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陰郁少年
陰郁少年
放學打鈴，黑沉的天空也跟着“轟隆”一響，大雨頃刻而下。
林致言與謝鳴分別，拐進了無人的巷道，鞋底踩過地面，濺起不少水花。
一道拖沓的腳步聲陡然在身後響起。
後者極力弄出來的踩水聲一下一下敲擊着林致言的耳膜，眼瞳的笑意瞬間消失，捏緊傘柄的指節微微泛白。
身後的踩水聲接連不停，歡快雀躍，聽起來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在玩耍，但在陰沉的巷道裏顯得詭異。
兩人相安無事走了一段路，在拐角處，林致言停下了。
雨聲漸大，覆蓋了身後的動靜，但能感覺後者慢慢逼近，一股無形的壓力在巷子蕩開。
幾乎是林致言轉身的瞬間，一道笑聲鑽進了他耳朵，陰森惡寒，令人頭皮發麻。
像陰溝裏的蛇，悄無聲息靠近，刺穿皮膚。
“好久不見啊。”
*
球場上，謝鳴校服袖口挽到臂彎，露出結實有力手臂，輕輕一躍，籃球“哐當”一聲進框落地後回到謝鳴手裏。
原地運了幾下球，正準備投籃時，瞥到江林從廁所出來了，随手将球投了出去。
“你上廁所掉坑了？”謝鳴毫不留情吐槽。
“剛在廁所聽了一嘴瓜，這不耽誤了點時間。”江林臉上笑容還未褪去，顯然還沉浸在吃瓜的興奮中。
謝鳴走到另一角将球撿回來，抛到他手裏，示意接着打球。
江林堪堪接住突如其來的球，“你就不能好奇好奇？”
“愛說說，不說拉倒。”
“好歹也捧個場嘛。”江林一面說着，一面運球，“高一新來了個學弟。”
江林頓了一下，瞅了眼謝鳴不感興趣的神色繼續道，“人送外號'小林神'。”
謝鳴終于問：“長得像？”
“嘶，你別說，除了氣質這一塊，眉眼還真挺像，他們都在猜測是不是林神失散多年的弟弟。”
“所以呢？”
江林把球踩在腳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就應該有危機感，你們汴中校草位置不保啊，據說那學弟在年級人氣很高，都快超過你倆了。雖說吧，他稍遜林神，但架不住人家熱情陽光開朗啊，誰不喜歡，況且林神又是座萬年冰山。”
謝鳴嗤笑一聲：“你覺得我們在意？無聊。”
“話也不是這麽說，這事兒……卧槽……說曹操曹操到。”
謝鳴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行人正朝着這邊走來，待人走近才看清他們的模樣，走在最前頭的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鏡。
江林捂着嘴輕咳一聲，“小林神。”
謝鳴連看都沒看，将江林腳下的球勾過來繼續打球。見謝鳴沒反應，江林也興致缺缺，屁颠屁颠跟着打球去了。
那行人在謝鳴所處的9號球場停下，一個站姿頗為嚣張的卷毛沖他們喊：“喂！這場地我們要了。”
江林聞聲轉頭，一行人已經将球場圍了半個圈。
“先來後到，不懂？”對方語氣嚣張跋扈，江林自然也不客氣。
戴着黑框眼鏡的男生笑着說：“我記得汴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誰贏誰用。”
汴中确實有這麽一條規定，還是江林他們高一的時候才有的，用過的人屈指可數。
這下江林總算明白了，來找茬的。
“行啊，比就比。”
話音剛落，一個球滾到了他腳邊，謝鳴向自己打了個離開的手勢。江林盯了他們片刻，卻還是抱起腳下的球離開了。
男生看着兩人的背影，慢慢勾起一抹笑。
回去的路上，江林不甘心道：“你剛才要不攔我，早把他們打得跪地叫爹了，頭一次見這麽嚣張的。”
“沒必要。”謝鳴說，“浪費時間。”
江林心裏默念了一遍不生氣法則，“不行，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謝鳴：“那你現在回去，我不攔着。”
江林到底還是忍住了，但嘴還不停叭叭吐槽。
林致言對他們回來的速度有些驚訝，問了一嘴，江林就義憤填膺地将剛才的事“昭告天下”。
當天，這件事就傳到了汴中校群，當即就有人指出那群人姓甚名誰。
*
謝鳴确定，自己被徐遠這個人針對了。
球飛來的那刻，他還未覺察，直到頸處感覺到一陣風，籃球堪堪從臉頰擦過，一陣灼熱感泛起。
站在不遠處的徐遠慢慢走來，攤開雙手歉意道：“不好意思，手滑了。”然而謝鳴卻沒從那張清秀的臉上看到一絲歉意，眼底滿是挑釁。
謝鳴眸色微沉，拍了拍手裏的球，而後往前一擲，籃球擦着對方肩膀而過，他迎上對方的眼神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也手滑。”
汴中校群已經炸開鍋了，林致言是在下課後知道的。
“我去趟教務處。”林致言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劃了幾下，面色漸漸凝重，将手機還給季陽後直奔教務處。
此時教務處的罵聲快把房頂掀翻了，林致言隔着老遠都能聽到主任那大嗓門，看來這次把人氣得不輕。
林致言沒進去，站在走廊外面。
主任罵了将近一節課，愣是一口氣沒歇一口水沒喝，眼下也絲毫沒有消停的意思。
謝鳴聽得耳朵都快生繭了，煩躁地抓了把頭發，視線不經意瞥向窗外，看到了沐浴在陽光下的林致言。
汴城十一月份，寒氣侵襲，單一件校服外套顯然抵不住，但又沒到穿羽絨服的地步，林致言只在內裏裏套了件白色毛衣。
冬日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像渡了一層暖融的柔光，那雙淡漠的琥珀色雙眸望過來竟帶了一絲熱意，燙得他心頭一跳。
謝鳴收回目光，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心裏那股快壓不住的躁意忽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分鐘後，主任終于放人，每人喜提兩千字檢讨。
謝鳴率先出來，像是知道林致言要問什麽，在他啓唇前說了聲沒事。
跟在身後的是徐遠，臉上挂着笑，顯得有些純良無害，但謝鳴卻感到極度不适。
“走了。”謝鳴不想在這多待，催着林致言回教室。
徐遠深深地注視着兩人遠去的背影，眸光陰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