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短短幾句話，林聲卻說得格外艱難。
話音落下，他垂下眼簾，甚至不敢去看邵冬陽的表情。
邵冬陽聽到林聲說要“搬家”，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的嘴唇微動，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這次的沉默，似乎格外漫長。久到林聲終于受不了，主動叫他的名字：“邵冬陽……”
邵冬陽“嗯”了一聲，又隔片刻，才低聲問：“什麽時候搬？”
林聲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與他對視，結果看到他眼裏的沉寂，瞬間又慫了。
“還沒定呢，其實我也是今天才接到總部的通知。之前一點兒預防針都沒給我打，突然就說把我調去西四環那個分店。我房子都還沒來得及找……”
林聲本來是想向他解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說着說着竟然就成了抱怨。
邵冬陽剛才還繃着一張俊臉，聽完他的抱怨不禁沒有生氣，反倒是緩和了神色。
他若有似無的嘆了一口氣，又開口問林聲：“所以在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前，你每天都得從這邊折騰到西四環去上班？”
林聲聽他語氣不再像剛才那麽嚴肅，這才稍稍松一口氣，回答說：“對呗，不然還能有什麽辦法？每天路上往返加起來兩三個小時，想想都令人頭禿！！”
邵冬陽應和着，“這樣通勤是很辛苦，看來你得抓緊找房了。”
林聲有點兒不高興的瞥了他一眼，“還叫我抓緊找房……你就這麽希望我搬走啊？這才當了一天的鄰居！”
邵冬陽笑了，“說哪兒的話！我當然不想讓你走。”
“真的？”
“你看我像逗你？”
林聲：“……”我看你就是在逗我，不然你怎麽在笑？
可是，當他凝望邵冬陽那雙深邃溫潤的眼睛時，又覺得，這或許不是玩笑。邵冬陽的眼中，似乎也藏着同樣的認真。
林聲心中一暖，忽然就覺得耳邊的寒風不再凜冽，自己這些天的輾轉反側也都因為他一句“不想讓你走”而有了鮮活的意義。
雖說離別在即，可林聲覺得邵冬陽還挺夠意思的！至少在道別的夜晚，給了他一顆甜味十足的定心丸。
剛才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林聲一副輕快的語氣，對邵冬陽說：“看在你這麽誠懇的份兒上，我就再跟你說另外一個消息吧！”
他是輕松了，可邵冬陽卻還保留了三分警惕：“又怎麽了？”
“別這個語氣呀！這次是好消息。”林聲笑道，“我跟總部提申請了，等過完春節，就盡量把我調回現在這個分店！總部說會考慮，所以我最近……其實沒打算找房子！我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邵冬陽：“……”所以剛才一上來就說要搬走，是故意試探他的反應？
他哭笑不得，覺得就這麽被林生擺一道實在是不甘心。作為“報答”，他必須得跟林聲唱一唱反調——
“你賴在這兒不走，對我來說算是‘好消息’？”
林聲得意的反問：“難道不是麽？你剛才還說，不想讓我走。”
邵冬陽毫不留情的說：“剛才那是客套話。”
“……”林聲瞬間氣成了河豚，“邵冬陽！你——”
他還沒來得及炸毛，邵冬陽就又補了一刀：“怎麽，你當真了？”
河豚被某人一刀戳漏了氣兒，直接癟了。
“話題聊死了，再見吧我的朋友！”
林聲甩下這麽句話，扭頭就要往單元門裏走。
或許是在室外站得久了，林聲的眼角和鼻尖都凍得紅通通的。再配合上一副委屈巴巴的包子表情，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邵冬陽看着這樣的林聲，只覺得心都融成了一團。
兩個人錯身而過的瞬間，他伸手握住了林聲的手腕。
“剛才是逗你的。別生氣了，嗯？”
林聲從沒聽過邵冬陽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哄人，瞬間就酥了！
可是他還沒有原諒這家夥，必須要噎回去才行——
“你要說就把話說清楚！剛才那麽多句，到底哪句是逗我的啊？”
邵冬陽低聲笑着，明明白白的回答說：“其他都是逗你的。只有那句‘不想讓你走’是真的。”
他都這樣說了，林聲還能有什麽脾氣？！
“這還差不多！那個……時間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半會兒的，我們随時都可以微信聯系！要是實在有急事兒，你給我打電話也沒問題。”
四目相對，冰雪都為之消融。
河豚消了氣，又成了那個愛說愛笑的林聲。
邵冬陽這才松開手，像前幾天一樣，目送他走進單元門，回到三層的出租房。
然後，依舊是在林聲聽不到的地方，男人輕輕地道了一聲：
“晚安。”
————————
林聲原本以為，兩個人和和氣氣的道別，接下來這段日子或許能好過一點。
然而第二天一起床，他就發現自己完完全全想錯了！！
心理學上有個名詞叫做“近因效應”，他現在就被這個效應給套牢了——
昨天邵冬陽的那句“不想讓你走”可以說是給了林聲一個甜蜜暴擊，以至于他現在一想到不能跟邵冬陽一起下班，就覺得生無可戀！
坐地鐵去西四環的路上，林聲差點兒就要撂挑子不幹了！他連辭職信都寫好了，只差最後簽個落款兒，就可以直接摔在總部領導臉上了。
不過他到底還是個新社會主義愛錢好青年，沒敢在年根兒底下跟人民幣過不去。
經過一小時四十七分鐘的路途颠簸，林聲總算半死不活的趕到了西四環分店。
正如李總之前在電話裏說的，今天負責接待他的，是這個分店的店長。
林聲心裏雖然不情不願，表面卻還是強打起精神，言辭鑿鑿的說：“店長，有什麽工作您盡管安排給我！我雖然剛轉過來，還不太熟悉店裏的情況，但也會盡最大努力完成任務！”
誰曾想到，店長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來一句：“其實……我們店裏也沒有什麽工作可以安排給你……”
林聲：“……？？？”沒工作？
所以大老遠的非把我調過來是想幹啥？當猴耍嗎？！
副店長的不解和怨氣幾乎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店長想看不見都難。
“咳，那什麽……小林，你聽我跟你解釋啊……”店長雖然一臉為難，但還是對林聲說了實話，“其實這次把你調過來，是林總的意思！”
林聲茫然的重複着：“……林總？哪個林總？”他怎麽完全沒印象啊！
和他同一個姓氏，難不成是從天而降的遠房親戚？！
店長看他連林總都不認識，頓時覺得這人能升官兒可真是走了狗屎運。
不過，上邊欽點的人，他還是不敢得罪，只能耐着性子繼續解釋：“還能是哪個林總？當然是負責整個華北地區業務的林總啊！”
林聲雖然聽明白這人的身份了，但他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林聲還是很費解。
好在，接下來，店長就将事情給他捋清楚了——
“我聽說林總今天上午十點的飛機到帝都，你呢，就負責去接機好了！之後林總會在咱們分店附近那家希爾頓住上半個月，你該負責什麽……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這回林聲聽明白了——
敢情兒把他從北三環調到這邊兒來，就是想讓他好生伺候這位來路不明的大老板！
可是，這合适嗎？！
他再不濟也是北三環分店公認的銷售冠軍啊！
好好的一個銷售冠軍，不留着做生意賺錢用，卻要派到邊角旮旯做公關……總部領導做出這樣的決策怕不是真的腦子有泡？！
林聲滿肚子怨言沒處發洩，恨得牙癢癢。
他一定要會會那位“林總”，看看丫到底是哪路神仙！
懷揣着忿忿不平的敵意，林聲只在西四環分店裏匆匆打了個照面，然後就滴滴叫來一輛專車，直接奔向帝都機場。
等待接機的時候，他把接機牌暫時擱在地上，掏出手機想給邵冬陽發微信。令他驚訝的是，這個少言寡語的男人，竟然主動給他發來了消息！
“怎麽樣，上班還順利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問候，不知道藏着多少關心。
林聲看着這行字，覺得這一早上受的氣都不算什麽了！
他趴在接機口的圍欄上，指尖在觸摸屏上“啪嗒啪嗒”的飛快敲打，給邵冬陽回了一句：“一切順利，不用擔心我！你好好工作，路上注意安全。”
邵冬陽很快回複一個“好”，對話便到這裏戛然而止。
林聲舍不得把手機揣回兜裏，就這麽捧在掌心，盯着邵冬陽的聊天界面，沒頭沒腦的傻笑……
真好啊，遇見這麽個人，能在他煩悶不堪的時候三言兩語撫平他心裏的燥郁。
林聲第一次覺得，原來情緒被他人所掌控，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心髒像被溫軟的棉花填滿了一樣，滿登登的盡是溫暖。
林聲知足的笑了笑，像珍藏寶貝一樣收起手機，這才又舉起那塊寫着“林總”兩個大字的接機牌。
擡頭看一眼登機口上方懸挂的信息指示牌，發現林總乘坐的航班已經抵達機場。
再有個三五分鐘，敵軍就要到達現場。
林聲下意識的收起臉上的笑容，腰杆站得筆直，瞬間擺出了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