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雲瑤在一片混亂中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召喚臺坍塌之後,那些靈獸沒了契約的牽制,直接離開了皇宮,只有她的小貓沒什麽動靜,仍舊留在她這裏。

雲瑤十分懷疑它是因為貪睡錯過了跑路的機會,又或者年齡太小根本不知道跑,但無論如何,整個雲氏只剩下她還有靈獸了,按照父皇原來的邏輯,她竟然成了其中最不廢物的一個。

雲聖天從噩耗中恢複過來之後,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派人去找雲瑤。

雲瑤正抱着貓在太醫院,她雖然暫時找不到醫修,但覺得提前問問這些禦醫,應該也是可以的。

最近宮裏的貴人有不少受了驚,禦醫們出勤次數變多了,她過來的時候,只剩下個看門的小藥童,小藥童正在背藥譜,看見個抱貓的公主過來,恭敬地合起了手裏的書。

雲瑤往屋裏看了看:“能看診的都不在嗎?”

小藥童:“回公主,最近貴人們常常頭疼腦熱,大人們都到各宮去了,時常忙得腳不沾地。”

雲瑤哦了一聲,看見他手裏的藥譜,問:“那你會看嗎?”

小藥童撓了撓頭:“算不上會看,但您要是說個症狀什麽的,也許我能給點建議。”

因為發生了召喚臺的事,貴人們最近的症狀大差不差,都是吓出來的,就算開藥,開的也都是沒什麽用的補藥,純粹心理作用。

他看面前這個公主面頰白軟,帶着粉雲,分明也是個十足健康的,哪裏需要診斷。

雲瑤索性也沒什麽事,就把小貓的症狀講給了他:“……嗜睡,畏寒,渾身發冷,瞧着是不大好的樣子,連睡覺都很不踏實。”

小貓從她懷裏掀了掀眼皮。

小藥童聽完她的話,摸了摸下巴,開始努力在腦子裏搜索背過的東西,邊想邊沉吟道:“嗜睡,畏寒,發冷……聽起來像是腎陽虛,陽虛畏寒肢體冷,精神自然也上不來,得從根本上進行調理……”

小貓忽然昂起了頭,漆黑的眼睛帶着點幽微難測,兩人沒看見的是,一團黑霧從它身上湧了出來,如同墨染雲煙般在空中鋪展開,帶着可怖的寒意,緩慢逼向小藥童。

雲瑤:“真的嗎?我不信。”一只幾個月大的貓腎虛??

黑霧的去勢忽然緩了下來,幽幽蕩在空中,冰寒刺骨。

小藥童打了個噴嚏,也覺得剛才的診斷不太妥當,簡直要成書呆子了。

“公主,我書都沒背齊活,還差得遠,不敢妄斷病症,要不您還是等大人們回來了再問吧。”

雲瑤笑了一聲:“行吧,我先回去了,晚會兒再讓侍女來請人。”

小藥童抓着手裏的書,紅着臉将她送走。

雲瑤抱着小貓回到院裏的時候,剛好跟雲聖天派來的宦人撞上。

這宦人她眼熟,是雲聖天身邊最得用的,比她這種不受寵的公主還有面子。

宦人笑眯眯地請她:“公主,皇上請您過去一趟。”

他本來以為雲瑤會歡欣不已,受寵若驚,沒想到她臉上竟然沒有半點開心,反而面頰一沉,磨磨蹭蹭,顯得有點不樂意。

“過去幹什麽?”

宦人怔了一下,想到皇上的吩咐,仍舊很耐心:“皇上的事,奴才哪敢揣度,公主過去就知道了。”

雲瑤不得已抱着貓跟他出了院子。

中途她經過自己曾經的寝殿,如今的月華宮,看到已經換了一撥的侍女,氣的想撓牆,這畢竟是她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偶爾從這裏經過,還是忍不住想踏進去,可就是有人睡在裏面跟她說:這已經不是你的寝殿了。

她發誓,知道原文劇情之後,蘇月搶走渣爹她都不氣了,偏偏搶房子讓她至今還意難平。

她那個地方房價貴的要命,這麽大的一個寝殿,竟然不征詢一下她的意見就直接住下,事後也沒個拜訪道歉,真是太過分了。

雲瑤氣悶地跟在宦人後面,到禦書房的時候就暫時收了自己的氣,準備看看渣爹想幹什麽。

畢竟他從沒主動召見過她。

進了禦書房,雲聖天從她懷裏的貓身上掃過,看向她,用的是一種從沒用在她身上過的慈愛目光。

少女年齡不大,白淨的面龐還稚嫩,卻已經透出了絕代佳人的韻致,丹唇不點而朱,黛眉不畫而翠,偏要說起來,那一雙眸子生的最好,剪水般盈澈。

他兒女很多,不乏漂亮好看的,但雲瑤在這裏面絕對算得上出衆。

他以前不在意,甚至厭惡,但起了某些心思之後,這容貌便如錦上添花,愈發入了他的眼。

雲聖天緩聲賜座。

雲瑤坐下,眼神飄向一邊,唇角壓下去。

雲聖天問她:“阿瑤可知父皇今日叫你來所為何事?”

雲瑤聽見這個稱呼,頭皮發麻:“兒臣不知。”

雲聖天嘆了口氣:“昨日召喚臺坍塌,靈獸各自奔走,已經傳遍了皇宮內外,想必不日其他國家就能知道,屆時朝莒國千年安康,怕是要保不住了。”

雲瑤給面子地皺了皺眉心,仿佛真是為國家未來煩憂。

雲聖天笑了:“你最近這是怎麽了,往常沒見你這麽矜持。”

他收了笑,語氣又壓得平緩慎嚴,話鋒一轉:“臨着朝莒國危難,不論什麽身份,在這時候,有能力的都該出力,将這一關渡過去。”

雲瑤聽他說完,心頭忽然開始拼命發出預警,伴随着劇烈的心跳,好像某種宿命的荒誕感離她越來越近。

她頭皮一緊,抿唇道:“父皇說的是,可惜我一個四靈根……”

“不要妄自菲薄。”她聽見雲聖天一聲極力顯出慈愛的笑,笑完又沉下聲,帶着一種命令式的分析商量,“全皇城的靈獸都走了,只有你的留了下來,想必你跟領主是有些緣分的,為了朝莒國,我準備将你送去十萬大山侍候。”

他說的很快,想必是早已打好的腹稿。

他定定看着她,完全不提及十萬大山有多危險,沒有絲毫心虛,不舍,愧疚,好像那是她該做的本分。

雲瑤張了張嘴,又緩緩合上,反駁的話忽然說不出口了,面對他那樣的眼神和态度,不管說什麽都顯得很無力。

他冷落她這麽多年,不曾給過半點寵愛關注,到要用她時,還是這麽坦蕩的态度。

哪怕知道自己身處書中,她也不可能完全心無波瀾。

其實知道江維舟被救入皇宮時,雲瑤心裏已經有了點不好的預警,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刻真的會來,還來的這麽快。

她攥了攥拳,片刻後松開,擡起漂亮的眼睛,撇嘴點頭:“我願意去。”

雲聖天松了口氣。他本還怕雲瑤鬧騰,準備把她綁幾天調教好了,再送到山上去,這麽一來就省些事了。

他臉上帶了笑:“如此,朕……”

雲瑤還沒說完:“我願意去,但是臨走之前,我有幾個條件,要是不行,我就一頭撞死在城門前。”

她話說得落地有聲,沒了剛才那副矜持寡言的樣子,好像又回到從前,扯掉臉面招引注意的那會兒。

雲聖天聲音沉了沉:“你說。”

雲瑤壓着鼻腔裏的酸,瞪開眼睛,讓自己顯得鎮靜又咄咄逼人,好像在他的強壓下,一點都不低落,也不害怕。

“第一,我住了十幾年的寝殿,把裏面的人趕出來,門匾換回去。在裏面供上我的牌位,日日三炷香,不準斷。”

“你又不是死人……”雲聖天覺得這簡直匪夷所思,就算她死了,也沒有在皇宮供奉牌位的先河,況且蘇月已經住下了,再把她趕出來,這不是打他的臉?

“第二。”雲瑤打斷他,“取消蘇月的公主之位,恢複她的奴籍,歸回我名下。”

雲聖天猛地一拍桌子,怒氣森然:“你怎麽這麽惡毒!”

雲瑤揚了揚下巴,理直氣壯:“她本來就是我買回宮的。”

她都要死了,還在乎名聲幹什麽,不如由着自己痛快,做一些惡毒女炮灰該幹的事。況且她要是再惡劣點,就直接到各處去搶蘇月的機緣了,或者提出将她帶到十萬大山那種要求。

但斷別人的機緣太麻煩,她也撒不下手幹,只想給這些人添點堵。

她不看雲聖天鐵青的臉色,繼續道:“第三,把上面兩件事昭告天下,光明正大的送我去十萬大山。”

話落之後就是沉默,雲聖天并未回應她。

良久,他陰沉着臉斥道:“還以為你脾性轉好了,沒想到還是這麽頑劣不堪!”

雲瑤沒吭聲,使勁兒咬住頰側一絲肉。

她用眼神告訴雲聖天,這事兒絕對沒得商量,就像她答應去十萬大山,也是因為沒有跟他争辯的餘地。

“滾出去!”

雲聖天忽然發難,揮落桌面上的東西,轟她離開。

雲瑤沒吭聲,轉身離開。

走出房門後,她松開牙齒嘶了一聲,頰側柔軟的肉已經破了,唾液粘上去,有一種尖銳的刺痛。

疼得她眼眶浸染出一線紅。

她抿唇快步走在石頭路上,直到回到自己的小院,才合上門,噗嗤一聲冒出兩泡淚,悶在床裏。

死王八蛋!

不就是欺負她資質不好又是個孤兒嗎!

她這麽一個影響不到劇情的女炮灰,到底是擋了誰的道了,非要讓她去送死,多她一個少她一個有什麽差嗎?!

雲瑤不顧形象的抓着被子發洩了一會兒,冷靜下來,總覺得有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她搓了搓胳膊,卻只看見剛趴下的小貓,帳頂屋裏幹幹淨淨的,連只蟲子都瞧不見。

雲瑤頭皮涼了涼,到晚上昏昏沉沉的睡過去,第二天醒來時,她眯着眼,習慣性地往被子裏摸了摸,入手卻什麽也沒摸着,被子裏是久違的溫熱。

她忽然驚醒。

貓呢?

貓沒了!

雲瑤猛地坐起來,心裏浮現起無限惶恐,但惶恐過後,随之而來的又是對未來的不确定——這次雲聖天要把她送去十萬大山,是因為她的小貓沒跑,顯得她很特殊,但如果貓沒了,她還是特殊的嗎?

她是不是不用去送死了?

但是那只貓……

雲瑤下床,把屋子和院子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那只白茸茸的假貓團子。

她本以為自己會高興,但是想到小貓不過兩掌大的體型,睡覺時緊皺的眉心,心裏反而忐忑難安,悶得發緊。

別的靈獸離開朝莒國,一天就能回到十萬大山,它呢?

它那麽小,也不知道要多少個日夜才能回去,路上會不會被馬車壓死。

那麽大一座山,缺它一只貓嗎?

真是只蠢貓。

雲瑤想到那個孤苦伶仃的小背影,悶聲喊了個侍女,準備再出門找找。

這一出院子,才發現院裏的植物花朵都蔫頭耷腦的,幾乎要敗幹淨了,侍女們也個個沒什麽精神,像是要得風寒的前兆。

這還是春天呢。

雲瑤納悶,領着侍女出門找貓,找到晚上也沒找着,說不清高不高興,悶頭回了小院。

父皇身邊的宦人竟然又來了,還在這兒等了許久。

他的态度顯得很低微,喜氣滿面的迎過來。

“公主,十萬大山降下神谕了,領主大人要您入山侍候,皇上說,您的那些要求都可以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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