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秘密

秘密

“你奶奶的病必須盡快手術了,不能再拖了。”

噗噗——

高壓的鍋噴氣聲将林致言的思緒拉回,他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随即把火關小。十分鐘後,把湯裝進保溫桶,去了醫院。

一般這個點,周慧都是在病房裏看電視,現在卻是黑着屏。

入夜微涼,陽臺的幾株蘭草正搖曳身姿。

林致言盯着,似是入了迷。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護士正攙着周慧進來,後者笑眯眯的,似乎心情不錯,絲毫沒被下午的事影響。林致言心下微松了口氣。

護士将人送到病床就離開了。

“今天是什麽湯呀?”老人的語氣像是小孩問“今天吃什麽”一樣,充滿好奇與期待。

為了給周慧補身體,林致言特地在網上學了十幾種湯,變着花樣做,就怕喝膩。

“養心安神的,你不是說最近有點心神不寧的嗎。”

給周慧盛好湯,林致言打開了電視,調到一檔闖關類節目。

“奶奶。”林致言說,“醫生說下個月做第二次手術。”

“是嗎,這麽快,”周慧頓了一下又繼續道,“那手術費……不夠的話咱就……”她想說不做了,但面對林致言,始終說不出口。

“夠的,爺爺留的那筆錢還有一點。”林致言握着周慧的手安撫道,他知道周慧想說什麽。

九點半,周慧睡下,林致言站在門口默聲看了幾秒病床的方向,輕聲關門離開。

醫院大樓下,他看了一眼周慧病房的方向,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喂,趙哥,想麻煩您件事。”

*

星菲酒吧。

“小林,我還是再說一遍,不要嫌我啰嗦哈,在A區工作雖然錢比B區多一倍,但A區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惹不起,能忍則忍,盡量不要起沖突。”趙宇拍了拍林致言肩膀說。

“明白。”林致言點頭。

“行嘞,你先去換衣服,我先去了。”走之前還是不放心提醒,“切記切記啊!”

周慧手術費要10多萬,但他爺爺留下的那筆錢在第一次手術的時候已經用了不少,只剩5萬,再加上自己這些年存的,勉勉強強也只有2萬,還差3萬。

以前林致言在B區工作,工資雖少但勝在麻煩少,A區是來錢快事兒多,眼下的情況不容他多考慮,只能先解決錢的問題。

換好衣服後,林致言去前臺領任務,方便分配任務,每個服務員都會發一張清單,上面有房號和點的酒。

林致言接過前臺遞來的清單,掃了眼,準備去旁邊的酒櫃點酒。

“喲,A區什麽時候來了個這麽标志的服務員小哥哥。”前臺是名女性,一頭偏棕的大波浪卷,妝容精致,豔麗迷人,“小弟弟,今年幾歲了?”

她苦帥哥已久,也不是說這裏沒帥哥,就是長不到她的審美點上,工作這麽久只見到兩個,十幾分鐘前見到一個,現在又見到一個。

她彎眼瞧着林致言,“姐姐告訴你噢,這裏可不太寧靜,祝你好運。”

“謝謝。”林致言客氣道。

前面的酒送下來還算順利,視線滑到最後一個,房號610。由于訂的酒太多,前臺派了個服務員跟林致言一起去。

610包廂在走廊最裏面,越靠近音樂聲越清晰。推開門的一瞬,震感強烈的音樂聲如同在耳邊炸開一般。

林致言不适地皺了皺眉,但臉上始終沒任何神色,眸光平靜。

包廂內大概有十幾個青年,幾乎都染了發,赤橙黃綠青藍紫,愣是沒有一個撞色的。沙發處昏暗如水,只落座了幾人,其他都在點歌臺上鬼哭狼嚎。

林致言有條不紊地将酒放在桌面,準備離開,卻被一道聲音喝住:“等等!”

光線昏暗,林致言瞧不清人臉,只覺這聲音有點熟悉。

不知誰按下了開關,天花板上的吊燈突然亮起來,整個包廂明光锃亮,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也漸漸平息下去。

“咋,咋了?”

“不知道啊,唱得正嗨呢。”

“真掃興。”

“......”

一邊處于狀況外,而另一邊則在無聲對峙。

坐在面前的青年一頭黃毛,無袖T恤裸露出來的手臂紋着紋身,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樣。

林致言眯了眯眼,琥珀色的眼眸泛着冷光,怪不得這聲音有點熟悉。

“真是好久不見啊。”黃毛虛情假意地問候,眼裏滿是狡黠,“應該不介意陪我喝一點吧。”

不明狀況的人趕來看熱鬧,在林致言周圍圍了個圈,而他身邊的服務員早已被遣走。

林致言冷然與他對視,互相沉默,黃毛也不逼他,靠在沙發上玩味地看着他。

許久,林致言輕聲笑了,“當然不介意。”

黃毛“唔”了一聲,“既然是熟人相見,那就得喝最好的。”他特意加重了“熟人”

二字,裏面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致言看着他将一瓶龍舌蘭推到面前,笑得不懷好意,包廂內的其餘人開始起哄。

林致言掃了他一眼,拿起酒瓶将瓶蓋往桌角一磕,仰頭就灌。喉結随着他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幾秒後一瓶見底。

“酒挺好的。”他将酒瓶穩穩當當地放在他眼前,撥開人群離開包廂。

“就這麽放他走了?”黃毛旁邊的綠毛不甘道。

“這一瓶夠他受的。”黃毛注視着人離去的方向冷笑,“不過下次……可不是一瓶酒那麽簡單了。”

*

林致言平時不喝酒,但酒量意外不差,一瓶龍舌蘭只讓他感覺有些頭暈,意識還很清醒。

林致言進了洗手間,擰開洗手臺的水龍頭,接水搓了幾把臉,而後撐在洗手臺看向鏡子。

不知道在看什麽。

“謝鳴,出來吧。”

正對着鏡子的一個隔間門開了,一個帶着黑色棒球帽,白衣黑褲的男生走了出來,他伸手摘下了帽子,倚在門框上,與鏡中的林致言對視。

淩亂的發型絲毫不影響他那張出挑的臉,黑眸攝人心魄,“什麽時候發現的?”

“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林致言抽了張紙巾擦臉,不緊不慢地說。

謝鳴頗為懊惱地“啧”了一聲,“看來什麽事都逃不過我同桌的法眼啊。”

林致言來兩個月前來酒吧工作的第二天就發現謝鳴了,盡管對方帶着帽子坐在最不起眼的卡座,他還是一眼将人認出來了。

謝鳴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那怎麽不拆穿我,這樣我多沒面子。”

“你還有面子,不都丢完了嗎?”林致言歡谑道。

他知道謝鳴是出于朋友的關心,“你不用擔心我,我有分寸的。”

“先不說這個,你喝了多少酒?”林致言身上一股濃厚的烈酒味,絕對不少。

林致言剛想開口,身子卻不由自主往後傾,謝鳴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我先送你回去。”也沒給林致言回答的機會,直接把人扶回換衣間取衣服。

謝鳴不讓他亂動,把他按在衣櫃前的長椅上坐着,自己去取衣服。

取完衣服,回頭看見林致言安靜地坐着,臉頰貌似比剛才又紅了一點,看着特別……

乖巧。

謝鳴腦海莫名就冒出這個詞。

這說出來絕對是會被掐死的程度。

謝鳴勾了勾唇角,蹲在他跟前,“我是誰?”

林致言:“謝鳴。”

謝鳴接着又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悠,“這是幾?”

“……”林致言頭暈得厲害,沒心思跟他在這數數,撩起眼皮看他,“你走不走?”

“走走走。”謝鳴說,“那你是想被抱着走還是背着走?”

沒一秒正經。

“滾。”林致言起身,拔腿就往外走。

謝鳴真怕他摔了,趕上去扶人,“錯了錯了,我扶着你……”

*

謝鳴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将林致言扶到後座,折回前座跟司機商量片刻,奔向馬路另一邊。幾分鐘後,拎着一盒藥和礦泉水回來。

“伸手。”林致言照做,随後兩粒藥丸出現在手上。

謝鳴又将擰開的礦泉水塞到他另一只手,“先把藥喝了。”

林致言把藥往嘴裏倒,又咽了兩口水,沒等把水遞回去,一只手從他面前伸過,熟練接過去。

藥效很快,他感覺頭暈症狀好了一些,但困意席卷而來。

窗外霓虹不斷變換,一輪又一輪從林致言臉上閃過,謝鳴傾身過去,小心翼翼将窗簾拉上。

車子緩緩在老胡同口停下,謝鳴付錢之後,下車繞到另一側,開門拍了拍林致言的肩膀。

但人似乎沒有要醒的跡象,要換平常,估計車一停就醒了。

大概是太累了,加之又吃了藥。

謝鳴沒再叫醒他,彎腰将人抱了出來,雖說是一米八的個子,但抱起來居然不重。

太瘦了。謝鳴心想。

月色正濃,皎潔的月光偷溜進來,映亮了卧室一角。調皮的,悄悄上了床,爬上正熟睡的人的臉,鼻翼、眼睑處都落了層陰影,密長的睫毛似是被這月光驚動,輕顫了下。

一個黑影忽而靠近,擋住了偷看的月光,在那人的眉心處印下一個吻。

像是在跟月光宣誓主權。

而隐在在暗處的一只手卻慢慢攥緊了被子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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