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陸斯陶剛吃了藥,燒還沒退,全身無力,頭暈脹,眼睛也酸澀,仰頭望着他,總有一種恍惚感。
她不懂他在想什麽,遲遲沒動,似乎很有耐心,看着她,眼底深如潭。
她的眼睛很不舒服,忍不住閉眼揉了揉。
還沒揉完,身體忽然騰空,她被抱了起來。
陸斯陶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閉着眼睛沒睜開,嘟哝:“你怎麽都不說一聲。”
段邃沒說話,把她放到沙發上,她和昨晚一樣摟着他的脖子不願意松開。
段邃沒動,任由她摟着。
“剛才,”她輕聲開口,“姝姝是不是兇你了?”
“沒有。”他頓了頓,低聲問:“怎麽病了?”
“哦。”陸斯陶摸了摸自己額頭,“昨天夜裏着涼了,有點發燒,不嚴重。”
段邃擡手替她攏了攏身上的毯子,手掌壓着她的後背,将人按在懷裏,抱實。
目光落在她露出的一截腳踝上,瓷白的皮膚上一片青紫,極為刺目。
“還疼嗎?”他問腳踝和手腕。
陸斯陶誠實地說:“不碰就不疼。姝姝幫我冰敷過,塗了藥。”
“抱歉。”他低聲說,“是我的失誤。”
陸斯陶搖頭:“這件事不怪你——我也不想聽你講這個,很無聊,沒意義。”
“好,我不說。”段邃讓着她,“你先去休息。”
她不說話,閉着眼睛,換了個姿勢,手摟着他的腰,趴在他懷裏。
她的額頭貼在他頸窩,能感覺到溫度滾燙。段邃垂眸,擡手摸了摸她額角。
“還是燙。”他低聲說。
“唔……藥效沒那麽快吧。”她喃喃,聲音有些困倦。
段邃似怕驚擾她難得的睡意,聲音放得輕:“去床上睡?”
“不要。”她手臂在他腰後收緊,“我想抱着……抱着睡。”
“嗯。”他低低應一聲,輕輕揉了下她的後腦勺,“睡吧。”
陸斯陶笑了,趴他懷裏安靜片刻,沒睡着。
她開始慢吞吞地喃喃:“我夜裏,又做噩夢了……被吓醒,才着涼的。”
“夢見了什麽?”段邃低聲問。
“夢見……”她臉往他懷裏埋,聲音更細軟,“暴雨,很黑,有很恐怖的怪獸,追我,要殺我,還有爸爸媽媽……我很害怕。”
段邃收攏手臂,掌心按在她後腦勺:“別怕,沒人能再傷害你。”
“……那不是人,怪獸呢?”她聲音更小,似夢中呓語。
“也不能。”段邃說。
她沒了聲響,似乎是睡着了,摟着他腰的手臂垂下來,呼吸平緩。
窗外院子裏,驕陽刺目,蟬鳴鳥叫不疊,一聲聲攪人心,他抱着她,沒動,不想動,任由她趴在自己懷裏睡過去。
分針轉了小半圈,段邃擡了擡眸,打算将人放到床上去睡。
手穿過她膝彎,将要抱起她時,卧室的門被敲響了,懷裏的人被驚擾了睡意,煩躁地嘆了口氣,咕哝:“誰啊。”
“我去看看。”段邃說。
她搖頭,抱緊他的腰,轉過頭,朝着門的方向喊了一聲:“什麽事?”
門外傳來一聲:“斯陶,是我。”
隔着門板,溫和的男聲顯得稍沉悶,但不難分辨。
“是敘言。”陸斯陶松開懷抱,揉揉眼睛,“去開門。”
段邃頓了頓,伸手把滑到她肩下的毯子拎上去裹好,才起身去開門。
溫敘言看見他,有一瞬怔愣,轉而才輕颔首致意。
段邃微點頭,讓開身。
陸斯陶笑了下,示意他進來坐:“你怎麽來了?”
“我來找陸爺爺有點事,聽說你不舒服,過來看看。”溫敘言沒打算進,站在門口,“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這就走啦?”陸斯陶咕哝一句。
他笑:“好好休息,改天再來看你。”
陸斯陶點點頭:“好吧,拜拜。”
溫敘言離開,段邃門關上,回到沙發。陸斯陶說:“我想喝水。”
他再起身,倒了杯溫水給她。
陸斯陶捧着杯子,慢慢地喝。
待喝下去大半,她把杯子放下,打開手機看消息。
微信裏有幾條來自溫敘言的未讀消息,她沒看手機,所以一直沒回,怪不得他剛才還上樓一趟來看她。
除此之外,還有幾條其他的未讀消息。
陸斯陶緩緩滑動手機屏幕,想打開郵箱,又頓了頓,把手機放下,她側過身,順手拎起隔壁的兔子警官抱懷裏。
這時,身旁的沙發陷進去一塊,溫熱的體溫靠近,手臂從身後環過她懷裏的兔子玩偶,收緊,她的後背貼上一個溫熱寬厚的胸膛。
他整個将她包裹在懷裏,灼熱的呼吸攏着她的耳廓,他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沉默着,抱着她。
陸斯陶靜靜眨了下眼:“……”
怎麽突然又主動了?
陸斯陶忽然想,有時候他太聽話,她都快忘了他一直在刻意收斂自己淩厲的氣質,其實,他本就是一個侵略性十足的男人。
她靠在他懷裏,叫他:“段邃。”
“嗯。”他低聲應她。
“你……”陸斯陶想問,他對她這樣,只是因為工作失誤導致她受傷而愧疚嗎?
想想,又沒問。
她後腦勺在他懷裏蹭蹭:“我想去床上再睡一下。”
“好。”段邃頓了頓,将她抱到床上。
她躺下,他離開房間。
輕微的關門聲響後,陸斯陶睜開眼靜靜地望着天花板,其實她并不想睡,只是有點事要處理。
她翻身趴在枕頭上,打開手機,開始浏覽郵件。
雖然爺爺很寶貝她,把她照顧得很精細,可以說是溺愛,但在教育上,爺爺從來沒有溺愛過她,是按照接班人的标準培養的。
從小,爺爺就有意培養她的投資意識和商業思維。她五歲的生日禮物,是她當時最喜歡的一部動畫片的版權,爺爺送的。
她那時還太小,關注點只在“動畫片”上,後來長大一點,才懂重點是“版權”,并且,她已經依靠那部版權賺了不少收益。
除此之外,爺爺還送過她某座山的使用權,某專利轉讓合同,以及多種不動産等有長遠收益,但需要她自己思考該如何使用的東西。
其實,在她十八歲之後,爺爺就把家裏的部分資産交給了她,讓她鍛煉理財投資。爺爺私下經常跟她開玩笑說,他現在的零花錢,都要孫女給發了。
所以才有了後來,由溫敘言牽線,她成為尹澤骞的“天使投資人”,和尹澤骞成為朋友,成為事業夥伴。
因忌憚二叔發瘋可能什麽都做得出來,她這些事情做得都很低調,且大都是在國外進行的,因此,平時多是線上交流。
雖足不出戶,卻也并不是沒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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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上,陸斯陶才退燒。
因為腳踝還不能自如行動,接下來幾天,陸斯陶都沒去公司,在家辦公。
簡姝在書房陪她一起工作,接了通電話後,過來跟她說審問結果:“溫律師說,初冉已經承認了。她最開始說自己喝了酒,有點上頭,只是和你開個玩笑。”
“那個男的說,他和初冉是在酒吧認識的,這次在餐廳是碰巧遇到,随便聊了幾句,初冉就忽然說要給他介紹個妹子,還說那個妹子大膽又開放,玩得開,就在那邊打電話,他看了一眼,實在太漂亮,他就動了心思。”
簡姝頓了頓,繼續說,“有聊天記錄為證。初冉後來也承認了是自己的主意。”
“想求你的諒解。”簡姝看向她。
“不諒解。”陸斯陶語氣清淡,“有罪認罪,法律去判。”
簡姝點點頭,頓了頓,問:“段邃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陸斯陶擡眸,眼神詢問,說什麽?
簡姝:“畢竟初冉是他朋友的親戚,他朋友或許會找他,讓他幫忙說話。這是人之常情。”
“哦。”陸斯陶托腮想了想,“也對,可是他沒說。”
“如果他真替朋友的親戚求情呢?”簡姝問,“你打算怎麽辦?答應他?”
陸斯陶想了想,眼珠子一轉,笑了:“那我就反質問他為什麽要這樣——他總不會和我吵架的吧。”
簡姝被她逗笑。
“你不用在家陪我。”陸斯陶說回正題,“你去公司吧。”
“好。”簡姝颔首。
中午時,阿姨把她的午餐端到書房,她沒吃幾口,想起簡姝的推測,發消息讓段邃去她房間。
陸斯陶沒走她的隧道,打開門,單只腳蹦蹦噠噠地回房。
到房間門口,段邃也到了,她伸手要扶,他似乎會錯了意,徑直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陸斯陶摟着他的脖子安靜兩秒,咬唇笑了。
坐到沙發上,陸斯陶拉着他的胳膊,讓他也坐下。
她正正經經地問:“律師說初冉想要我的諒解。你戰友那邊,有沒有找你,讓你跟我說?”
的确有。
馮晴用曾旭的手機給他打過一通電話,說是表妹家裏人那邊想約陸斯陶出來道個歉,想要她一個諒解。
他沒答應。
有什麽需要她知道的事情,她的律師自會轉達,他不想她私下還受到這種打擾。
段邃沒細說,只告訴她:“不用管。”
陸斯陶眨眨眼:“……”
那還是有找過他,可他……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
“對方是你朋友的親戚,我也沒事……”她觀察着他,試探着開口,“我要不要看在你的份上……”
“不用。”段邃忽然嚴肅:“我從沒想過要讓你妥協什麽。”
再者,初冉并不無辜。
罪惡沒有得逞,是因為他及時發現制止了,并不是施暴者突然良心發現,意志動搖,所以就不能說什麽“她不是沒事嗎”這種話,她能安然無恙,是客觀因素介入,和施暴者沒有任何關系。
法律會酌情減輕懲罰,但在他心裏,并不會。
想傷害她的人不曾對她心軟,又憑什麽要求她諒解。
“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其他的不用管,我會處理。”他說。
“……”
這種話,很像是爺爺會對她說的。
陸斯陶忽然心軟一霎,怔怔地望着他。
陸斯陶想到,這件事中,來自他朋友方面的壓力,他一力承擔了下來,最重要的是,她不問,他似乎也沒打算告訴她有這件事。
看了他幾秒,她忽然湊近:“在你心裏,還是我比較重要對不對?”
段邃頓了頓,沒說話,低眸替她撿起掉在地毯上的小玩偶。
陸斯陶探頭去看他,心情很好,眼角眉梢都帶着小嬌縱地說:“我知道,就是我比較重要。”
他仍是沒說話,只很輕地牽了下唇角。
莫名的,陸斯陶從他的笑中看出點名為“寵溺”的情緒。
……寵溺?
陸斯陶慢吞吞靠回沙發上,眨巴眨巴眼睛。
收拾完餐具飯盒,陸斯陶抽出一張濕巾遞過去,段邃接下,忽然說:“下午,我要去趟療養院。”
陸斯陶點頭:“好。”她伸手拉住他的衣擺,晃了晃,“那你回來給我帶芝士蛋糕嗎?”
仰着小臉,彎着眼睛,沖他笑出八顆小白牙。
撒嬌。
段邃不禁笑了下,點頭:“給你帶。”
“我要巴斯克芝士蛋糕。”她又說。
他輕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