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
滄海風歌 （二）
靈灣住進來後，總感覺竹林有人在偷窺，但卻感覺不了任何氣息，沒想這次卻瞧見了身影，她跑到了竹林，環顧四周卻又什麽也沒發現，她問道，「誰？」
「我已經看到你了，你到底是誰？老盯着我們看。」
無人響應。
在她疑惑不解之際，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靈灣吓一跳，「啊！」
轉身一望，原來是世隐站在自己的身後，世隐笑道，「走吧。」
沒有半點可疑的氣息，或許只是剛剛修煉成精的竹子精，靈力微弱，愛偷窺？
靈灣和世隐到鎮裏買點日用了，沒想到醬醋鋪的陳氏叁兄弟，見靈灣漂亮就一直撩人家。醬醋自然給開出了個便宜價，還給買一送二的優惠呢。
世隐見靈灣和陳氏叁兄弟聊得正歡就算了，還勾肩搭背把他試做透明。
離開了店鋪，二人走在街上時。靈灣看世隐難得一副黑臉，但好有鐵馬将軍的氣勢。靈灣對世隐問道怎麽啦的時候，世隐抛下了句非常孩子氣的話，「別和我說任何一句話。」就自個兒離開了。
完了完了，靈灣現在才知道，世隐吃起醋來是那麽難搞的。
但也沒料到的是，世隐竟然被人販子給迷魂綁走了，還被賣到這鎮裏最大的男娼院，鳳鳴樓。
這世事未深的世隐來到了“盤絲洞”後，他這塊小鮮肉，自然是要被那群蜘蛛精給吃掉的啦！
在他快要被吃幹抹淨時，靈灣及時趕過來，她用比較不尋常的方式出現。
「你們這群賤人還不趕快收手！」從牆上挂着的一幅狐仙畫，傳出了一個女子的怒喝。
男妓們皆吓得心膽皆碎，然後畫中狐仙竟變成了一個女子，從畫裏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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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男妓被吓得通通給靈灣扣頭跪拜，靈灣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悠然自得的品着茶道，「你們手裏的小哥哥我看上了，把他讓給我吧，要是你們肯乖乖聽話，可保你們桃花運旺到下一世。若是惹我不高興的話，我讓你們幾輩子開滿爛桃花！」
男妓們皆吓得面目全非，美男老鸨求饒道，「狐仙大人只要您歡喜，這小哥哥我們給您洗幹淨，送上就是了。所以請保我們桃花運大開，千萬別開爛桃花啊。。。」
「我不止知道你們最近老惹爛桃花，還知道你們這鳳鳴樓，剛開業前叫鳴記鴨店呢！」
「那可是我們過去的污點，求仙人放條生路吧！」
「認住這位小哥哥了，要是他以後再被人販子捉到了這裏，誰都不許碰他！」語畢，來到昏昏沉沉的世隐面前，牽起他的手，走進了畫中，便消失了。
回到大街上，靈灣因為靈力還未恢覆，剛剛又大展了一下神通，所以身子便無力倒下了。
清醒後的世隐将靈灣帶回了小木屋，在浴室的浴桶上放滿了水，讓靈灣給好好泡上。他看靈灣經常身子虛弱的樣子很是心疼，所以他一直在找尋讓她身子變好的法子。
天剛亮，世隐就背着籮筐上山去了，他想要尋得一些仙參靈草，給靈灣補補身子。
靈灣給世隐遞上剛蒸好的竹筒飯，捆起了兩筒給世隐拿着。世隐接過還熱騰着的竹筒飯，看着她的眼神缱绻得很，他笑道，「天還未亮，就起來給我做飯？」
靈灣，「怕你餓了，竹筒飯一個是鹹的，一個是甜的，你采藥時別忘了吃飯。」
世隐抿嘴淺笑後道了句，「好。」說完，親了親靈灣的眼睛後就出門去了。
靈灣對踏入竹林深處的世隐喊道，「夫君，你要早些回來！你說過今晚要陪我去村裏看花燈的！」
世隐回眸笑着點了點頭，揮手道別。
看着世隐走遠，靈灣準備回屋時，她又瞧見了那老在竹林偷窺的神秘身影。
第十八話 滄海風歌
那黑影有些高大，站在竹子旁一動不動的，見靈灣發現他後，他從容轉身離去，靈灣往竹林跑去，對那黑影喊道，「別走！」
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停了下來，卻沒有轉身，靈灣追上後才發現那是個将士，沉甸甸的玄色铠甲肩負在偉岸的身上。
靈灣質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老在竹林裏偷窺！」
将士轉過了身，頭盔下臉部冒出一團漆黑的濃煙，看不清臉部，彷佛一個空洞。将士向靈灣伸出了手，緊握的大手攤開，掌心上是一個白色的螺貝。
靈灣馬上猜到那是何人，對将士道，「你就是婆婆說，要到大海那頭去的那個人？」
将士沒回話，靈灣道，「那些年你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沒回來？你知道婆婆她一直在等你嗎？」
頭盔裏傳來男人深沉的嗓音，他道，「想去大海那頭，但死在了荒漠，屍骨已腐敗在那星空荒野，我不肯離去，一直待在那裏，每隔一段時日，我就會耗盡我所有的靈力，穿山越嶺來到這裏見一見她。」
靈灣道，「為何你一襲戎裝？」
将士背手踱步道，「我生前本是一個纨绔子弟，因家中獲罪，被迫從軍，不擅武藝，卻善于察言觀色，靠得一把油腔滑調，把軍中迂腐的将領們服侍得高高興興。靠着拍馬屁，我一路被舉薦為軍中副尉，也就是這樣，造就了我往後的身不由己。」
「身為千穗國的将士，萬禹國內姓名在冊，首級值千金，我又安能繼續留在瑤澤同秋娘長相守？」
靈灣聽後大感震驚，「你是千穗國的将士？」
「我答應過秋娘，不再侵犯萬禹國任何一個人，一寸土地，我願意放棄所有軍銜爵位，只要我們能繼續在一起。」
靈灣想了想問，「你為何只能在竹林，不能入屋見她，給她托個夢？」
将士，「屋裏有一本經書，是曾經山上一位老尼姑手抄，因秋娘無常地為她治療過風濕病痛，老尼姑便贈與了她一本，那本經書法力強大，我進不去。」
靈灣跑回小木屋，神龛上的确放了一本經書，她恭敬地拜了拜後，便抱起經書往屋外走去。靈灣候在了小菜地裡，見将軍一步一步地走回小木屋，來到在門外酣睡的老婆婆面前，他蹲下偉岸的身軀，伸出滿是繭與結痂的大手，摸了摸老婆婆蒼老的臉龐。
他對老婆婆道，「我一直都有回來看你，我從來沒有抛棄過你。」
老婆婆做了一個夢，她夢見那笑容燦爛的男兒，又從竹林跑來尋她了。
這次又帶了什麽？是喬裝打扮成身形豐滿的女子，從釀酒博士那裏誘騙了幾壺好酒，一壺給自己，其餘全拿去換糧食糕點給她？還是卸下僞裝哄騙采茶大娘幾句好聽的，得來幾磚茶，又轉手賣了個好價錢，買了些胭脂水粉回來送她？
他怎麽那麽無賴呢？就像初次見面時那樣，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裝扮成女子，假裝自己是個無家可歸的啞女，柔弱地倒在她面前。就這樣讓身為孤女的她，産生同情，就把她接回家中住，同吃同寝，直到她慢慢瞧見原本瘦弱得直不起腰的她，為何挺起胸膛時，會高出她一個半頭？為何她越來越健壯了？為何打獵歸來，不是扛只野豬，就是一頭野鹿？
要不是秋娘跟蹤他來到河邊偷看他洗澡，可不會發現他是男兒身。想到兩人親密無間，還同床共枕，幾乎什麽都給他了。秋娘氣得從草叢裏竄出，指着他的鼻子痛罵道禽獸，不是人！但那無賴不怒反笑，說自己會對她負責，秋娘罵道，自己上尼姑庵剃發為尼，跟老尼姑一起青燈古佛，也不要跟他在一起！
兩人在河邊吵架，秋娘一個不慎落入了水中，衣裳全濕透了。那無賴眼看要下雨了，就把幹淨的衣裳給秋娘換上，自己穿上了那濕漉漉的衣裳，回去的路上他着涼了，病了幾日，秋娘在不情不願地照看着，但那無賴卻和她說了好多她聽都沒聽過的故事，什麽大海那頭有個無憂國，神仙住的地方，沒有戰亂饑荒。他還拿出了一條貝殼項鏈送給了秋娘，說這就是他去過無憂國的證明，秋娘拿着貝殼項鏈，覺得不可思議，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了光。
他還說自己還是個卸甲歸田的大将軍，不叫什麽趙露花，而是叫趙霁翎，沙場上威風得很。兵荒馬亂間，雄才大略，決勝千裏。
她聽得入迷，總愛問，然後呢？然後呢？
小姑娘再次中計，對他的稱呼從不是人的無賴，變成了仰慕的趙大将。秋娘一直想看趙霁翎穿戎裝的樣子，一定很威風霸氣。趙霁翎說，有一天一定穿給她看。
就算有一日趙大将人設崩壞，她還是願意聽他解釋，就算他坦白到他是來自敵國千穗的一個小将，秋娘也願意給他個機會，趙大将成了趙小将，秋娘要他答應她不再侵犯萬禹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寸土地，不然這輩子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趙霁翎答應了，他對那些當日被晔王擊潰後逃散而來的千穗小兵道，你們自己歸家吧，我家在這裏，就不同你們回去了。
好在曾經出生入死的同伴們有情有義，沒有強迫，還說回到故土就直接向上級通報他已經死了，真是好兄弟。小弟們不再攪擾他們，決定天一亮就離開溏月，沒想第二日，一小弟從鎮裏買饅頭歸來，就說有追兵前來搜捕他們了，還從懷中拿出搜捕令，裏頭就有趙霁翎的大名跟畫像。
趙霁翎不知前路生死，不敢帶秋娘逃離，所幸沒有人知道秋娘和他之間的往來，秋娘待在這兒會更安全。他告訴秋娘，他會到大海那頭，去找一個靜谧之地，然後回來這裏，帶她逃離。
趙霁翎就和一幫兄弟們匆匆整裝離開了，踏入竹林時，趙霁翎回頭向秋娘招手揮別，他一如往常燦笑着，彷佛在告訴她沒什麽好怕的，我很快回來。
風吹樹浪，酣睡的老婆婆夢語道，「趙大将。。。」
黑漆漆冒煙的頭盔望着秋娘沒有說話，也沒有給秋娘托夢，反而是将手裏的螺貝藏入秋娘的掌心。
靈灣遠遠問道，「你不給婆婆托夢嗎？」
趙霁翎想起那日逃出萬禹，星河無際，晔王帶兵追至荒漠，騎在馬背上的他是多麽的威儀不凡，氣勢恢宏，他一聲令下，萬箭齊發，瞬間屍衡偏野，點燃的弓箭穿進他的的眉心，那場逃亡無人生還。
屍首燃着點點火光與天上星漢相呼應，後又被風沙掩埋。
趙霁翎道，「夢中的我還是活着的，秋娘想要我好好活着，就不要告訴她我已死去。」說完，他站起了身，往竹林走去。
靈灣道，「要我替你将經書還回山上尼姑庵嗎？」
趙霁翎停下步伐道，「我在那片竹林看着她十月懷胎，生下孩子。看着她帶着孩子在門前嬉戲，看着孩子慢慢長大，看着她慢慢老去，迎來孫兒，又看着她孤零零一人。」
「經書放回屋內吧，妖魔鬼怪不敢來，我在竹林看着就好。」
趙霁翎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了幽篁。
臨近夜，世隐歸來。
世隐便帶着靈灣去村裏看燈節了。
沿街花燈，鐘鼓樂聲，村裏好不熱鬧。此刻端午，村裏的人大方擺放了半個月的流水席，供人免費吃喝，靈灣慶幸這半月終于不用吃清水燙白菜了。因為失憶的世隐好忘不忘，竟然忘了怎麽下廚，果然人生并不是完美的，不過既然能和世隐在一起，那失去美味佳餚也沒關系了。
夜幕降臨，空中早已開滿了煙花。
頭一次看煙火的靈灣被吓得四處亂竄。世隐将靈灣擁進入懷中，帶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
在燈火闌珊的巷口處，靈灣已吓得包頭躲在一旁。巷口邊擺了一個賣姻緣繩的檔口，是一位盲人所售。
世隐到攤前擇了一條紅色芊繩時，盲人開口道，「可是同生結？」
世隐不知自己拿的是不是同生結，但盲人卻很肯定的道，「這些紅纖繩，分別有結緣繩、同生結與姻緣繩叁種。這些都是用月下老人那兒的紅線，編織而成的。而你這同生結，只要某一方帶上，便可系住彼此的緣分，生死同契。」
當他買下這同生結後，盲人指向遠方，「天空很熱鬧呢。」
世隐望向天際，看着零星幾點的夜空，再回過頭時，盲人和攤子已不知所蹤。
這時天空再次綻放煙火，靈灣又怕得抱頭悶哼。
世隐走至靈灣面前，給她帶上了纖繩，他對她道，「聽說這纖繩靈驗得很，可以系住彼此的緣分。」
靈灣看着同生結時眼睛都亮了，心裏很是喜歡。她問世隐，「如果你是個和尚的話，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不管我是什麽身份，你若不嫌棄，我一生只許你一個人，死生契闊。」
「一言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