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宿淵睡了個酣暢的覺。

他不習慣睡覺，沒幾個時辰就醒了。睜開眼時，天還黑着，漆黑的大殿裏一片寂靜。

如果不是懷裏抱着個暖烘烘的東西，他以為自己還在朝莒國。

清醒了才發現不是。

在朝莒國時，他被雷劈成幼年期，睡覺只能躺在她柔軟的臂彎，或者鑽進她暖和的被子裏，并不能這樣抱着她。

這樣抱着她，更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暖意。

宿淵半阖着眼，享受了會兒難得的睡意，把她放開。

黑色大殿周圍沒有雞鳴，寝殿也不透光，但他能看到外面。

天幕蒼藍，天快亮了。

他松開雲瑤之後，繼續閉着眼，卻沒了睡意。

陰冷濃重的黑霧從他的身體裏蔓延出來，鑽進幽深黑暗的地底，以一種緩慢卻又無可阻擋的趨勢，朝着整個中心山脈蔓延而去。

這個點能看到一些有趣的東西。

雲瑤帶來的那個護衛，明明是個凡人，卻在修煉。黑霧剛從幾十丈地底游走而過，他就睜開眼，狐疑地張目四望。

成吧，連臉都是假的。

黑霧沒理會他，徑自朝外游走，接着便在黑色宮殿勢力範圍之外發現一群賊頭鼠腦的化形妖獸。他們圍作一堆，朝黑色大殿張望着，低聲争執吵鬧，卻沒一個敢過來。

多久沒吃過教訓，這群老家夥竟然又故技重施。

化形太容易，連性命都不愛護。

宿淵煩躁的皺皺眉頭，黑霧便破土而出，直接褫奪了這群妖獸的生機。

一堆屍體直挺挺倒在地上，黑霧拖拽着他們，慢悠悠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宿家，熊家，胡家……老熟人了。

宿淵不愛往他們的地盤去，但自從第一次看到自己殿外被人放了探子，就多了一樁消遣的事。無聊的時候，他會認認那六個家族的人，順便知道了不少無趣的秘事。那些家族互相之間，恐怕還沒有他對他們的了解深刻。

他記性還算好，哪怕只看過一次，也記得這些探子的臉。

黑霧拖拽着這些屍體，熟門熟路到了六個家族大門前，将順路纏上屍體的草編成繩，往門上一栓，直接把屍體挂了上去。被風一吹，晃悠悠的。

那些草離開土壤之前還是綠的，現在已經徹底成了枯黃色，吊着屍體，仿佛一根麻繩。

宿淵忽然沒了興致，收攏回黑霧。也不管那幾個家主還在深夜議事，商量着怎麽算計他。

他在黑暗中躺了一個多時辰，百無聊賴坐起來。天亮了，身旁女孩小小哈了一聲氣，抻着懶腰轉醒。

雲瑤渾身除了硬，還涼飕飕的，她不舒服的睜開眼，看到離她只有幾寸遠的宿淵，立刻驚醒。

她退遠一些，摸了摸自己衣裳，心底籲了口氣，又擡眸，小心地看了宿淵一眼。

他沒往前，只是懶洋洋的坐在那裏，盯着她看。

宿淵看了一會兒，卻不知道該如何養活一個人族小姑娘，還是一個這麽怕他的人族小姑娘。他這殿裏已經很久沒來過人了。

他想了片刻，心頭浮上一個絕妙的主意。

“從今天起，你可以每天提一個要求。”

雲瑤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抿緊唇瓣，眼睛稍微動了動，很快又黯淡下去。他這種人，肯定是太無聊了，拿她取樂。

宿淵見她不吭聲，想起自己很管用的那句話，淡淡補了句：“不提我就殺了你。”

雲瑤頭皮一涼，聽見他不緊不慢道：“今天的要求，說吧。”

雲瑤不着痕跡摸了摸發疼的屁股，快速看了他一眼，小聲說：“床軟一點行嗎？”

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她應該是暫時不用死了，那就先提一個緊迫又不那麽過分的要求試試。

宿淵一頓，指節在玉床上扣了扣，發出清脆的相擊聲。他的視線從雲瑤白嫩嬌氣的皮膚上掠過。這玉床本就是他殿裏的裝飾，差點忘了。

讓她自己提要求，果然是個好主意。

他彎起唇角，從寝殿裏離開。

雲瑤從床上爬下去，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目光打量着四周。或許是因為逃過一劫的緣故，在白天，這座黑色宮殿看起來沒那麽恐怖了，就是色調黑沉，顯得太冷。

她走到殿門口，小心翼翼朝外面看了一眼，沒再看到宿淵。他不知道去哪裏了，離開的時候也沒有腳步聲，簡直像一條陰冷的蛇。

雲瑤從寝殿出去。

她在大殿外面發現了跟自己來的護衛。

江維舟一夜未睡，抱着劍站在外面，因為這提前收起了靈氣，他眼睑泛起淡淡的青灰，看起來就像由于恐懼而沒有入睡。

雲瑤驚訝的問他：“你不困嗎？”

江維舟苦笑：“怎麽能不困，但是這種地方……”

他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雲瑤。她精神很好，也沒有異常反應，昨晚那個領主分明把她抱走了，難道什麽都沒幹？

江維舟對十萬大山領主的印象說不上好，在他眼裏，這種化成人形的妖獸，向來是沒有人性的，讨一個公主進山，除了見色起意不會有別的理由。

可他要是幹了，眼前這少女也不會如此平靜。

雲瑤仔細看了他一眼。這人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同伴了，還不能修煉，天天這麽受虐可不行。書裏她是一個人死的，如今，好歹有個人跟着她進來了。

雲瑤問：“你叫什麽？”

江維舟略微思忖了一下，給自己換了個符合身份的名字：“回公主，屬下江小舟。”

作為知道原文劇情的人，雲瑤出戲了。她疑惑地又問了一次：“你叫什麽？”

江維舟看她這般反應，仔細回想了一下，除了馬路上被她見死不救，兩人好像也沒什麽交集。于是耐心的重複了一遍：“江小舟。”

雲瑤皺皺鼻子：“好不吉利的名字。”

她嫌棄完了，看向他的目光有點同情，果然是個路人甲，連名字都這麽随便，還是男主的簡化版，真可憐。

被她一通嫌棄，江維舟有點納悶兒。這名字雖然簡單點，怎麽都算不上不吉利吧，這都不吉利，那他的原名算什麽？她就算聽過他的名字，應該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沒道理針對他。他不怪她見死不救就不錯了。

他不知道的是，雲瑤真的知道。

雲瑤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總想起那個差點坑死她的男主，不悅嘟嘴道：“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以後叫你小船吧。”

小船？這是什麽破名字！

江維舟覺得她真是不講道理透了，但身份如此，別說雲瑤給他起昵稱了，就算給他改姓，他都不能張口拒絕。

他隐忍低頭：“……多謝公主賜名。”

雲瑤沒糾正他的語病，反正兩人進了山也離不開，除了她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叫他的名字，跟賜名也差不多了。

她嘆了口氣，站在黑色宮殿門口，順着冰冷平闊的黑色地面看出去，周圍沒有任何活物和翠色。

這種壓抑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一個人住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