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六
“不給她打電話嗎？”看到幼馴染點開了通訊錄的某個名字後又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萩原研二擺出了有意調侃的臉，“難道你拿到電話就是為了像現在這樣寶貝地存在手機裏想她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嗎？”
彼時，萩原研二待在松田陣平的家裏，開了幾罐啤酒小酌，他也打開了從老家帶過來的吃食和親姐姐做的一些食物，滿滿當當地擺滿了整張茶幾。
“小陣平，你不是想知道分手的理由嗎？怎麽不問呢？”
煙霧逐漸消散，松田陣平在煙灰缸裏熄滅了手裏夾着的香煙，随口回答道：“分都分了，有什麽好問的。”
雖然他一直都沒想接受這個事實，但這個事實卻已經客觀存在了三年多的時間。他認為自己并不像hagi評價的那樣在感情方面屬于遲鈍的那方，他感覺出來了，甚至覺得自己當時明明精确無誤地解讀出了前女友的意思——
她想帶他去商場裏買衣服，想避免下一次與他的接觸和再次碰面。
即使是這樣，但他還是厚着臉皮把自己的外套遞過去了。
在酒精的刺激下，松田陣平後知後覺地開始覺得自己的做法有點糟糕，對方都不太想見他了，他這樣制造機會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強迫？
“說不定小葵花她也很高興能和你重逢呢，只不過她自己沒有意識到。”
萩原研二一直覺得松田陣平是那種嘴裏說着不要/不在乎/拒絕，然而提起某人心跳程度都快到限速區了的口嫌體正直。所以之前也特別喜歡用日向葵開他玩笑，再看他用不坦率的态度遮掩過去很有意思。
現在在酒精的浸潤下，萩原研二相當了解幼馴染的糾結和痛苦，他收起了吊兒郎當的笑臉，決定認真地做一做眼前這個寂寞的男人的思想工作。
松田陣平對此卻抱着毫不自信的态度，“屁話。”
那一雙午夜夢回讓他心悸的眼睛已經沒有黏膩的熱情，她都已經不喜歡他了。如果不是因為上一次在餐廳裏的偶遇，他已經是個陌生人，一點都不會占據她生活裏的篇幅。
“嘀嘀——”手機突兀響起的收信音暫時将松田陣平從眼前惆悵的氛圍裏拉扯了出來。
From“aoi”：【外套上面的機油不能完全洗幹淨，我試過了，就算用了特殊的洗滌劑也是一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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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還附帶了一張照片，在燈光下，深色的機油雖然看上去淺淡了很多，但附着在淺色系的外套上，還是顯得斑駁幾片。
她的手指着外套上的某處污垢，松田陣平很仔細地發現她的手指似乎被水泡得有點浮腫泛白，看來她有很努力地幫他清洗外套。
心裏莫名地湧出了一陣暖意，松田陣平揉揉太陽穴想要驅散襲來的醉意，慢條斯理地在輸入框裏打出了此時此刻他認為最具溫柔的文字。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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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編輯新內容的日向葵：“......”
這是在鼓勵她繼續下去、重複清洗這個動作一直到所有的污垢都祛除為止嗎？
她将文字輸入框內已經打好的“你什麽時候有空麻煩聯系我吧，我覺得我們還是一起去店裏重新買”一字字回删。
再次将雙手泡進洗滌劑和冷水裏的日向葵忍不住在想：啧，這個男人好可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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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後，日向葵和松田陣平一連幾天都沒再碰面。倒不是因為她要特意避開，只是最近的工作行程确實安排得有點緊密。而且最近父親和同事假期旅游了，她不僅要照顧自己老弟的生活起居還要兼顧他的學習進度，又當爸又當姐的生活令她覺得時間有點不夠用。
對了，她還要負責送家裏的小崽子去訓練場和他的隊友們練球。
這天小崽子坐在後座，好奇地拿起了旁邊的一個紙皮袋子，大大咧咧地從裏面拽出了一件外套來，“老姐，這件男裝是誰的？”
日向葵透過後視鏡看到衣服被他粗魯地拽在手裏，眉毛一跳：“阿大，放回去，不要亂動我的東西。”
松田陣平那件沾上機油的外套最後還是沒能洗得很幹淨，這是她特意去專賣店買的一件和松田陣平被弄髒的外套同款同尺碼的，還要還給他呢。
幹脆就一會兒給他送過去吧，反正接下來就沒什麽事了。
日向葵開車到了警視廳，提着袋子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本來打算找來往的警察問一問機動組的辦公室在哪個方向，視線一轉就幸運地看見了某個熟人在另外一側和小女警交談得不亦樂乎。
她安靜地等hagi那邊談話結束。
萩原研二餘光瞥見了那邊在乖巧等待的人，在不知道屬于哪個部門的男同事意圖上前搭讪時結束了交談，長腿邁着大步先湊近，搶先開口道：“小葵花！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滿臉充斥着“啧，又是萩原研二的妹子”這種心情的男警帶着不爽和可惜的情緒，一步二回頭地将視線投擲在日向葵的身上，奈何妹子壓根沒感受到他的注視。
好危險啊。
萩原研二不禁感嘆，幸虧小陣平有他這個靠譜的朋友，這不，輕輕松松就幫忙情敵－1了。
他瞥了一眼日向葵手裏的紙袋，很容易就能窺探到淺色袖口的一角，他別有深意地笑笑，“哦，是來找小陣平的吧？”
萩原研二滿懷八卦的心情，沒想到倒是眼前的女性先說笑起來：“hagi，剛才和你說話的是女朋友嗎？很般配。”
“不是不是。”萩原研二擺手，“我和由美只是在說關于聯誼的事情，她比較熱衷，我也幾乎每次都有參加。”
參加聯誼這種事當然要略過小陣平的名字了，雖然他每次聯誼都對那些主動貼上來的小美女視而不見。
萩原研二趕緊把話題拉回到了那個男人的身上，“小陣平現在在醫院裏，他去參與追捕那次在餐廳裏安裝炸/彈的犯人了，追捕的過程中出了一點狀況......”
“他受傷了嗎？”
她略有急切地打斷了他。
嗯？
萩原研二打量着眼前這雙飽含真誠的美眸，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真實情緒才是最打動人的。真想給這樣的小葵花拍一張照片讓小陣平看看啊。
“沒有，只不過犯人在躲避抓捕時腳滑從樓梯上滾下去陷入昏迷了，小陣平他們帶他上醫院看看有沒有摔成腦震蕩。”
“......哦。”眼前這個圓滑的家夥用一種仿佛看穿了什麽的眼神盯着她笑，這令日向葵有些不自在，遞過去衣服就想離開現場，“那hagi你幫我給他吧。”
“不等等他嗎？”萩原研二故意沒有伸手接過來，還用手指挑了挑發尾，帥臉在日光下閃閃發光，邀請她，“我們快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
拒絕。
日向葵沒再廢話，紙袋子往他懷裏一塞。
萩原研二惋惜沒幫小陣平留住人，就見宮本由美急急從過道那頭小跑着過來，“萩原警官，今晚的時間空出來哦，聯誼會提前了。”
“是嗎？”他趁機将由美的視線引到日向葵的身上，“真可惜，本來還想邀請這位美麗的女士共進晚餐呢。”
日向葵感覺眼前兩個警察的視線都直直地朝她望了過來。
“這位美麗的女士是萩原警官的女朋友嗎？”漂亮的女警眨巴着眼問她。
“不是不是。”日向葵立刻澄清。
萩原研二揚眉，這否認得比他還要快啊。他笑着說：“是舊友，久別重逢的那種。”
“诶？”宮本由美性格心直口快，人也很熱情，聽到是他的熟人，直接湊了過去，“那這位美麗的女士，介不介意幫我在聯誼會上湊個數呢？”
由美，幹得漂亮！
萩原研二在心裏吹起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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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陣平和三系的刑警帶着犯人回到警視廳，看見了在門口和宮本由美說話的那個人。
驚訝之餘，一聲“aoi”還沒叫出口，萩原研二已經撲上來搭住他半邊肩膀，“小陣平，晚上一起去聯誼吧。”
松田陣平皺眉，“我不是說過以後都不去聯誼了。”
“知道知道，不過這次小葵花也跟着一起去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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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車子不夠用，日向葵也載了四個人。
萩原研二把自己的車借出去，拉着松田陣平上了她的車。只不過在靠近副駕駛座前，三系的遠山完全沒有感受到身後兩道深沉的目光，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帶着滿臉的羞澀和期待坐了上去。
“日向小姐，我可以坐在這裏吧？”
精巧的跑車在街頭等了一個紅綠燈，又轉過了一個小彎。
“欸？原來日賣電視臺播的那檔節目居然是日向小姐的事務所制作的嗎？我可喜歡看了。”遠山的聲音刺耳地傳過來，“又要忙制作又要管理事務所，日向小姐一定很辛苦吧？”
“原來日向小姐也覺得那個明星演技不好。”
“以後事務所會擴張吧？日向小姐接受臨時工嗎？”
松田陣平覺得不對勁。
他不知道原來搜查一課三系以“悶騷安靜”出名的遠山警官居然也會有這麽健談的時候。只要他的前女友因為挑起的話題露出微笑時，遠山就會擡手撓撓自己的後腦勺，嘴角帶着羞澀的笑意回應她。
以前他一定把人從副駕駛踢下來，再惡狠狠地跟他吼一句“滾開！離我的女人遠點！”
老實說他現在也有點腳癢。
不過得虧hagi那家夥經常給他灌輸“友愛同事”的思想。
松田陣平降下車窗，想要點煙，這個動作導致他被衣袖掩蓋住的幾圈繃帶露了出來。
萩原研二注意到了，“小陣平，你這裏怎麽纏着繃帶啊？不會真的受傷了吧？”以他的水平怎麽也不應該啊。
遠山聽到後座的話題，将腦袋往後一轉，“那個炸/彈犯拒捕的時候搞偷襲，松田警官是為了救我們系的橋本被誤傷的，那個時候松田警官真的很man，帥氣十足！”
松田陣平：“......還好。”他并不想被同性用這種眼神誇贊。
“被什麽傷到了啊？”萩原研二問他。
松田陣平點了煙，随意地将手搭在車窗的邊緣，“就被刀劃了一下，小事。”
“真是的，以後你也小心一點啊。”
日向葵明明在開車，副駕上的警官先生還會找話題跟她說話分她的心，但後座的交談仍然一字不落地落進了她的耳朵裏。
那位健談的警官先生似乎還在跟她說些什麽，她點頭敷衍着，視線卻忍不住透過後視鏡往後望去。
白繃帶在手腕出纏了幾道，縫隙間有細微的血跡印了出來。
她抿抿嘴，在心裏埋怨他：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