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時光之秘

時光之秘

十一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宋莺莺醒了兩次,與其等待瑞信破産,或者矽谷銀行暴雷,不如主動去尋找資金短缺的實業。

程亦風那個工作室,不止可以做鞋,其實可以試着設計一下珠寶,她打算從俄羅斯的聖彼得堡進口一些琥珀蜜蠟,經過精致設計,雕琢加工,進軍珠寶配飾的市場。因為她發現女性對美的追求是孜孜不倦的,沒有止境,金銀貴金屬也好,珍珠鑽石也罷,本質上都是在為女性修飾自己形象的事業添磚加瓦。

而聖彼得堡這個城市就在波羅的海邊上,盛産琥珀蜜蠟,做點精致加工,拿回瑞士去賣,甚至可以将加工廠就建在俄羅斯,降低生産成本。

瑞士很多路邊攤擺的也是粗加工的首飾,很多路人被吸引,甚至顧客還有男性,為自己的家人挑選禮物。

商機其實就擺在那裏,無奈地等待衆經濟巨頭破産,太過投機和冒昧,宋莺莺想,應該做點實業了,也不知道程亦風的審美能不能經受住市場的檢驗。

聖彼得堡是個有三百年歷史的濱海城市,彼得一世的玩具之作,有人說如果彼得大帝回來,他還能找到回家的路。

這三百年,時光沒改變這座城市的布局,建成時什麽樣,如今依然什麽樣。蔣柔然訂了酒店,海軍司令部旁邊的四季,宋莺莺是頭一回來,她同蔣柔然說:“這世界有太多美好,還有好多美麗的城市我沒去過,下一個我想去維也納,維也納我也還沒去過。”

“我也沒去過。”蔣柔然說:“去吃飯吧,俄羅斯的牛排很不錯,絕不叫你失望。”

“蔣小姐的介紹,我絕不失望。”宋莺莺說:“這邊很涼爽,盛夏的溫度适宜,下午一點走在街上也不覺得熱。”

“這就是涅瓦大街,普希金的詩裏提到的涅瓦河,沿着這條路走下去,能看到冬宮。”蔣柔然說:“我小時候住在郊外,不在瓦西裏島上,我住的地方開車到市中心,也要四十分鐘。小時候我還覺得很不喜歡來瓦西裏島,因為很遠,要坐很長時間的車。”

她道:“不過等我離開彼得堡,搬去裏昂的時候,我就開始想念這座城市了,裏昂也不錯,但沒有彼得堡這麽輕松适宜。雖然法國人民看起來更加熱情好客,而俄羅斯的人總是一臉嚴肅,他們對外國人都是一臉肅穆,鮮少熱情。但我後面才明白,法國也是一樣的,面上的熱情不代表心裏的熱情,而俄羅斯人的這種不熱情也沒什麽不好,免去了很多無用的社交與寒暄,長居聖彼得堡,倒也安逸。”

“我小的時候一直住在一個很小的房子裏,采光很差,我母親住一間房,我只能在客廳隔出一個單間。”這是宋莺莺第一回在朋友面前談起自己的過往。

蔣柔然問:“在香港?”

“對,香港。”宋莺莺拉着蔣柔然的手,說:“我小的時候,父母常常吵架,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而吵,但總歸是感情不好。”

“那你一定很渴望愛?”蔣柔然長在一個充滿甜蜜與愛情的家庭,她以為她很懂愛,但好像又不懂愛,她可能有點晚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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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宋莺莺說:“是的,我很渴望愛,但我也不懂愛,我不懂如何去愛人,也沒有放肆去愛的決心和勇氣。”

“莺莺,”蔣柔然道:“我以為我很懂愛,我懂如何去愛一個人,後面發現我錯了。”

宋莺莺道:“你只是缺乏了一點愛情的經驗,不像我,完全沒有愛人的能力。”她說:“我的人生是很貧瘠的,父母之間沒有愛情,在我四歲的時候,他們離婚,我母親單身一人帶我去了香港。我們住在很小的房子裏,我母親是個裁縫,她靠幫人量體裁衣為生,我沒富裕過,所以一直盡可能地節約,不花錢。我能想到的就是不花錢,能自己做的早餐就不會在外面買,我一直希望家裏能搬個新房子,有明亮的采光,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這是我長久以來最大的願望。

但我母親病了幾年,裁縫也做得少了,過去的主顧們要麽搬家,要麽出國,也很少再上門幫襯。我們家就更拮據了,我念完中學之後,出去打零工,打了三年零一個月,攢了八萬九千塊錢,在香港買一寸都不夠。”

彼得堡的海風啊,吹過這座北方巴黎,它的緯度太高,旁邊就是芬蘭赫爾辛基,隔着一個芬蘭灣,宋莺莺嘆氣,“我知道人生是很艱難的,愛情是很奢侈的,不是你花錢買個DIOR或者愛馬仕包包的奢侈,那是一種安心的不将自己封藏的奢侈。”

“莺莺,”蔣柔然摟她,“你已經很好了,很優秀,現在你想在哪兒買房子就在哪兒買,冬宮旁邊,冬宮旁邊好多北歐風格的獨棟,在彼得堡你永遠不必擔心采光不好,因為這邊日不落,夏至之時,有永晝的。”

宋莺莺刮了一下眼角,“見笑,今天情緒太外放了,有點矯情。”

“什麽矯情,你想矯情就矯情,你想矯情,說明你想,莺莺,人生每一步都不是白走的,它有它的意義。你應該為現在的自己感到驕傲,你是我們的驕傲啊!”

蔣柔然将手帕遞過來,“想哭就哭,在聖彼得堡,沒人認識你。”她道:“也沒人認識我,當年教我的老師退休,有人去了德國,也有人去了西班牙,或者南法。還有一些搬去了索契,索契也是個很适合養老的城市。”

聖彼得堡的夏日白晝果然漫長,到了半夜十二點,還有亮光,天色湛藍,宋莺莺坐在酒店裏,拉開窗簾,望着天空極晝,雲層都沒散,在天空團在一起。

人就是人,有其局限性,例如宋莺莺明明已經很有錢了,但還是牢牢記着她的苦難,記着她的逼仄的空間,壓得她翻不過去,又透不過氣來。

“柔然,能陪我出去坐坐麽?”蔣柔然也沒睡,心緒翻湧,她曾在這座城市居住了十五年,這裏伴随着她的啓蒙與青春,這裏有她音樂上的所有審美痕跡。

酒店餐廳依然營業,吧臺上就可以聊天,兩人坐下,宋莺莺說:“來瓶酒?”

“波蘭的野牛草伏特加,加一個俄羅斯本土産的覆盆子甜香酒,調和一下。”蔣柔然開口,對着吧臺小哥說了幾句俄語,小哥點頭,問:“兩杯?”

“對,兩杯。”蔣柔然說:“還沒喝已經醉了,這夜夜笙歌的生活,這幾位服務生都長得不錯,腰也好看,一看就很有力量。”

宋莺莺笑,笑得臉頰微紅,蔣柔然說她:“該釋放就釋放,這是俄羅斯,不是波蘭,也不是土耳其,也不是香港,要那麽莊重幹什麽,我就是不想莊重了。”說着,散了頭發,同宋莺莺說道:“在俄羅斯唯一不能搞同性之戀,異性戀随便,同性是違法的,尤其是聖彼得堡。”

宋莺莺坐正一點,笑着四處望,東斯拉夫人骨架普遍比較勻稱高挑,與美國人完全不同,膚色膚質截然不同。和北歐人也不同,蔣柔然說:“看上哪個了,我幫你叫過來。”

陸湛正在同許清宵談分手,許清宵說:“為了什麽,為了孟憐山?”陸湛不語,分手就是分手,有什麽好闡明的,又不是做博士論文答辯,哪來這麽多為什麽。

許清宵說:“回答我,別讓我用紅酒潑你。”

陸湛說:“我最不喜歡你的一點就是,喜愛遷怒。”許清宵搖頭,“王八蛋你!”說着不潑,還是一杯黑啤潑了過來。

陸湛竟然躲了,酒水直奔蔣柔然的後背,蔣柔然還不知發生什麽事,就被濕透衣衫。“小姐,抱歉,”陸湛本來說的是俄語,但見蔣柔然擡頭,瞬間有點遲疑,“是中國人?”

蔣柔然懶得搭理這種登徒子,用法語回:“不是,請讓開。”

陸湛笑着看她和宋莺莺,“從未在彼得堡見過你們,新來的?”

那頭分手的事還沒處理幹淨,新的感覺又來了,宋莺莺笑睥着他,陸湛本來覺得蔣柔然已經是中國女生裏面數一數二的好看了,再看宋莺莺,雙眸含情,嘴角帶笑,簡直豔光四射,動人心魄。

宋莺莺起身,将蓋腿的圍巾披在蔣柔然身上,笑看着陸湛,“留學生?”

陸湛笑,“列賓的,學妹?”

宋莺莺說:“聽說列賓美院不太好畢業,随時開人,特別是中國人,常常被開除。”她同許清宵道:“我有個辦法,對付這種渣男潑酒沒有用,我覺得我們明天一起去他學校,說他作風不端正,請學校給個說法,你覺得可不可行?”

許清宵瞥陸湛,“也不是不行,把孟憐山也叫上,可憐人家都交不起列賓的學費,可能大三都讀不完就要回國了,哎呀,可憐吶。”

“你,好樣的!”陸湛指宋莺莺,“哪個學校的,玩這麽兇,以後別讓我在彼得堡碰見你。”

長得倒是挺帥的,一件印花襯衣穿着,外套套了一件棕色短夾克,很有美式風情,衣品确實也還可以。蔣柔然翻了個白眼,“孬種。”

許清宵說:“渣男,虧我和他談了大半年,渣男!”然後問宋莺莺和蔣柔然,“你們是聖音的還是聖大的?反正不是列賓的,我讀了這麽多年,也沒見過你們。”

“你讀碩士了?”宋莺莺問。

“博二了,學的是設計,上個月回國試着找了一下工作,被人說是哪個野雞大學回來的。”

許清宵在蔣柔然身邊坐下,“不介意吧?”又道:“抱歉啊,這衣服多少錢,我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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