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雲焦是陸斯陶的保镖中,唯一一個從始至終都知道她動向的保镖。
陸斯陶的手機裏有個程序,會将她的位置時刻共享到雲焦的手機上。
她出門,雲焦自然知道。
陸斯陶自然也明了,并且她是默許雲焦随時暗中跟随保護的。
不管段邃是怎麽想的,總之,他想的應該也沒錯。
但他既然沒說出來,陸斯陶也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了。
太陽穿過雲層照射下來,室外溫度漸漸升高,陸斯陶也沒了興致,要回去。
與來時相同,兩人并肩。
陽光灑下來,樹影斑駁,蟬鳴漸起。
有蟲子飛過來,快要碰到陸斯陶的腦袋時,段邃擡手去擋。
陸斯陶本來沒注意到蟲子,是他的手伸過來時,她才知道,下意識轉頭去看。
他站在她右邊,手臂從她身後繞過來,手掌微微彎曲,呈一種保護姿态護在她腦袋旁。
修長的手指近在眼前,指縫間漏下的日光刺目。
陸斯陶呼吸一霎輕緩。
她忽然想,剛才雲焦的事情,他一點都不介意了嗎?還是夠隐忍、穩得住?
趕走飛蟲,他順勢輕推了下她的手臂。只是一個提醒的動作,示意她站到他另一側來。
陸斯陶與他交換位置。
她攤開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手,轉頭跟段邃說:“你把手伸出來。”
段邃照做。
伸手,手掌攤開向上。
陸斯陶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方,平時看不覺得,一對比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好小。
“你的手比我的大好多。”她嘟哝。
她腳步沒停,邊走邊和他比手大小,時不時,手掌會蹭碰到他的手,溫度傳遞過來,涼涼的。
段邃收回手,松散握拳:“我比你年紀大。”
“那按照你這個說法。”陸斯陶笑了,擡眸看他,“我長到二十九歲的時候,手也會這麽大——要不要到時候看看?”
段邃輕笑一聲,順着說:“好。”
“你手拿回來,我還沒看完。”
“看什麽。”他停頓一下,伸出手。
陸斯陶停下了腳步,就着他手掌攤開的姿勢,摸了摸他手上的繭。
手指彎曲,在他手掌上,更顯得她的手小小一個。他只要手指一攏,就能整個包裹在掌心。
繭那塊的皮膚比別的地方厚,對她手指的觸感不是太明顯,只感覺到她的指腹在輕輕按壓摩挲,腦袋也湊近了,在觀察,似乎是覺得新奇。
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輕拍在他掌心。
段邃手指微微緊繃。
“這些繭,”她輕聲問,“都是握槍磨出來的嗎?”
他說,是。
停頓一霎,補充:“還有,匕首。近戰搏鬥和近戰突襲的武器。”
“疼嗎?”她忽然仰起臉,清淩淩的眼睛黑白分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段邃輕聲說:“不疼。”
陸斯陶點點頭,還想說點什麽,手機忽然響了,她垂眸看一眼,一下笑了。
“敘言,你過來了?”她接通電話。
那邊不知說了什麽,她笑意更深了,語氣輕快說:“我在瑰溪湖邊,馬上就回去。”
說着話,已經加快腳步,往回跑了。
段邃手落回身側,牽着二虎,沉默跟在她身後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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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門,正好遇見萬伯接溫叔叔和溫敘言去爺爺的書房。
陸斯陶驚喜地揮手打招呼:“溫叔叔好。敘言哥哥。”
“斯陶好。”溫叔叔和藹笑着點頭。
溫敘言也笑:“嗯。”他示意書房,“我先過去,等會來找你。”
“好。”
陸斯陶點頭,看了看往爺爺書房去的三人背影,轉頭跟段邃分享喜訊:“我好朋友回國了。”
段邃輕點了下頭回應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峻無瀾。
陸斯陶去了爺爺書房對面的涼亭,趴在倚欄上等溫敘言。段邃站在一旁陪她。
涼亭風大,總是從一個方向吹過來,她額前的發絲有幾根粘在了眼尾,段邃目光凝了半瞬,撇開視線,按碾着指間的薄繭。
她自己對那幾根頭發倒無知無覺,沉浸在好朋友回國、即将要過來找她的喜悅當中。
不消片刻,溫敘言從陸啓攸的書房出來,陸斯陶彎唇沖他揮揮手,他笑,朝這邊走過來。
“長高了。”溫敘言笑說。
陸斯陶無語:“你還當我三歲啊?”
他笑出聲,轉眸朝段邃禮節性地輕點了一下頭,段邃也回以禮節性的颔首。雙方目光都沒在對方身上多做停留。
他彎腰摸二虎的腦袋,二虎“嗚”了聲,溫敘言笑:“二虎沒變,還是這麽威風,就是記性差了,怎麽不認識我了?”
陸斯陶護短:“我們二虎記性才不差,明明是你長變了,還總換香水。”
溫敘言笑着搖頭,沒反駁她。
兩人沒在涼亭停留,徑直回屋裏,一邊聊着些有的沒的的瑣碎。
上樓,進了書房,溫敘言話題一轉,忽然問:“剛才那個,就是陸二叔安排的人?”
陸斯陶挑了下眉:“有一說一,二叔的眼光是不是還不錯?”
“他看起來倒不像是一般人。”溫敘言頓了頓,叫她的乳名,“羅羅。”
“辦法有很多,犯不着搭上自己。”他還是不希望她用将計就計。
“但這是辦法中最簡單的,而且,我喜歡他嘛。”陸斯陶停了停,糾正他,“再說了,怎麽能說是搭上自己,我玩得開心不就好了。”
“玩……你連戀愛都沒談過,你懂什麽。”
“……”
陸斯陶哽了一下,咕哝:“你談過,還貼心的幫女朋友養她那一堆小三小四小五……”
溫敘言捏了捏鼻梁,無奈地笑:“你再說,我可要哭了啊。”
陸斯陶抿緊唇,眨眨眼。
溫敘言僅談過一次戀愛,是他還是個青澀純情的男大生的時候,在留學圈裏認識了一個女孩子,清純乖巧的類型。
不到一周,女孩就跟他表白了,說是對他一見鐘情。純情男大版溫敘言見女孩子紅着臉又羞又怯,卻堅定勇敢地跟他表白的模樣,心動了。
在一起後,溫敘言知道女朋友家裏條件不太好,所以常常幫助對方,女孩子每次都接受得很艱難,強調自己和他在一起不是為了錢。純情男大自然是信的。
後來有一次,女孩哭着給他打電話借錢,說自己弟弟剛來英國,惹了點麻煩,現在人在醫院,溫敘言二話不說轉了錢過去,要過去看看,女孩以讓他安心考試為由不讓去。
溫敘言還是去了,到了醫院才知道,不是什麽弟弟,是女孩子意外流産進了醫院。他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都沒碰過對方。
與此同時,接二連三又來了幾個男生,面面相觑之間,溫敘言明白了。
不過是一段年少時不太美好的戀愛罷了,過去這麽久了,溫敘言也沒覺得有什麽。
他知道勸不住陸斯陶,也不說那些無用的了,嘆了口氣:“總之,別讓自己吃虧,有事要跟我說。”
“知道啦。”她笑。
陸斯陶想起昨晚的交談。
他不會抛下戰友,她理解,但是,他就不怕自己暴露了,她找他所屬的保镖公司問責,把他戰友的整個保镖公司告到破産?
或許,他對完成計謀很有信心?
那他還像塊木頭,還恪守男徳到用盡全力避免和她有肢體接觸。
不過,也或許,只是另一種的策略手段罷了。
“準備好了嗎?”溫敘言看着她,笑了下,“要開始跟陸二叔出明牌了。”
陸斯陶彎唇,輕點頭。
溫敘言是陸斯陶最好的朋友,誠然,也是她最好的事業夥伴。
按計劃,溫敘言回國進起陸,陸斯陶開始慢慢地着手集團事務,而契機,便是收購爾欽。
年前冬天,在倫敦,爺孫倆圍坐壁爐前談話時,便商議好了後面的事情。
收購爾欽不是最終目的,布局養老産業,才是陸斯陶真正想做的。
陸啓攸想把集團交到陸斯陶手上,不是只一個繼承人的身份就能讓人服氣的,自然也要讓人看見她的能力,她是否有管理好集團的資格。
所以,籌備布局養老産業,是陸斯陶計劃用來證明自己的。
陸啓攸配合孫女的計劃,年初,收購了司康國賓10%的股份。
而爾欽科技,陸斯陶也早就注意到這家科技公司了,她看中的是他們核心的科技研發團隊。
那次去靈月飯店,便是讓季宴和做局,讓她和爾欽那邊的負責人私下見了一面。
但是,這件事比較棘手的是陸遠山那邊,她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小羊羔,突然拿起了奮進人設,陸遠山必不會善罷甘休,他這些年在集團也不是白待的,自然也有自己的派系。
她着手集團事務是必然,若要降低陸遠山的針對,就要讓他覺得不論風雲如何變幻,最終的一切也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而最簡單的方法,他自己給陸斯陶送來了。
只要她夠戀愛腦,陸遠山就永遠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段邃遲遲沒有動靜,她都等着急了。
計劃進度自然不能變,至于段邃,她只能自己出手了。
“對了。”陸斯陶正色道,“段邃這事不能告訴爺爺。”
“知道。”溫敘言沒好氣地瞥她一眼:“陸爺爺要是知道你面對個美人計這麽豁得出去,得氣出個好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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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敘言離開時,陸斯陶送他下樓,到檐廊下,溫敘言說:“外面太陽大,不用送了,進去吧。”
陸斯陶沒和他客套,點點頭。
正欲轉身,溫敘言忽然伸手抱了她一下。
只是一種禮節性的擁抱,并不暧昧,但自從長大之後,他們就很少再像小時候一樣做有肢體接觸的動作了,突然抱這麽一下,陸斯陶有點詫異。
她輕拍了下溫敘言的後肩:“你受什麽刺激了?”
“我在幫你。”溫敘言低聲笑,松開懷抱,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走了,下次見。”
陸斯陶彎唇,揮手道再見,心裏卻疑惑着,幫她?幫她什麽?幫什麽她?什麽幫她?
還沒想通,聽見二虎“汪嗚”一聲,轉頭,看見段邃牽着二虎從檐廊拐角處的鵝卵石小路過來。
紅蕉花的葉子擦過他的手臂,他目光看過來,臉上的光影随着樹葉晃動忽明忽暗,顯出幾分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