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是贗品
只是贗品
那只是一個女人——炸毛的黑色短發，垂眼揚唇，臉上挂滿柔軟的笑意，凝望懷中似乎熟睡的嬰兒。
“甚爾，快來看。”
她像是剛剛才發現不遠處的伏黑甚爾，轉過臉呼喚丈夫，陽光從樓房縫隙間冒出，爬上她的肩膀，一時間竟溫暖到令人幾近落淚。
但，這個人越是熟悉，越是真實，甚爾就越發冷靜。
“我啊。”他伸手取出醜寶，卻并不拔刀，只是注視着這個人，“其實并不希望能在現實中，再見到你。”
這狗屎一樣的世界，絕大部分時候好人都沒有好報。
溫柔到連他都能包容的人，善良到連他都拯救的人，應該去往天堂，或是投胎去富貴人家，最好再自私一點，精明一點。
總之不要因為他再被拉回來受苦——好在他确信自己還分辨得出。
“那麽，作為贗品出現在我面前，無論是誰都一定做好覺悟了吧。”
伏黑甚爾扯出一絲笑意，向對方慢慢走去。
一步，兩步，三部，漫不經心的視線投向對方，斟酌着什麽時候動手好。
“喂！伏黑甚爾！”
稚嫩的童音忽然撞進耳膜。
伏黑惠在這時帶着兩只玉犬跑到了甚爾身後，與父親極為相似的小臉上寫滿了焦急:“你在幹嘛？那不是媽媽，是咒靈啊！”
甚爾看過去，眉頭挑高，心中不合時宜的冒出些壞心思，他對惠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然後接着向前走去，那雙插進褲兜的手始終沒有握住武器。
“等等、甚爾，快停下！都說是咒靈，是假的啊！”
“為什麽追不上。。。別往前走了，你想死嗎？!”
“爸爸——！! ”
伏黑甚爾驀然停住，雙腳不知為何竟沉重起來，他下意識回頭，還帶着幾分掩蓋不住的詫異。
這個除了那頭炸毛意外幾乎和他用一張臉的小鬼，人生中第一次喊他爸爸，還急得嘩嘩掉眼淚。
他忍不住伸手蓋住了自己的臉，好一會兒，再開口時眉眼飛揚，好似數年前那般生動。
“臭小鬼，你都看得出來的事我當然也看得出來，可別小瞧了你爹。”
他終于從醜寶口中抽出咒具。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這一來一回，原本被抱在懷裏的小嬰兒，居然變成了現在百鬼丸的模樣，站在那個人身邊。
惠也看見了這一幕:“哥哥？不對，他們是假的！”
“安靜點小鬼，”甚爾打斷他，“呆在那兒別動。”
是真的。
即使對面兩個人看上去并無差別，他也能知道，這就是他上午才見過的兒子。
“你要做什麽？”甚爾一邊問一邊走過去。
他确定百鬼丸不是來祓除咒靈的，否則這小子現在就已經沖上去一通砍，而不是還站着跟他對視了。
百鬼丸還沒有找回聲帶，因此沒有張嘴，僅僅對他搖頭，随後伸出食指指向他。
甚爾一頓，立馬察覺出問題，不再前進——他們之間的距離沒有縮短。
為什麽要指着他？
略微思索，甚爾向旁邊平移兩步，那食指果然沒有跟着移動，順勢望去，那個方向正站着伏黑惠。
“。。。你到底想說什麽？”
“——”理所當然的只得到沉默。
“百鬼丸，百鬼丸？”
女人低下頭，或許是見呼喚遲遲沒有回應，她居然直接轉身離開，而向來對咒靈毫不手軟的百鬼丸依舊擡手站在原地。
到底在搞什麽——
伏黑甚爾簡直要被這莫名其妙的遭遇弄出火氣來，他幹脆轉開眼，視線跟上那道離開的身影。
此刻陽光正盛，足以鋪蓋小巷內大部分地面，只餘下些許陽臺庇護的陰影，正好有一塊，在那人前方。
兩者相互接觸，瞬間，仿佛被陰影吞噬了一般，那人消失得悄無聲息。
!
甚爾的手指無意識抽動了一下，随即恢複平靜。
視線回歸，他的大兒子對這一切無動于衷，但他似乎隐約明白了什麽，兩人同時沉默着注視對方。
良久，還是伏黑甚爾率先轉過身，向伏黑惠走去，腳步聲緊接着在身後敲響。
“甚爾，他、”
“你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做。”
甚爾在惠身邊站定，最開始那種違和感散去，顯然咒靈已經不在此處。
“回去了。”
“咩咕咪～”
兩句話前腳跟後腳般響起，有些不太合拍。
一米八的白毛dk眨眼便閃現到伏黑惠面前，背手彎腰:“一起去吃午飯吧～”
“ 又去甜品店？”惠習以為常，表情絲毫沒變，大概正逐漸往長大後的冷面帥哥發展吧。
“怎麽會呢～帶咩咪咕去吃壽司好不好？”
“真讓人不安。”
“別擔心，其實就是悟自己想吃了。”夏油傑從巷子外露出身影，手裏還捏了個黑球，“甚爾先生也一起去吧。”
“對對，本來也是來找你們吃飯，來的路上傑還好運的抓到了兩個新寶可夢呢。”
甚爾看一眼黑球，又看看百鬼丸，那小子就站在夏油傑身後，安靜的看他們說話，好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好啊，有人請客當然要去。”
于是五條家的大少爺帶他們去高檔壽司店敞開肚皮吃了一頓。
下午，百鬼丸又跟着兩人出任務，伏黑惠也照舊跟着伏黑甚爾回家。
甚爾躺在自己的專屬大沙發上，腦海中開始思考上午那段回憶——他逝去的前妻，還有和贗品一同消失在陰影中的百鬼丸。
這其中的意味似乎很容易猜到，況且他的大兒子總是很有主見，也很有行動力。
電視機“啪”的打開，主持人熱烈激昂的話語便争先恐後冒出來，惠飛快跳過他，轉到動畫片。
甚爾聽着耳邊歡快起來的bgm，忽然想起惠願意主動接觸他的那天，百鬼丸和惠在客廳裏曾有過一場閑聊。
那時惠還會抱怨不靠譜的爸爸，而一向安靜傾聽的百鬼丸，卻在紙上寫下了他的想法，正巧，天與咒縛優秀的視力讓甚爾看見了內容——
【甚爾不完美，有很多缺點，他作為父親也不太合格，但我還是非常感激他。】
【人們總說我活下來就像奇跡，但他們忽略了，是甚爾，讓那個失去整整十一個器官，未來幾乎看不見任何希望的孩子活了下來，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放棄過我。】
【對我而言，甚爾才是那個奇跡。既然他沒有放棄我，那我也不想放棄他。】
——沒什麽好擔心的。
伏黑甚爾閉上眼睛。
臭小鬼一定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他已經做好決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