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章
第 80 章
徐姒懵了下。
不太确定傅景衍是不是哭了。
她小幅度的邁開步伐，繞到傅景衍面前。
微微彎腰看過去。
她靠近一些，傅景衍就往另一側轉，不想讓她看。
但徐姒的目的性太強。
很快便瞧見了傅景衍臉上沒擦拭幹的淚痕。
“怎麽了啊？”徐姒聲調瞬間軟了下來，蹲在傅景衍面前，檢查他手指，“打掃的時候傷到了嗎？”
徐姒怕他原本就有傷的胳膊再次受傷。
仔仔細細的檢查了那只胳膊，瞧着傅景衍的手緊握着，徐姒瞧他一眼，将他手指挨個給掰開，瞧瞧手掌心有沒有受傷。
确定他沒有受傷，徐姒剛要松開手。
傅景衍的手掌卻倏然收緊，将她的手指攥在手心中，猛地将她拉進。
徐姒完全沒意料到，整個人踉跄了下。
手指下意識的張開去尋找着力點，傅景衍已然張開了另一只手，牢牢的将她晃動的身形穩住。
随後，傅景衍将她的手掌撐開，引領着她的手，攤平穩穩的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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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姒被傅景衍的動作弄得迷糊。
身形堪堪穩住，擡起眼，就直直對上了傅景衍的眼。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
徐姒本就是蹲在傅景衍面前的，被他這樣一拉，徐姒身子不自覺直起了些，由原本蹲着的動作變為微微踮起腳的姿勢，整個人幾乎都要落入傅景衍懷裏，唯一的着力點就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
離得近。
徐姒瞬間就探查到了傅景衍眼眶裏的紅。
他約莫是一個人默默在這哭了有一會兒了，眼角甚至還有些浮灰，是打掃房間時把手弄髒了，擦拭眼淚時沒有注意弄髒了眼角，眼裏也微微泛起了些紅血絲。
徐姒想要撤回手，可傅景衍緊緊的按着她手背，她剛有後撤的動作，傅景衍的眉頭就難耐的蹙起，似乎下一秒又要繼續哭了，徐姒少見傅景衍這副嬌氣的樣子，動了動唇，“哭什麽？”
“心疼你。”
傅景衍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徐姒臉上，一開口，嗓音就有些隐忍的沙啞，“不知道……你怎麽在這種地方，住下來的。”
傅景衍已經在手機上看到川隅山的支教環境時哭過一次了。
他來之前也告訴自己，要醞釀好情緒，徐姒一定是不希望看到別人看到這一幕的，可真看到時……傅景衍完全繃不住情緒。
尤其是他看到卧室的四張床板上幾乎都濕了，地上放了許多空盆，盆裏因為這兩天的大暴雨都已經裝滿了雨水。
但這地方幾個月沒人住，盆裏的蓄滿的水也一直沒人處理，滿了許多次又溢了出來，盆裏的雨水看起來也非常的髒，甚至還長出了青苔，盆周的地面也是如此，長期出于潮濕之中，又照不到什麽陽光，且沒有人居住，屋子裏一股子黴臭味。
還有一些污漬顯然不是幾個月能形成的，是長年累月的髒亂差堆疊而成。
傅景衍看到這一幕時，只覺得周身都有些發僵。
仿佛心髒被一只大手緊緊的扼住，卡的他呼吸不上來，胸腔發悶，眼眶發酸。
傅景衍從小過的雖然不是多差，但和徐姒這樣從小被富養起來的大小姐相較，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傅景衍看着這樣的環境，他都無法想象，自己在這裏住着會有多難受，更無法想象……徐姒是怎麽在這裏住了三年。
傅景衍望着徐姒。
視線裏又被淚模糊，喉間越發的幹澀發疼，嗓音越發的沙啞，“怎麽辦……現在根本不想放你走了。”
明明半年之期才剛開始。
他就舍不得了，他害怕……害怕半年以後，徐姒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待着。
他不想他的大小姐，住在這裏。
“傅景衍，其實這裏之前也沒很差的，只是太久沒忍住了而已。”徐姒看着他的眼淚，心裏也不是滋味，下意識的撒謊騙他。
她也不知道傅景衍信沒信。
總之傅景衍桎梏她手腕的手越發用力，用力的她手腕都有些微微發疼。
“傅景衍……”徐姒微微動了動手腕，曲着手指輕輕剮蹭掉他的淚珠，細糯出聲，“別哭了，這裏以前真挺好的。”
“姒姒。”
傅景衍認真望着她，“能……信任我嗎？”
“就像這樣，把所有力氣都放在我身上。”
說話間，傅景衍的手指移到了徐姒的手背，“我可以撐起你，你可以遇到任何事情都有個避風港。”
“以前，叔叔給你當避風港，以後，我來好嗎？不然叔叔看到你這樣，會心疼，他親手嬌養長大的玫瑰，哪裏舍得讓玫瑰從明豔之地墜入陰暗之中。”
提到父親，徐姒神情明顯有些微動。
這些年，她和知道家裏情況的人幾乎都斷了聯系，唯一有聯系的就是徐勉。
但這件事，不僅對徐姒是根刺，對于徐勉也是。
姐弟倆都默契的少提甚至不提那段時光，只會說些美好的記憶。
徐姒看着傅景衍的眼，陷入他眸中的百般情緒之中。
再察覺到異常時，傅景衍的指腹已然輕輕擦拭在她臉頰，替她抹去滑落的那一滴淚。
“傅景衍……”
徐姒忍着酸楚，“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避風港了，我自己能行。”
“嗯。”傅景衍沒有否認，“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叔叔給你的環境不過是為你錦上添花而已，我也只想，讓你有個依靠，起碼……人總會有難過的時候，哪怕和我談談心，也好。”
他忽而笑，“我當然知道徐大小姐自己能行，我還等着徐導的作品。”
傅景衍的笑讓氛圍緩和了一些。
徐姒保持着姿勢都有些累，她起了身，努力将手抽了出來，吸了吸鼻子，“反正，這裏的情況，你不要告訴小勉。”
徐姒真是怕了這兩個男人。
傅景衍都能哭成這樣，徐勉那個愛哭鬼要是知道了，肯定哭的更厲害。
“嗯，不告訴他，只當我們倆的秘密。”
傅景衍用一種輕飄的語氣，說着莫名暧昧的話語。
徐姒沒忍住瞧他，“傅景衍你精分嗎？你眼睛還紅着呢。”
“情緒變化這麽快？”
傅景衍嘆了口氣起身笑，“這不是得适當示弱裝可憐，才能讓你心疼。”
徐姒看破他故意裝腔的話語。
兩個人心裏頭都明白彼此剛剛的難過，但誰也沒有戳破，只是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只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有些費勁。
因為屋頂好幾個破洞。
屋外大暴雨，屋內下小雨，導致幾張床板上好幾處都是濕的，好在把四張床拼湊在一起，也有一大片将就睡的幹床板。
李姜爸爸還借了他們兩床被子。
就是有些委屈了傅景衍，傅景衍身長腿長的，若是把腿伸直，他的褲腳就會碰到潮濕的那一片，所以他只能曲着腿睡覺。
兩個人分了四張床。
一人兩張床，但傅景衍将受潮面積較少的兩張床都讓給了徐姒。
徐姒本想說兩個人一人分一張好的和壞的。
但傅景衍直接将好的床給她拼好，“就沒有讓女孩子受委屈的道理，讓你住在這已經很受委屈了。”
防止晚上還有雨。
兩個人把床給移了出來，放在外屋裏，找了兩塊好的屋頂，把床拼湊在下面，省得睡覺睡一半人被淹了。
兩個人雖然忙活這一會兒忙活的很累，但下午才睡醒，這會兒躺在床上又要睡覺，根本睡不着。
徐姒在床上小幅度的翻了個身，身下的木床就吱呀吱呀作響，傅景衍也翻了個身，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外屋的面積也不大。
但兩個人的床中間是分開的距離，類似于旅店的雙人床。
徐姒和傅景衍同步轉過身來。
月光撒入，饒是天色昏暗，但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的注視。
“睡不着？”
傅景衍問。
徐姒應了聲：“嗯，在想你那句話。”
“哪句？”
“你說……你不想放我走了。”徐姒瞧他，雖然有些于心不忍，但還是把醜話說在了前面，“我們約好的，半年。”
“如果你說的半年之期只是為了把我困在你身邊的話，你還是別這樣了，那樣我半年之後會很生氣。”
傅景衍凝着徐姒。
心口又被她幾句話紮到。
剛剛聽她說在想他說的話，傅景衍還有些高興。
結果徐姒下一句話就直接迎頭澆冷水。
“徐姒，你在怕什麽？”
傅景衍的問，讓徐姒反應了幾秒，“什麽意思？我沒有怕什麽。”
“沒有怕什麽，為什麽這些年都要呆在這？”
“沒有怕什麽，為什麽明明不排斥我的觸碰還要總說這些話激我？”
“沒有。”徐姒斂眸否認，“只是實事求是的告訴你而已。”
“要說有什麽怕的，就是怕你半年以後反悔。”
“到時候我會離開的。”
“徐姒，你這人別這麽掃興好不好？”傅景衍輕笑了聲，試圖以笑打破這種尴尬氛圍，“不覺得現在的氛圍很浪漫嗎？你在這說這些？”
“你以前不也是這樣。”
徐姒下意識回口，“不僅掃興還冷漠，都不和我說話，我這比起你才哪到哪？”
傅景衍悶笑，“嗯，所以我這不是來哄你了，無論你說什麽狠話，我都會一直纏着你，就像你當年一樣，所以你也不要認為和我說這些話，我就會放棄。”
他話落，徐姒沒有應聲，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傅景衍的聲音又響起。
“我後悔了，無數次想起當年我都後悔，如果我們大一就在一起，該有多好，或許後來你有心事時，就能夠信任我了，而不是選擇獨自離開。”
“或許吧，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我想象不到。”
“畢竟小勉都沒能讓我留住。”
徐姒這些年，總覺得自己的性格還是有股子別扭勁在，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問題。
她也不想去看心理醫生，不想把心裏的傷說出口給別人聽。
但又不得不承認，和傅景衍重逢以後。
他還是調動了她的情緒。
她本以為自己都平靜如水了，可才和傅景衍重逢幾天，她原本的性格，還是有些突顯而出了。
徐姒陷入了沉思。
傅景衍那頭也沒了動靜。
時間過去了很久，夜色越來越沉，徐姒開始清晰的聽到屋外的蟬鳴聲，傅景衍卻輕聲低喃了一句，“徐姒，你說半年時間，你會再次愛上我嗎？”
徐姒心頭咯噔，但卻沒有應聲。
她想……或許沒有再次愛上。
因為她從來就沒放下過。
只是經歷太多以後，沒有什麽人能夠讓她駐足了。
就算喜歡，也能壓在心底，不再似前些年，喜歡就要得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