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邵冬陽聽出他情緒不佳,趕忙站起身來,放軟了聲線哄他,“你別生氣,我……”
林聲紅着眼睛打斷他,惡狠狠的質問:“我生氣?我他媽這是生氣嗎?!邵冬陽,你是真傻還是給我裝傻?你是真分不清什麽叫‘生氣’什麽叫‘心疼’嗎?!”
邵冬陽垂着頭沒有反駁,只是低聲說“對不起”,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對不起?你對不起誰?對不起我還是對不起你自己?!”
邵冬陽抿着嘴唇,還是那句:“對不起……”
林聲忽然就不忍心再發火,一顆心像被人揉碎了似的,生疼生疼的。
去他媽的克制守己!
他一秒都沒再猶豫,上前一步,雙臂緊緊摟住了邵冬陽的腰。
本該是溫柔缱绻的一刻,可是林聲觸到男人冰冷的外套,突然就炸了:“邵冬陽!你他媽的……你穿着濕衣服就跑出來了?!”
“……我急着晾書,忘了換。”邵冬陽頓了頓,又說,“別擔心,不冷。”
“不冷?”林聲冷笑一聲,“衣服都結冰了你跟我說‘不冷’?真把我當二傻子糊弄呢?!”
“我……”邵冬陽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林聲一個眼神制止了。
“邵冬陽,你聽我說——這些書,我幫你吹幹,實在吹不幹的我給你買新的。幹淨衣服我等會兒去你家幫你拿過來,跑水的事兒我也幫你跟物業溝通……你現在讓我幹什麽都行,但是算我求你了,先跟我上樓洗個熱水澡暖暖身子,別這麽折騰自己,也別這麽折磨我了,行嗎邵哥?”
林聲覺得自己都快哭出來了。一字一句,都帶着不易覺察的哭腔。
他是真的難受了,比自己穿着濕衣服在外面挨一晚上凍還要難受許多……
邵冬陽不知道該說什麽,這種被人疼在心尖上的滋味兒,他從沒體會過。此刻,林聲紅着眼圈将自己一顆真心捧到他面前,他敬畏着不敢接受,卻覺得心都醉了。
男人沉沉的嘆息一聲,冰涼的大手攏住林聲的後腦,用力把他摁在自己懷裏。
“我的錯,”他沉聲開口,嗓音喑啞得不成樣子,“別難受了,我都聽你的。”
林聲推開他的懷抱,一句話也沒說,蹲下身來收拾地上的書本。
邵冬陽看着林聲蜷成一團的身影,下意識的攥緊了拳,指甲幾乎都要嵌進掌心裏。
他閉了閉眼,也沒再多言,在林聲身邊蹲下,和他一起整理那些結冰的書。
邵冬陽躬身下來的時候,外套上的冰層碎裂,發出輕微的聲響。這聲音落在林聲耳朵裏,像有人拿冰錐紮他的心一樣。
兩人都沉默着,把那些僵硬的書本小心翼翼的疊好,摞成一摞。
林聲說什麽也不讓邵冬陽再碰這些冷冰冰的東西。他将厚厚的一摞書抱在懷裏,起身就朝自己的出租房走去。
邵冬陽一個字都沒敢多說,老老實實跟在林聲身後,一步一步走上三樓。
林聲這間房是朝南向的,上午有陽光照進來,暖意融融。
邵冬陽穿着一身結了冰的衣服在室外蹲了半個晚上,本來都已經習慣了嚴寒的感覺,并不覺得冷,只覺得麻木。
可是此刻,當他進入溫暖如春的室內,那種突如其來的冷熱溫差才讓他深切感受到什麽叫“寒冷刺骨”……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這才意識到,原來真正的寒冷是需要溫暖做對比的。
林聲放下書,領着邵冬陽來到浴室。
“洗發水,沐浴液,香皂,剃須泡沫,新的毛巾,一次性拖鞋……都在這兒了。髒衣服扔這個筐裏,出來先穿浴袍。”
他一樣一樣的介紹着,多餘的話一個字都沒跟邵冬陽說。
交待完了之後,林聲反手拉上兩人之間那扇玻璃門,把邵冬陽自個兒扔在了浴室裏。
等他洗澡的時間裏,林聲打電話跟店長請了一天的假。他實在是放心不下,說什麽也得把那個不讓人省心的男人照顧好了。
邵冬陽洗完澡,穿着林聲借給他的深藍色天鵝絨浴袍從浴室出來,身形颀長挺拔,短而利落的發梢還在滴着水。
林聲瞟了他一眼,心裏忍不住感慨:這男人……真他媽性感!
不過現在不是發騷的時候。
林聲拽着邵冬陽的胳膊,将他拽到卧室,然後一把掀開被子,霸道的命令道:“躺着,你今兒哪也不準去,就給我在被窩裏暖和着。”
邵冬陽沒動,看起來有些犯難,“我還得上班……”
“手機給我,我給你請假。”
“我頭發還在滴水,會把枕頭弄髒……”
“随便弄髒,我樂意。”
“可是……”邵冬陽還想說什麽,卻被林聲摁着肩膀塞進了被窩裏。
“閉嘴行不行?你就不能老老實實聽我一次,別讓我擔心嗎……”
邵冬陽于是真的就閉嘴了,乖順的躺在被子裏,不像是平日裏那個強勢驕傲的他。
林聲垂眸望着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強忍着心底沸騰翻湧的酸楚,起身離開了卧室。
他從邵冬陽的外套裏拿了鑰匙,又把幾件髒衣服丢進洗衣機,這才出門,去隔壁單元的地下室給他拿幹淨衣服。
林聲早就想過,地下室的環境一定不會很好。可他還是沒想到,邵冬陽住的地方……竟然會這麽差!
開門進去,屋子裏潮濕而又陰冷,沒有一絲陽光透進來。
晦暗的牆角能看到發黴的痕跡,連成一片。這房間裏的每一寸空氣,似乎都透着腐朽的氣息,令人忍不住皺眉,多呆一秒都是受罪。
邵冬陽的室友已經出門上班去了,林聲自己站在這間地下室裏,臉色沉得像是能滴出水來。
他擰緊了眉頭,打量着這個不足十五平米的小房子,越看越鬧心。
別說地板了,這破屋子裏連個地磚都沒鋪。邵冬陽也沒有折疊床,薄薄的被褥就這麽直接鋪在水泥地面上……
就算是鐵打的漢子,總這麽睡覺也要受涼啊!更何況昨夜屋裏又跑水,那床被褥現在全都濕透了,輕輕摸一把都能擰出水珠。
林聲實在不想在這地方多呆一分鐘。
他找到邵冬陽的行李箱,甚至都沒打開,就直接拖着箱子走了。
不行,他受不了。
他絕對不讓邵冬陽再回這個鬼地方住!
林聲走時狠狠摔上房門,在心裏默默的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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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聲回到邵冬陽身邊時,男人已經蜷縮在被子裏睡着了。
邵冬陽睡覺時,臉部輪廓看起來不似平時那麽冷峻,多了幾分柔和。他的呼吸平緩綿長,像是累極了躲到山洞裏偷偷打盹的野獸。
林聲坐在床邊,怔怔的看着邵冬陽的睡顏,不知怎麽的,心裏忽而就生出了歲月靜好、地老天荒的錯覺。
左右也已經請了假,林經紀人無事可做,打算拿出一整天的時間,就在旁邊陪着這人。
邵冬陽睡着睡着,不安穩的皺起了眉頭。
林聲有些擔憂,但沒有開口打擾他。
邵冬陽依舊睡不踏實,輾轉着翻了兩個身,最後茫茫然的睜開眼,目光迷蒙的望向林聲。
林聲湊近他,低聲開口:“怎麽醒了,我吵到你了?”
“沒有……”邵冬陽的嗓音很啞,說話時呼出的氣息也滾燙炙熱。
林聲隐約意識到哪裏不對,趕忙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果然觸到一片灼燙的溫度。
“你發燒了,”他低聲開口,語聲溫柔得一塌糊塗,問邵冬陽,“還能起來嗎?我帶你去醫院。”
“沒事,不用去醫院,”男人乏力的閉了閉眼,低聲問,“家裏有沒有退燒藥?”
“有,我去拿。”林聲幫他把被角掖好,起身去拿退燒藥和溫水。
他很快就回到卧室,将水杯和藥片擱在一旁的床頭櫃上,手臂從邵冬陽的脖頸與枕頭之間穿過,扶他坐起來。
“來,吃完藥睡一覺,下午如果還不退燒我再叫醫生過來。”
邵冬陽什麽都沒說,像溫順的小孩子,任他照顧着。
林聲喂他吃完藥,又給他量完體溫,看着他喝掉一杯溫開水,這才給他蓋好被子,讓他繼續睡覺。
邵冬陽是真的很不舒服,高燒到40.2度,渾身肌肉都是酸疼的,意識也昏昏沉沉。
隔了會兒,大抵是藥勁兒上來了,他又墜入夢鄉,呼吸逐漸變得沉緩。
林聲剛才一直繃着一根弦,不想在病號面前表現得太慌張。可是現在,邵冬陽睡着了,他不得不坦誠面對自己的心——
雖然只是尋常的感冒發燒,可他還是很擔心,生怕邵冬陽有個三長兩短。
這種擔心甚至是超越理智的,哪怕明知道不會有什麽大事兒,還是忍不住心慌。
都說“關心則亂”,林聲這次算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
邵冬陽睡了不到半個小時又醒了,啞着嗓子,迷迷糊糊的念了一聲“口渴”。
林聲二話沒說,立刻端來一杯溫水,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邊。
邵冬陽喝了大半杯水,燥熱的感覺稍稍褪去,意識也逐漸恢複了清明。
他沒有繼續睡,而是定定的看了林聲兩秒,忽然伸出雙臂,将他用力攬進了懷裏。
滾燙的臉頰輕輕貼在林聲的頸側,邵冬陽聲音低沉的開口,像是在自言自語,“林聲,別對我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