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鬼有情(8)

山鬼有情(8)

空氣裏仍舊彌漫着泥土的腥氣,可姜星沉的鼻子前面卻全都是某人身上淡淡的甜味。

過去的二十多年,她從未覺得可樂的味道這麽好聞,沁人肺腑,叫人心安。

也不知道這麽讓他倚着過了多久,聶綏終于支起身,嘴邊仍是若有似無的笑容,“走吧。”

姜星沉問:“去哪?”

“帶你們下山。”聶綏一邊說着,人已經走進山洞,彎下腰收拾着散亂的行囊。

他的動作很利索,三兩下将防水布折得又小又平整,姜星沉都看在眼裏,不由想起舊照片中身着軍裝的聶綏。

白婉依在牆邊,用力将自己的背包紮緊,手裏拄着根粗木枝,一副做好打硬仗的準備。

“把包給姜姜,我背你。”聶綏擡眼,對小白說。

小白一愣,看了姜星沉一眼,“我能走。”

聶綏已經又快又整齊地打包好雜物,直起身,“如果不想布他的後塵,就聽我話。”

這個“他”指的當然是杜杜。

杜杜追問:“那我呢?”

聶綏在自己胸前挂了一個背包,半蹲下身,“跟我們走或者留在這裏等救援,随便你。小白,上來。”

白婉猶豫地看向姜星沉。

“剛剛長谷走的時候,你為什麽沒和他一起?”姜星沉伸手接過白婉的包,顯然她贊同聶綏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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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綏将白婉往背上一托,“以你們的體能沒辦法跟着繞彎路試錯,現在我選擇過了,這條路你們能應付。”說着,人已經背着白婉出了山洞。

姜星沉拿登山手電照着路,走在他們身邊,杜杜嘴裏雖然嚷着聶綏重色輕友,但還是緊緊地跟在他們身邊。

就像聶綏說的那樣,這條路還算坦途,偶爾有些落差較大的地方,手腳并用也都能對付。

期間聶綏曾短暫地停下來過,但當姜星沉問要不要休息一會兒,他就眉眼帶笑地逗她,“怎麽,是在心疼我嗎?”

惱得姜星沉一再發誓再也不關心他了,可走久了,又忍不住偷瞄,怕他體力不支還要逞強,但聶綏再沒主動停下來過。

走了很久,久到姜星沉覺得腿腳已經麻木了,終于遠遠看見有光影在叢林中竄動。

杜杜立馬喊:“這裏!我們在這裏!”

果真有人打着手電,穿過叢林走了過來,是穆勞救援隊的人和長谷帶來的助理。

對方一見他們只有四個人,立馬問:“還有兩個人呢?長谷先生沒有和你們在一起嗎?”

姜星沉與白婉相視一眼,長谷竟還沒順利脫身嗎?

杜杜一聽,急了,“還有阿金,他跟長谷一塊兒早就下山了。糟了糟了,這下要出事了。”說着,扭頭看向聶綏,“聶總,你是高手啊!能不能幫忙把阿金他們帶出來——”

“不能。”沒等他說完,聶綏就斷然拒絕了。

長谷的助理,一個精瘦的男人聞言暴怒,“長谷先生萬一有什麽閃失,損失誰承擔?你這樣見死不救,算什麽英雄?”

聶綏呵了聲,“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英雄,你們也別指望我,免得失望。”

那助理被氣得吹胡子瞪眼,“聽聽,聽聽!這是什麽話,就這種人,還英雄!狗熊還差不多——”

聶綏充耳不聞,仰起頭,大口灌着涼水。

姜星沉把白婉交給醫護人員,冷笑了聲,“聶綏他也是九死一生回來的,難道非要跟長谷一樣下落不明才是英雄?你們怎麽看我不管,我只知道是他帶着我們回來,是他救了我,是我的英雄,這就夠了。”

救援隊員打着圓場,“都稍安勿躁,這一帶我們比聶先生熟悉,搜救起來比他方便。聶先生,姜小姐……你們跟着向導下山吧,已經有車在那兒候着。”

杜杜從鼻孔出了口氣,走在最前頭,一句話都沒再跟聶綏說。

幾人回到山腳下,果然有車在候着,聶綏徑直上車,走到最後一排坐下,把登山服的帽子向下一拉,遮住了小半張臉。

姜星沉安置好了白婉,走到最後一排,坐在他旁邊。

車都開了,他還是一動不動。

姜星沉索性伸手,掀起他的帽子,盯着他看。

聶綏眯着眼,說話帶着鼻音,“怎麽啦,公主殿下?”

姜星沉懶得理會他的吊兒郎當,“他們那樣說你,你為什麽不說話,還跟着一起埋汰自己?”

聶綏輕笑,“沒覺得埋汰,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英雄好人。千萬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乖。”說完,一扯帽子又要遮臉。

姜星沉直接拿手擋了,“……聶綏,你在逃避些什麽?”

聶綏一愣,換上不以為意地笑,“你是不是跟畢清聞待久了,看誰都心理有毛病?”

姜星沉蹙眉,“說話帶刺幹什麽?就不能脫掉這身刺,好好講話?”

“能啊,”聶綏嘴角一勾,“上|床的時候就脫了。”

姜星沉心頭蹿火,将拿過來給他的包朝他懷裏一砸,“再管你我是小狗!”

“嘶——”聶綏抽了口冷氣。

姜星沉狐疑地看他,不确定這家夥又在演什麽。

“先說好了,當小狗要汪汪——”聶綏正胡說八道,忽然臉色一變,“哎,哎男女授受不親。”

可姜星沉已經掀開了他的衣服下擺,頓時僵住了。

那裏覆着一塊戶外用的消毒棉,而殷紅的血漬已經将整塊棉給湮透了,觸目驚心。

她又想起剛從山坡上滾下來的時候,自己喊他他卻沒動。當時他說是在等睡美人的吻,可如今回想起來,那分明是吃痛得緩不過勁。

尋路回來的時候,她不過輕輕拍了拍他,他也是渾身僵硬,當時她以為是不喜歡被碰觸,如今想想……

“滾下來時候弄傷的?”姜星沉咬唇。

“先說好,別哭啊,”聶綏半真半假地說,“你一哭,我心比傷口都疼。”

姜星沉一言不發地打開他的包,取出毛巾毯,輕輕覆在他腹部和腿上,硬邦邦地說:“閉上眼睛,別說話。”

聶綏壞笑,“剛我要睡,是你不讓。”

“……你到底睡不睡?”

“睡。”說着,果然閉上了眼睛。

姜星沉頭靠在椅背,微微偏過臉,盯着他的側臉看了許久,終于不得不承認,她在心疼。

車颠颠簸簸,本來早已累極了的姜星沉終于歪歪斜斜地睡着了,頭枕在聶綏的肩上。

閉着眼“睡着”了的聶某人慢慢睜開眼,轉頭在她發頂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到了酒店,姜星沉把白婉送上電梯,立刻跑向客戶服務臺,“請問酒店有醫生嗎?或者附近有沒有醫院——”

話還沒說完,手臂被人一拉,她回頭,見是聶綏,“你的傷口必須處理。”

聶綏親昵地勾住她的脖子,又轉身對櫃臺裏的金發小妞說:“女朋友大驚小怪,沒事啊。”

“怎麽叫大驚小怪?出了那麽多血,不處理萬一化膿怎麽辦?”姜星沉竟沒有第一時間反駁“女朋友”。

聶綏注意到了,頓時眯起眼,笑容浮上。

姜星沉:“……你幹嘛,幹嘛這樣看着我笑?”

“沒什麽,”聶綏一本正經地說,“我不習慣別人碰我,要上藥也只能……你來。”

一刻鐘後,聶綏客房。

姜星沉面對着赤|裸上身的男人,怎麽也想不起來究竟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別怕,我又不會是壞人,不會亂動。”聶綏雙手撐在床沿,氣定神閑。

這話,甚是耳熟。

姜星沉捏着消毒棉簽,往那道明顯還沒愈合的傷口上塗抹的時候,手指都在發抖。

更加可怕的是,這傷口旁邊就是某人線條分外健美的腹肌。

——跟畫報上PS出來的似的,但這是真的,千真萬确。

盡管非常努力地克制視線不亂瞟,姜星沉的臉還是紅透了,等終于上好了消炎藥,她從蹲姿站起身,才終于一口大氣呼了出來。

聶綏低低地笑了聲。

姜星沉瞪他,一邊兇巴巴地把棉簽扔進垃圾簍,“好了,我回去了,小白也要上藥。”

“嗯。”略帶鼻音,然後就沒下文了。

居然沒有借機撒個嬌耍個賴,再纏着她說幾句話——這一點都不聶綏。

姜星沉狐疑地看他,“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啊。”坐在床沿的某人一臉無辜,“怎麽?”

總不好說,因為你沒乘機耍流氓,所以覺得這不正常吧?姜星沉抿了抿唇,拎起醫藥箱走向客房門口,拉開門,又停下了。

“……那個。”

“嗯?”聶綏還坐在床邊。

姜星沉半轉過身,眸光在客房暖黃的燈光下溫柔無比,“今天的事……謝謝你。”

聶綏勾唇,“啊,我以為你絕對不會說軟話。”

姜星沉半真半假地瞪了他一眼,“走了,早點睡。”

“喔,還有呢?”語氣像個撒嬌要禮物的小孩子。

“……晚安。”

聶某人這才心滿意足,“晚安。”

客房的門關上了,端坐在床沿的聶綏朝後一仰,倒在床單上,憋屈地長長呼出一口氣——再多一會兒,他這正人君子就裝不下去了!

天知道低頭看着她悉心照料自己時,他有多想……捧住她的臉,吻她,甚至更過分,再也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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