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速度是一種抗辯

速度是一種抗辯

梁美兮提着外賣的河粉進酒店,值班的大堂經理還盯着他手上的外賣看,這種食品包裝太簡單了,怕打漏了,弄髒地上。

上了電梯,梁美兮進門,同俞行簡說:“我覺得生活真的很不容易,早上不出門,真的不知道她們這麽早就出來工作了。”

林耀中宿醉,昨夜在蘭桂坊喝酒,俞行簡洗了個澡出來,接着說:“就像你十二點不出門,也不知這世界多肮髒。”

“那是!”就講五星級酒店,半夜十二點總有很多女性出沒,一般分兩類,一類穿套裝西服的,像是在半夜賣保險;一類穿連衣裙,很正經的那種,拿着個筆記本電腦,像在辦公。這個時間段辦公,不知道她們在香港深圳股交所和倫敦紐約對接呢。

“你還記得大前天我們吃的那個店裏的服務員吧,那個女生,個子挺高的那個,她出來擺攤賣魚蛋了。”

梁美兮坐在沙發上,想開點窗,又覺香港潮濕,開窗比不開窗更難受,幫着俞行簡打開河粉蓋子,說:“吃這個,這個白菜煮得特別好,我在意大利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白菜。”

俞行簡吃了一口,梁美兮讓他倒辣椒醬,“這個真的好吃,專門給你帶的。”

俞行簡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然後平靜地吃了第二口。梁美兮就差湊他臉上了,“你不辣嗎?這辣度,我的天,你真乃神人也,你辣不辣?”

“辣。”俞行簡吐舌頭,“确實辣,也是那女生自己做的?”

“我就說她不容易,一個人擺攤,連個幫手的都沒有。你看凡時姐,出來買個婚紗,十多個助理帶着,有必要這麽大陣仗嗎?從香港到深圳,深圳到香港,丁點的距離,帶這麽多人,是要将香港的婚紗店全部翻一遍?”

“嗯,同人不同命。”俞行簡拿一張紙巾擦了嘴,打開冰箱,找了瓶水出來,問梁美兮,“喝水嗎?”

“氣泡水,我吃太飽,喝氣泡水舒服一點。”

俞行簡拿了兩支水出來,接着吃面,梁美兮站起來,看着窗外,說:“站在街上,覺得香港挺可愛的;但在酒店裏,隔着玻璃,又覺得香港不可愛了。”

“因為在酒店裏,人會變得冷漠,你成了旁觀者,冷眼旁觀,冷漠的人看什麽都不可愛。”

梁美兮去捏俞行簡的臉,“我說我怎麽就喜歡你呢,可惜你不是個女的,要不然我一定要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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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個女的也不行。”俞行簡說。

“為什麽?”梁美兮一臉不敢置信受傷的表情。

“你話太多了,我不喜歡話多的女生。”

宿醉的林耀中被電話吵醒,說他家裏的工廠被圍了,搶地皮,鬧得很難看。林家這個工廠原先是林父管理,現在林母的人去圍了工廠,不許林父出入,林父的賓利被攔在外頭,實在沒辦法,叫兒子回來把他媽弄走。

林耀中宿醉未醒,打開房門,看見桌上有吃的,又拿了梁美兮的氣泡水喝了,吃了俞行簡沒動的那盒墨魚丸牛肉丸,又說:“沒吃飽,還不錯,這個你還要不要。”想吃俞行簡那碗魚蛋粉,先吃了一口,然後整碗拿過來,連湯都喝了。

吃飽了,林耀中說:“睡夢裏都聽見你們在讨論姑娘,哪個姑娘?漂亮嗎?”

梁美兮搖頭,“哪個姑娘都與你無關,人家是老實人,不合适你的,你歇着吧。”

“那可不一定,我難道不是老實人?”林耀中長得有點像混血,眼珠子顏色是淺棕色,他還喜歡戴眼鏡,有時候湊近了,又覺得他眼珠還能泛出淺藍灰調。“OK,不說就算了,我要走了,你們呢,等凡時姐一起走?”

梁美兮說:“我也走了,本來就是專程回來參加凡時姐的婚禮的,她現在婚紗都還沒定,婚禮最快也是一個月之後,我準備直接香港飛新加坡,之後回比利時了。”

林耀中是家裏獨子,父母親都是最早期的高級知識分子,雙博士,讀過書,祖上的祖父祖母也都是有來頭的,他外公就是做基建的高級工程師,外祖父還是個鋼鐵廠的高級顧問。一家子學神傳下來,林耀中反而很普通,好像不精學業,也很平庸,送美國去念書,也沒念出什麽墨水來。

林公子現在最大的價值就是在父母吵架的時候,能多撿一些産業,例如林母和林父産業分配不均的時候,就會将寶貝兒子擡出來,股份讓給兒子,便要求前夫也把産業讓一部分給兒子,讓來讓去,現在林耀中成他們夫妻工廠的最大受益人了。

梁美兮是個藝術生,剛剛申請上博士,現在幫着導師做調研,最大的功課就是跑各大美術館,寫論文,研究美術史。

俞行簡不能走,俞凡時還在香港,婚紗沒定,金器沒買,他要是走了,數落不完的後話等着他。

“那我不送你們了,到時候深圳再見。”俞行簡道。

“你等凡時姐是吧,我昨晚見到她了,她在半島住,婚紗應該也定了,你多等她個一兩天,可能還有東西要買。”林耀中說。

梁美兮拍了拍俞行簡的肩,“我走了,不抱一抱?”

“快點滾。”

梁美兮笑一笑,“我真走了。”

三人住的套房,一下子走了兩個,俞行簡找了本書看了會兒,又想看看郵箱,有沒有什麽工作郵件。

哪有什麽郵件寫給他,早前在俞凡時的授意下,他管了一小攤事,現在二哥要回來了,下頭人懂做人,芝麻丁點的小事也只會回報給二哥,哪有他什麽事。

不若出去走走,自己找找有什麽機會,就像梁美兮說的魚蛋妹,人家好歹也是憑借自己的眼光在創造就業契機。

宗政柔忙得要死,額頭上的汗差點滴入魚蛋湯裏,她在頭上套了個運動抹額,這樣防止汗滴下來,也可以在脖子上挂條毛巾,防止脖子曬傷,還能擦汗。

“還有嗎?”一人問。

“沒有了。”宗政柔擡頭,這人穿着個夏威夷風格的花襯衫,配套的花短褲,像剛從夏威夷旅行回來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從東南亞回來的廟街二世祖打扮。

“我看這邊很香,”桌上還有幾盒裝好的米粉,鍋裏也還有一些魚蛋,那人不死心的樣子。

宗政柔說:“我留給家裏人吃的。”

“那你下午幾點開檔?”挺執着的。

宗政柔還沒吃午餐,這會兒已經逼近兩點,她想回家洗個澡,等晚上五六點再出來。還能吹一陣空調,稍微睡兩個小時,她快累死了,這會兒又曬,午間的香港,溫度沒有三十八也有三十六。

“吃什麽?”宗政柔問:“河粉還是米粉?”

“有什麽區別?”看來真是夏威夷回來的,真從東南亞回來,怎麽會不知道河粉是扁的,米粉是圓的。

俞鳳枞試着問:“這個可以嗎?”指的是河粉,宗政柔道:“大碗還是小碗。”

“大,大碗吧,加些青菜,其他都不要。”俞鳳枞是餓了,但他不喜歡吃澱粉制品,什麽魚蛋肉丸的,他吃來全是澱粉味。

“沒有青菜,只有白菜。”宗政柔指着小菜籃裏的大白菜,确認道:“這種?”

“就這種,謝謝。”俞鳳枞指着宗政柔身後的小凳子,問:“可以坐嗎?”

“可以,随便。”宗政柔站着煮河粉,又不能坐着煮,他要坐就坐吧。

端了把椅子坐下,俞鳳枞三年多沒來香港,香港人還是那麽喜歡糾結大白菜不是青菜,青瓜不是黃瓜,他們的黃瓜是另一種泛白的瓜。

河粉端上來,俞鳳枞就可着煮白菜吃,河粉吃得沒有白菜多,小籃子裏還有一些碎白菜葉,宗政柔快速燙了,用個大勺接着,放到俞鳳枞碗裏,“送給你吃,看你喜歡吃菜。”

“喔,多謝你。”俞鳳枞将蔬菜吃了,河粉也吃了個差不多,有些煮碎的,實在夾不起來。他将碗丢進路邊的垃圾桶裏,真心實意地建議:“其實你可以擺個桌椅的,如果嫌桌子占地方,擺幾個凳子也好,畢竟沒有人喜歡站着吃東西。”

“我的牌照只能這樣,擺桌椅不符合規定。”宗政柔收拾了她的小推車,說:“垃圾桶我們也不能擺,擺了要請示環保單位,需要另外交費的,這些不由我們做主。”上午還賣了一些錢,宗政柔心情好,問了句:“吃得好嗎?”

“還可以,多少錢?”

“大碗河粉加菜,55,小碗是45的。”

俞鳳枞拿了支氣泡水,“一起算。”

“水二十,一共七十五。”宗政柔也很想柔聲細語,但是一個人工作了七個小時,此刻又在炎炎烈日下,多少好态度都擺不動了。

俞鳳枞數了七十五給她,還有個五塊的硬幣,宗政柔也沒細看,她裝進口袋,說了句“多謝,”準備收檔回家。

“诶,小姐!”俞鳳枞追上來,“對不起小姐,我搞錯了,我剛剛給你的有十塊是葡幣,你檢查看看。”

果然是十塊葡幣,宗政柔将十葡幣還給他,俞鳳枞翻遍口袋,翻了兩百美元出來,沒港元了。

宗政柔實在懶得糾纏,“算了,當我打折賣給你,很小的事情。”

俞鳳枞在後面說:“晚上也是你嗎,我晚上拿錢給你。”

宗政柔也沒回他,推着她的小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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