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番外·後記

番外·後記

小年,江都下了場大雪,老人家說在四季不明的江都,雪每年下的量是一樣的,下完了,就入春了。

春舒戴着鼻氧管,臉色蒼白,虛弱地靠在牆上,呆呆地望着窗外久久沒回神。春笙進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江都已經下了幾場大雪,春笙來的路上被凍得面頰通紅,微微喘着氣,因為太冷跑着樓梯上樓暖和身子,抱着懷裏的保溫盒,低身護着。

自從轉到隔壁醫院後,春笙已經習慣姐姐常常一個下午坐在那看着窗外,什麽也不做,就是呆望着,窗外最顯眼的高層建築是先前她和嘉詞哥住的公寓小區。

母親從衛生間出來,打斷他的思緒,斥責他急跑傷到怎麽辦。

用完晚餐,母親推着姐姐在醫院內走走,他跟在輪椅旁邊,看到她手背出現新淤青,心疼卻又不知道怎麽表現,扁了扁嘴。

“春笙,你別拍了,過來看看你姐姐,我去便利店買東西。”彭潔玉叫了聲落在後面的兒子。

春笙收好攝影機,走到春舒身邊,望着四周,看了眼便利店,回頭發現姐姐的眼神落在手裏的攝影機,往後藏了藏,她只是笑了下,繼續看着前方。

今晚春舒想一個人過夜,彭潔玉不放心,也知道女兒在他們面前有壓力,現在他們一家就住在附近,路程不遠來回很方便,最後請了護工看守一晚,明天一早再過來。

護工阿姨晚上十一點才會過來,春舒拿出春笙新借來的書,緩慢地翻看幾頁。她狀态越來越差,看東西也變慢了,一頁可能要反複讀上幾次才明白是什麽意思。

差不多到了九點,春笙收起桌板,發現桌上是春笙常拿的攝影機,應該是不小心忘記拿回家了,定定看了幾秒,把桌板展開放好。

她下床翻出收在櫃子最裏層的盒子,換上淡綠色的衣裙,戴了那頂假發,最後使不上力拆鼻氧管,只能繼續戴着。

在床上緩了近十分鐘,她拿過攝像機,握着通黑的機身反複撫摸,似乎能摸到愛人的體溫。

冬雪消融,樹枝抽新芽,金融大廈一層的拍攝場地玻璃窗全部拉上簾子,裏面圍得嚴嚴實實的,外圍還有幾個粉絲守着,商務區向來安靜的街道變得嘈雜。

付小濤往後看一眼,難得布置下一個拍攝場景間隙出來透個氣還被吵到,忍不住吐槽:“拍攝全程都拉布簾,蒼蠅飛不進去一只,這些人在外面蹲守能看到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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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宥子吸了口煙:“你不懂追星人的快樂。”

付小濤左右看了看,發現沒認識的人,往左一步和宥子站近了些,小聲說:“師父你知道不,梁導和稚老師又吵起來了。梁導脾氣不是一般大啊,每次我在他旁邊都要被黑臉吓到。”

宥子在圈內混了近十年,小道消息還算靈通,習以為常,笑呵呵說道:“梁導和稚老師是師兄妹,他們只要一個組一定吵架,他們搞內容創作的脾氣都比較烈,吵吵也正常,名場面都是他們吵出來的。”

“師兄妹啊……架子也太大了。”付小濤最近負責給幾個導演跑腿,大家都很友善,除了中途才到組的梁導,看着是帥,脾氣老臭了,在他旁邊都不敢用力呼吸。

宥子笑了:“你們這些小年輕太急躁了,人不可貌相,來的可不是小人物,去年他憑借一部電影爆火,獎拿到手軟,今年也才三十歲,前途無量啊,多少人希望能跟他共事。”

付小濤驚訝:“三十歲?”

回想坐在休息凳上一身劇組幾乎人手一件的黑色羽絨服,拿着劇本反複修,還有點胡子拉碴的男人,不敢相信才三十歲,難道搞藝術的人都走令人費解的打扮風格?

“行了,你少揣摩他們這些大佬,剛來就認真工作。”宥子打發完一根煙,壓着付小濤回去幹活。

回去路上碰到出門的稚玥,禮貌地喊了聲稚老師,稚玥微微點頭示意,他走進旋轉門內,忍不住回身看了眼,發現她走去的方向是他們離開的吸煙區,宥子催促他,只能收回目光。

吸煙區裏,穿着黑色羽絨服的男人大剌剌地坐在鐵椅上,微微垂頭,頭發長得遮住一半的眉眼,露出的下巴長了圈胡茬,正打着電話,手裏的煙剛抽完,打開煙盒低頭咬住煙屁股,從裏面抽出一根新的叼在嘴裏。

稚玥雙手放到兜裏,坐在他旁邊等他講完電話,男人聲音低沉有沙粒感,還帶着些不耐的戾氣:“你去郵局問問。再去一次,下周也去。”

對面的回答應該是否定的,他直接把電話挂斷,打火機的聲音響起,看去,他擡手護着火要點煙,話聲淡淡的:“出去等。”

稚玥知道他不會在外人面前抽煙,坐着不動:“國外的電影展去嗎?”

“你去就好。”

“我一個副導帶團隊去,主辦方怎麽想?”世界級的電影展,還被提名了,就她一個副導去,多沒誠意。

男人不說話,揉着手裏的煙玩。

稚玥看着他羽絨服裏有皺痕的襯衫,無奈嘆氣:“師哥,出門在外你好歹也搗持一下自己。”

梁嘉詞神情疏離淡漠:“嗯。”

這語氣和态度明顯沒聽進稚玥的話。

稚玥痛心疾首,要不是有一張帥臉扛着,真的沒法多看一眼。大學期間的梁嘉詞意氣風發極有少年感,工作後,不對,應該是自從春舒離開後,他變得黯然無神,清冷許多,投入工作像極了別人眼裏刻板印象的藝術家,老煙槍,略長的頭發,時常是陰郁的,有這麽點兒糙漢氣質。

他身上電話響了,摸出來接起,修長的手指持着電話,無名指上的素戒在日光下格外晃眼。

四年了,他還沒放下春舒,完全沒有走出去的打算,別人玩笑問過他結婚生孩的事,他說結婚就好,孩子不打算要,他不喜歡,妻子也不喜歡。業內都知道梁導特別愛妻子,第一部電影就是在妻子的啓發下拍的。

知道真相的他們保持沉默沒有揭穿,沒必要去把傷口撕開,梁嘉詞現在過得好就行。

梁嘉詞得到郵局沒有他要的信件,蹙緊眉頭,壓下罵髒話的沖動。怒氣沖的不是助理,他也不知道沖誰,無力極了。挂掉電話,心裏攢了悶火,他拿出新的煙,準備換個地方抽。

“師哥。”稚玥站起來叫住他,“你是在等春舒的信嗎?”

梁嘉詞回身,漫不經心地斜乜一眼:“你知道?”

他每年春天都會收到一封春舒生前寫的信,收信地址是他們一起住的小公寓,收信人是他,就在他以為這會變成一件每年都會發生的事,而今年快要入夏了也沒有任何來信,他不停地催人去郵局問是不是遺落了,害怕就這樣不再有她的消息,陷入了無限絕望。

稚玥:“在春舒去世半個月前,她給我打電話說她委托了一家專門幫忙收發信的店每年春天給你寄出她寫的信。”

梁嘉詞黑得近乎空洞的眼眸漸漸有光,疾步上前:“意思是還有對嗎?”

稚玥看他這副樣子,糾結一個月的事還是說出來了:“她和我說只繳納了三年的保管費,如果第四年你有喜歡的人了,讓我不要再續費,這樣不會給你造成困擾。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梁嘉詞低下頭,克制着情緒。知道啊,怎麽會不知道,所有人都勸他走出來了,現在連春舒都在勸他。真狠啊,都不能再見面了,還往心上刺一下。

良久,那邊場務大喊開工,梁嘉詞轉身,走前說:“續上吧。”

“師哥,你要不要再……”稚玥忍不下心勸他,當年他差點被退學,壓着最後一年期限才畢業,真坐實了釘子戶的外號,可見的春舒的事對他打擊多大。

梁嘉詞打斷:“放心好了,老頭子也做好心理準備了,也不是第一天叛逆了。”

稚玥看着他背影笑了聲。

他還是那個我行我素的梁嘉詞,沒變。

在去國外電影展之前,梁嘉詞去了趟春舒的墓園,把新買到的野雛菊放在冰冷的墓碑前,應她的要求沒放照片,盯着她的名字,掏出手帕仔細地擦拭。

梁嘉詞随意地蹲下來,把從口袋裏的信拿出來,摸了摸其他口袋找煙,想到她不喜歡煙味,收了心思,緩緩展開陳舊的書信:“春舒你挺不道德的,寄了封信還不忘記寫一份‘希望梁嘉詞能完成清單’,就這麽怕我想不開?你想多了,我要好好活着,做酷帥的老頭子。”

書信展開,盯了幾秒把最後一項劃掉,他說:“已經拍了一部讓梁嘉詞驕傲的電影,比你預想完成的要早。”

舍不得丢了,又把這封信收好,取出新的信拆開。

是春舒的第四年來信。

看完他疊起來收好,這時的态度還是散漫的:“你說的,我可都幫你做到了,你可不準背着我在下面找其他人。”

回應他的只有墓園的寂靜,能觸碰到的也只有冰冷的墓碑。

再過了會兒,再擡頭的時候他的眼睛發紅:“你就這麽希望我找新對象啊,我偏不,等我看遍這世界的美景,見到你時說出來讓你羨慕死。”

梁嘉詞又低下了頭,緩了許久,摸着她的墓碑:“春舒,人這一輩子不是只有愛情,如果不是遇見你,我也就不曾知道愛情的樣子。少操心了,老頭子都不管我,你怎麽還婆婆媽媽上了,明年你要是還是絮叨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我記下了,以後下去了和你吵架就翻舊賬。記住了,你得對我負責,得和我結婚……得愛我。”

知道了嗎春舒,你別想抵賴,我就是不走了,永遠在你身邊打轉煩你。

回去後,梁嘉詞把這封信燒了,這是他唯一不願意保存的書信。

在橘黑的焰火裏,皺皺的紙燒出棕色的痕跡,勉強能看清上面的字跡略微歪扭,寫着:

「梁嘉詞,我真的很愛你,想活下去,可惜怕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別太早看到這封信,希望此刻的你已經兒孫滿堂,我只是你那年少時期極淡的一筆。」

《送你春花》這部電影在海外國際電影節拿了獎,再次在國內火起來,不少人重溫電影,隔天就登上了熱榜第一,少男少女山間互贈野雛菊的情節成經典名場面,盤點合集必提名,背後的故事引來不少人關注。

關注的也有業內人士,周五要和某個投資商聚餐,出門前稚玥和白莓千叮咛萬囑咐梁嘉詞要穿得體些,只能把壓箱底的襯衫和風衣拿出來。

見面時,白莓遠遠瞧見走來的高大個帥哥,湊到稚玥耳邊說:“難得啊,真的太難得了,師哥打扮一番秒殺多少圈內帥哥。”

稚玥點頭:“胡茬剃了年輕十歲。”

白莓:“最近電影又火了,網上有人扒師哥的個人信息,最先被扒出來的是他延畢釘子戶的黑料。”

稚玥不道德地笑了笑。

現在網上有人在讨論這部電影,一個關于天才少女臨死前的故事,但是并不知道電影的女主就是春舒,梁嘉詞給女主取名春涼,只以為是為了符合電影主旋律取的涼字,還有不少人因為開頭那一行字羨慕梁導和妻子的神仙愛情。知道內容的好友識趣地沒在梁嘉詞面前提起過,改主角名是因為他想讓世界知道春舒的故事,又不願意已經長眠的她被人打擾,所以才這麽做了。

飯局上免不了聊起這部成功的電影,梁嘉詞含着笑同投資商喝酒聊天,看不出端倪,反而坐在身旁的兩個師妹看着心疼。

聊得差不多了,白莓站出來說幾句場面話,攔下喝得爛醉的梁嘉詞,稚玥給丈夫周臣景打電話,讓他過來接人。

梁嘉詞住的還是醫院的那所小公寓,幸好有個體型相當的周臣景在,輕松把他扶上樓。

屋內的陳設,幾乎和春舒離開前沒有區別。

稚玥把醒酒藥和溫開水備好放在床頭才離開。

梁嘉詞躺了十分鐘,頹喪地坐起身,習慣性地看着另一邊空蕩蕩的床鋪,完全沒有在酒桌上那副爛醉的模樣,坐了會兒他起身去陽臺,抽了根煙後回到客廳,在電視機前站了好一會兒,拿出了櫃子裏珍藏的光盤。

白色的光碟上面有馬克筆寫的記號,這是電影初剪輯的版本,和如今播出的完全不一樣。

他坐在沙發裏,靜靜地看完整部電影。

這個版本裏,是以春舒的視角去描述整個故事。播出的版本完全不一樣,以他的角度去說整個故事,是他眼裏的春舒。

春舒曾說,如果要寫她,就要寫她見識短淺,她畫地為牢,她不好就對了。

他并沒有這樣寫,電影裏的她博學多廣,才華橫溢,周游世界,視野開闊。

春舒沒有做成的事,在電影裏都完成了。

春舒在他這兒,永遠最好。

電影片尾曲播完,有一段錄像,是正式上映的版本沒有的。

鏡頭裏,打扮漂亮穿着綠色衣裙的女孩對着鏡頭淡淡地笑了笑,鼻氧管出賣了她此刻的身體狀态很糟糕。

“梁嘉詞,你好啊,你最近過得好嗎?”

使不上太力的一聲憔悴問好讓梁嘉詞每看一次都會忍不住難受,眼睛泛紅。

攝影機是他找上春笙拜托他幫忙拍攝的,以為不會被發現,春舒是誰啊,怎麽可能猜不到。

鏡頭前的春舒還是笑着說話:“我最近還在看你說的那些書和電影,也不無聊,過得挺好的。”

“都要走的人了,不該留下太多東西,可到最後我還是想和你說說話。請你原諒我最後才告知你真相……”

“我的人生,多是平淡,少有歡喜。”

“梁嘉詞,你是少有的那部分。”

“我覺得死亡并不可怕,最令我難過的是遺憾。”

她沒說什麽遺憾,而電影裏演繹的全是她的遺憾。

春舒對着鏡頭沉默許久,好像透過鏡頭注視着他,電量快沒了,她才說:“我想再看一次漫山遍野的雛菊。”

“梁嘉詞,來年送我春花吧。”

-全文完-

《送你春花》初厘/文

2023.10.25

抽獎不好弄,收藏太低設置不好人數,還是留言發紅包吧,還是100個,謝謝大家的支持了。

我琢磨着寫個後記!

愛你們!求全訂的寶寶們給一個五星好評!!!愛你們!【鞠躬!很重要!謝謝啦!】

帶下一本預收《春日願望》

#破鏡重圓,開篇即重逢

#年齡差,男大女,雙向暗戀

文案:

因為一次賭約,宣芋和郁聞晏提出交往。

起初宣芋對他的好真假各半,郁聞晏面上不屑,又全部照收。

後來郁聞晏甘願捧着真心對宣芋,以為會得到她的真心。

直到那次雨夜,她渾身濕透敲開他的門,神情冷漠說:“郁聞晏,我們分手吧。”

郁聞晏幡然醒悟,宣芋就是養不熟的野貓。

宣芋再見郁聞晏是在他回國後,成為國內炙手可熱的翻譯官,履歷出色,風頭十足。

酒吧裏,同事局上的真心話游戲,有人起哄郁聞晏評價上一段戀情。

他慵懶地靠在沙發裏,抱着手,漫不經心說:“誰談誰糟心。”

宣芋以為不體面的分手讓郁聞晏早厭煩了她。

某天她打開多年不用的手機號,彈出一條又一條消息。

發送日期是在他國外的第二年。

那天晚上異國他鄉正經歷一場驚心動魄的大事。

—「形勢有些糟糕,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晚。」

—「我想到了很多人,把所有人的電話都打了,可最想打的那通電話遲遲撥不通。」

—「宣芋,我好想你。」

從大學畢業起,郁聞晏的錢包`皮夾裏一直珍藏着一張照片。

夜幕下,宣芋站在千戶苗寨的燈火前,笑容燦爛,眼睛亮亮的。

當年他拿着相機拍下這一幕。

看着相機裏的明豔少女,他心想:

該怎麽告訴她,他已經喜歡她六年了。

[漫不經心痞子X堅韌努力美女]

[翻譯官X大學老師]

|1v1he,年上差3歲

|架空,架得很空很空!謝絕ky!

|沒開文前設定一切待改,以開文為主

|《清晨降溫》女主哥哥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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