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鬼有情(3)

山鬼有情(3)

“知道了,”姜星沉捏起耳機,“等我有打算的時候再說。”

說完,徑直把耳塞一堵,低頭看書了。眼觀鼻、鼻觀心,然而書上的字是一三五還是二四六,一概不知。

耳機裏溫柔的男聲還在唱着,到了她的腦袋裏就只剩下“可以考慮我”。

就在姜星沉懊惱自己的回複不太高明時,忽然右肩一沉。

——聶某人竟又睡着了!

簡直哭笑不得,哪有人告白之後瞬間到頭睡的?怕不是壓根沒走心吧。

可這一次,姜星沉猶豫了一下沒直接推開,偏頭看他。

剛好能看見濃密的眉和細長的睫毛,沒了平時的狡黠神情,居然顯得出奇乖巧,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她忽然想起舊新聞照片裏的他,心軟了。

飛機航行在雲層之上,陽光透過雲海勾出道道金光,這夢幻之下,她恍惚覺得靠在肩頭的男人有些可愛,終究沒有再一次推開。

“各位乘客,我們即将降落在穆勞機場,當地氣溫二十四攝氏度……”

空乘的聲音優雅,姜星沉迷糊睜眼,頓覺不對,一擡頭,果然正對上某人一雙笑眼。

她連忙坐正身子,就聽聶綏笑話她,“這麽大人了睡覺還流口水。”

姜星沉臉一紅,撇過臉擦拭嘴角,然而分明清清爽爽,那有什麽口水?怒氣沖沖地轉過臉,迎上他遞過來的糖,“爽下口?”

她接了,沒拆包裝,攥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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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也長見識了,原來女神睡着也是會打呼的。”聶綏一臉夢想破滅的難過。

“安吉麗娜朱莉還會上廁所呢。”說完,姜星沉沒憋住,笑起來。

聶綏凝着她的笑,頓了下,挑眉,“你居然偷看我手機,看不出來,挺關心我的啊?”

“誰讓你把朱莉設成屏保!我視力好不行麽?”

聶綏笑容明媚,“當然可以。”

姜星沉拎起随身行李,走在前面,能聽見身後平穩的腳步聲——聶綏的腳步聲與旁人不同,節奏、頻率特別穩妥,莫名地讓人安心。

“這裏!”白婉在通道盡頭揮手,見了姜星沉立馬熱情地介紹身邊的人給她認識,“剛在飛機上認識的,這次跟咱們一個登山團,這是阿金,這是杜杜。”

都是年輕力壯的年輕男人,有着常年戶外運動造就的結實身型和古銅色肌膚。

姜星沉同他們打了聲招呼,并未特別留意。

但等出了機場,登山隊的小商務車過來接人,阿金和杜杜分別抱了一袋零食和飲料,殷勤地放在姜星沉旁邊,讓她先選。

大多是小女孩愛吃的點心,姜星沉只當團隊每人都有,就随手挑了杯礦泉水,說了聲“謝謝”。

結果就聽見車最後有男人笑,“鐵公雞拔毛了啊,杜杜。”

姜星沉往後排一看,才發現那兒已然有兩人等着,一個是剛剛說話的男人,還有一個明顯比其他人要派頭足一些,戴着鴨舌帽,登山服的領口直拉到下巴底下,眉眼深刻,有些混血的味道——是長谷恭介。

原本還叽叽喳喳的白婉一見到偶像,頓時變了個人似的,連說話都細聲細氣起來。

姜星沉和白婉作為團隊裏唯二的兩名女同胞,被安排在車最前排,其他還有六人,彼此間有熟的也有初次見面的,好在都是差不多年紀,車還沒開到賓館,人已經熟絡起來。

替他們買來吃喝的杜杜,從前大概稱得上一毛不拔,所以這次的“大手筆”引來了衆人好奇,紛紛問他是不是在悄悄向哪一個示好?

杜杜被鬧了個紅臉,偷瞟着姜星沉不說話。

“是星沉小姐吧,我猜得對嗎?”略顯生疏的港普,音色很好聽,是長谷恭介開口了。

白婉果然立刻小白兔豎起耳朵似的聚精會神,又不敢回頭,那神情惹得姜星沉悄悄推了下她的胳膊,眨眼一笑。

白婉立刻臉紅,故作鎮靜地看向窗外。

男士們開着無傷大雅的玩笑,姜星沉閉眼假寐,但一直側耳聽着,一路駛來,竟沒聽聶綏開口說過半句,本以為他又盹着了,乘着拿東西的空回頭瞟了眼,卻見他伏在窗口,面無表情地看向遠處群山,居然有幾分寂寞疏離。

姜星沉轉回頭,手指摩挲着他給的那枚糖果,越發覺得看不透這個人。

跟誰都能稱兄道弟,到哪兒都如魚得水,滑不留手不似好人,可為什麽看起來這麽孤獨?

直到抵達落腳的酒店,聶綏也沒跟這群人打成一片。男士們圍着姜星沉和白婉時,他就閑閑叼着棒棒糖旁觀,偶爾兩人四目相對,他只意味不明地笑笑,也不主動接近。

這讓姜星沉有些不習慣——自相識以來都是他在主動拉進兩人的距離,也不知這會兒他是在想什麽。

“星沉小姐?”

“嗯?”姜星沉看向出聲喊她的長谷恭介。

“剛剛的話,星沉小姐沒有聽見嗎?”長谷問。

姜星沉看向白婉,她忙說:“長谷先生是問你,明天要不要一起早餐,他帶了私人的廚師。”說話時,白婉背對着長谷恭介,悄悄向姜星沉使着眼色,

“……好啊,謝謝長谷先生的好意,我會和小白一起來。”

長谷恭介看着她,“ok,我會恭候兩位女士。”

從頭到尾,長谷沒有單獨與白婉說過話。

姜星沉怕白婉鬧心,結果一轉臉,就看見少女懷|春,掌心捂着臉頰滿眼放光,“要和長谷一起吃早餐了!就跟做夢一樣。”

姜星沉欲言又止,最終拍了拍她的頭頂,“早點睡,不要明早帶着黑眼圈。”

白婉果然立刻嚷着要回客房睡美容覺,率先跑了。

姜星沉獨自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裏,目光投向落地玻璃之外的海面。

夜色沉郁,天際與海平面幾乎連成一體,看不分明,這漆黑之中一抹黑色剪影極不顯眼。

可她還是認出了對方。

他站在夜風裏,對着遼闊無垠的海面許久也未挪動。姜星沉從沒像現在這樣确定,他平日裏的玩世不恭都是僞裝,此刻的孤獨入髓才是真相。

姜星沉推開酒店朝海灘的玻璃門,立刻被迎面吹來的海風缭亂了頭發。

早晚溫差大,此刻涼意入骨。

她踩着細沙沿着海灘緩步,就像……沒注意到那個人。

但聶綏很快就發現她來了,雙手抄兜向她迎來,“喔,一會兒不見甚是想念,所以來找我了?”

姜星沉嘁了聲,“海灘是你家的?”

聶綏四顧,“這兒剛剛就我一個,不是來找我的還能找誰?”

“沒想找誰,出來透透氣。”

聶綏笑,“要透氣也多穿些,夜間海風涼。”

還說她?姜星沉瞥向他裸露的胳膊——他甚至還穿着白天的短袖,光着結實的手臂。

“我不同。”

“有什麽不同,都是人。”

聶綏眉眼一彎,“你受涼了有人心疼,我生病了沒人在乎。”

陷阱!

姜星沉知道這男人就設了圈套等她鑽,只等她說自己在乎呢。

偏不說。

她點頭,“說的在理,既然沒人疼,就自己疼自己呗。”

設計失敗的聶某人一抹鼻子,“那多沒勁。”

兩人說着還在沿着海灘走,都沒有折返的意思,直到姜星沉忍無可忍,“還不回去加衣服?”

聶綏倒是實誠,“怕我回去你就走了。”

姜星沉抿嘴,“不走。”

得了她的保證,某人果然放心地折回了酒店,姜星沉尋了塊礁石坐下,正對着片刻前聶綏張望的方向。

夜色深沉,星子明滅,他在看什麽?

不多會兒,一件衣裳披在她肩頭,姜星沉回頭,還沒看清來人已經聞到熟悉的甜味兒。

聶綏大咧咧地在她旁邊坐下,雙手撐在礁石上仰望夜空,“……說起來,現在你欠我兩件衣服了。”

還有一件是在聞淵的畫室外,他脫了身上的T恤。

“那件衣服呢?”聶綏忽然偏頭,眼神格外真誠,“那是我祖師爺爺給的傳家寶,你不會給扔了吧?”

姜星沉一愣。

聶綏憋了許久,大笑,“當真了?你爺爺那輩穿T恤啊?”

“……”

“怎麽不說話了?生氣了?”聶綏直起身子,湊近些好看清她的表情,“逗你玩呢。”

姜星沉好氣又好笑,面前的男人有着少年式的狡猾,她從前确實以為這就是他真實的模樣,可如今越發覺得只是面具。

“你剛才在這兒站那麽久,在看什麽?”姜星沉看着他的笑眼問。

他臉上神色停滞了一瞬,“還說不是沖我來的,怎麽知道我在這兒許久?”

“……當我沒問。”

“在想人。”

“女朋友啊。”

聶綏笑,“說了沒女朋友沒老婆,你以為我撒謊呢?”

姜星沉心想誰知道呀,這種一看就桃花運旺盛的家夥。

聶綏:“男的。”

姜星沉:“……”

“姜星沉小朋友,”聶綏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這眼神,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呢?”

姜星沉端莊地微笑,“都什麽年代了,愛情無關性別,別不好意思。”

聶綏沒說話,一雙長眼似笑非笑凝着她。

“你以為我在飛機上的話是随便說的,”語速很慢,邊說邊越發朝她逼近,“如果我心裏有其他人——不管是男是女,都絕對不會來追你。”

姜星沉心跳徹底亂了節奏,“……你看中我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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