
都安頓好了之後，他才回來，在林聲面前站定了腳步。
“剛才怎麽回事？為什麽躲着你同事？”
“呃，沒什麽，”林聲目光閃躲，随口扯謊道，“就是怕他抓我回去幹活。”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邵冬陽明顯沒信他的鬼話，但不知為什麽，卻忽然沉默下來，不再追問。
剛才，和林聲一起躲在大樹後面的時候，他清楚的聽到老彭說的那句話：這是找了個天仙兒啊。
邵冬陽不是傻子，他大概能猜到——
林聲應該是有了心儀的對象，而他同事應該也都知道了。那人誤以為今天來找林聲的是他對象，所以才好奇的追出來，想看看他對象究竟長什麽樣子。
邵冬陽不動聲色的苦笑了一下，在心裏自嘲：幸好沒被人看到，要不然看到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送外賣的，他同事得失望成什麽樣兒啊……
林聲不知道邵冬陽在想些什麽，只是彼此之間彌漫的沉默令他有些無所适從。
他擡眼望向面前的男人，想找點兒話題打破這份寂靜。
“那個……邵冬陽，我有個事兒想跟你說。”
邵冬陽回過神來，收斂起神色之中那一閃而逝的失落，又恢複了淡然。
“說吧。”此時此刻，他望着他，目光深沉得猶如散落在夜空之下的墨玉，無端的蠱惑着人心。
林聲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
無序，卻擲地有聲。
再開口時，他的嗓音莫名就有些低啞，“我最近……可能要搬家了。因為從明天開始，我就得去別的分店上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