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追憶（三）
追憶（三）
“下一位，朝日奈光希。”
朝日奈坐到了鋼琴凳子上，調整椅子的高度和距離，深呼吸，她知道，此刻，她的爸爸和弟弟都坐在臺下，媽媽一如既往的很忙，沒空來看她。
她的腳尖開始打節拍，校對着最适合自己演奏的速度。
練習的已經足夠多，接下去，就交給手和身體去做吧。
她開始了演奏。
朝日奈彈琴的時候，腦子是空白的，她知道自己的手和身體會指引她彈完整首曲子，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控制好腳的速度，并且不要讓自己的腦子過于空白、以至于忘記自己彈到了哪裏。
在音樂結束時，她聽見老師在第一排淡淡的搖着頭，她看見老師的筆似乎又在記錄本上寫下了那串她聽了無數次的話：完成度不錯，但是沒有感情。
朝日奈之後演奏的，就是老師的得意門生，朝日奈很輕易地就知道她彈錯了幾個音，彈錯了幾個拍子，但老師，卻在臺下點頭了。
明明她彈錯了那麽多地方，為什麽她可以得到認同。
朝日奈不明白，她坐到了爸爸和弟弟旁邊。
全部演奏結束，老師們開始讨論最終要去參加比賽的選手名單，朝日奈有些緊張，她确定自己是老師的五個學生裏彈得最完整的，或許，有那麽一絲可能，會是她去參加。
“在宣布結果之前，老師們邀請了一位小鋼琴演奏家，他或許會是你們未來最大的對手哦。”
接着，朝日奈看見，設樂平靜地走上了舞臺，他在舞臺上熟練地鞠躬，然後站直，他好像在人群中尋找着什麽，在與朝日奈對上視野時，不知道是不是朝日奈的錯覺，他好像笑了一下。
設樂的演奏開始了。
比朝日奈以往聽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好，朝日奈都聽呆了，更別說第一次聽到他的鋼琴的其他同學們和家長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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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間奏中甚至改變了原本琴譜上的內容，別出心裁地加入了兩個人在《音樂○聲》中一度聽到過的旋律，就算是不懂音樂的人，此刻也能毫不猶豫地認可地說出那個詞。
“神童。”
“聖君，今天的演奏實在是太精彩了！”
“這是肯定的。”設樂得意地仰起頭，一看就是被誇過了無數次才會有的自信。
“我還是沒有得到老師的推薦，今年是我同學去呢，鋼琴比賽。”
“很遺憾，但我認為你的老師的判斷是正确的，”設樂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和空無一物的鋼琴比起來，你同學的音樂更有希望讓觀衆投入其中。不過和我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畢竟聖司君是天才嘛。”朝日奈的父親适時的加入話題，“聖司君，這個暑假辛苦你照顧光希了。”
“這是我爸，小鬼頭是我弟。”朝日奈在設樂的耳邊小聲解釋道。
“沒什麽，能和朝日奈一起度過暑假，我也很開心。”
和小大人一樣的官方發言。朝日奈偷偷地吐吐舌頭。
“我和浩人先去找你們老師了，你們慢慢聊。”朝日奈的父親這樣說完，就拉着不情願的弟弟朝着反方向走開。
如果是長大後的朝日奈，不需要一秒鐘就能找到下一個讓雙方都能聊起來的話題，但此時的朝日奈并沒有那種能力，她搜刮着腦子裏的內容，卻發現裏面除了鋼琴就是漫畫，一點能派上用處的內容都沒有。
最終是設樂先開口了。
“你之前說過，想要才能，對吧。”
“嗯，好像是有這件事。”
“才能在英語裏單詞裏面叫做‘Gift’，而這個詞也有禮物的意思。”
朝日奈不明白設樂為什麽突然這麽說，她只是歪着頭看着他。
設樂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玻璃做的小熊，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小熊的身體裏有一個符幹朝上的八分音符。
“這個，送給你，就是個沒什麽特別意思的禮物而已。”
“為什麽是八分音符？”
“總覺得你給人的感覺，就很像八分音符。”
朝日奈除了知道八分音符是一個節拍要彈奏兩次的音符之外，并不知道還有什麽別的意思。
“謝謝，雖然不明白，但謝謝你，我會擺在我床頭櫃的最上面，天天陪着我睡覺的。”
朝日奈接過那個玻璃小熊，翻遍了身上的口袋，只翻到了自己拿來做護身符的高音符號的胸針。
“這個送給你，雖然不是特別好看，但它姑且也算得上是我的寶物哦。”
其實朝日奈來學鋼琴的起因，就是在商場裏多看了兩眼這個胸針，接着媽媽以為她對音樂有興趣，然後就被塞過來彈鋼琴。
對于還沒有被打磨的對鋼琴完全失去興趣之前的朝日奈來說，這其實也能算得上是她彈鋼琴的初心。
“謝謝。”
這一刻被深深地銘刻在雙瞳之中，設樂看着朝日奈鄭重其事遞過來的胸針，問出了他憋了一整天都沒問出口的問題：“明年，你還會來嗎？”
“大概會！”
第二年的暑假，朝日奈信守了承諾，經歷了一整年的老師的叱責，她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會輕易被老師罵哭的小女孩，但，她也更加不能明白，為什麽老師永遠都不喜歡她的鋼琴。
然而，設樂從第二年開始，就沒有再回到這個地方，他走上了每個鋼琴神童都會走上的道路，一直到初三的暑假，因為聽到了真正的天才演奏的音樂，而一度陷入低迷的設樂，又一次回到這裏，也就是因此，他又一次見到了朝日奈，他一眼就認出了童年玩伴的模樣，但朝日奈，很顯然，并沒有想起他。
“你怎麽會在這裏？”
“啊，抱歉，我是來找老師拿我的等級證書的，我叫朝日奈，朝日奈光希。”
已經忘記我了嗎？設樂想道，不過确實也是自己先不告而別。于是，設樂也當成第一次見面，報上了姓名：“……設樂，設樂聖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