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夫人,您的紅酒。”
将托盤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後,安室透迅速避開其他人的視線,躲進了中心大廈天臺餐廳的角落。
他推了推自己臉上假扮服務員時才會戴的黑框眼鏡,低聲向耳麥那邊公安的下屬詢問情況,“現在情況如何。”
“我們的人已經分布在中心大廈的各個地方,等目标出現後就可以開始行動。”
安室透滿意地應了一聲。
他從昨天接到組織任務後就通知了公安那邊,務必阻攔住這次來和組織交易的對象。
反正這個任務是今天返回日本的哥倫白負責,搞砸了主要責任也到不了他這個輔助的情報人員頭上。
哥倫白兩年前因為意外離開日本,接手美國的組織勢力,現在卻又突然回來,讓安室透有點摸不準情況,只能先打起十二分警惕來應對。
見離約定時間差不多了,他正要通知公安開始行動,就感覺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上面緊接着彈出封簡訊。
[不去了。
這次合作任務你來完成。
——colombard]
下一秒,又是一封郵件傳了過來。
[別讓我失望,波本。
你知道後果。
Advertisement
——colombard]
安室透:“……”
他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連忙按開耳麥,對着那邊咬牙道,“暫停行動!”
“啊?!”正要指揮人攔截車輛的下屬連忙叫停了馬上要執行的計劃。
“放棄這次計劃。”
“不,不攔了嗎?”下屬結巴道,“錯過這次機會,萬一……”
“以後見他的時間還長,來得及。”安室透把僞裝用的眼鏡取了下來,“先把大廈裏的人都撤出來。”
和琴酒這種躲在暗處負責暗殺的人員不同,哥倫白一向做的是半截擺在明面上的買賣。
整個美國內華達州、歐洲還有日本,所有由灰色産業、籌碼、金融彙集而成的金色血脈都通過他源源不斷的彙進了組織的口袋裏。
比起其他躲在暗處的成員,哥倫白抛頭露面的程度堪比貝爾摩德那位女明星。
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這個任務變成了他負責,如果太過着急,按照原計劃搞砸了,別說哥倫白,光琴酒那個疑神疑鬼的人就能揪着這事懷疑他半年。
讓公安都撤回去後,安室透沉着面色切斷了通訊器。
他真沒想到哥倫白能臨時放自己和交易對象那麽大鴿子!
以哥倫白的性格,安室透甚至摸不透是他察覺到了不對勁,立刻撤身将任務推給了自己,還是單純在耍少爺脾氣。
怎麽感覺後者的可能性要大點……
——
東京市郊的私人機場外,伏特加靠在公路邊的黑色保時捷車身上抽煙。
他時不時擡頭看看出口位置,再低頭确認腕間手表的時間,一副有些煩躁又擔憂的模樣。
今天哥倫白坐飛機回日本,點名道姓要琴酒過去接,伏特加感覺對方這種行為,就是在報複自己大哥這個月交了五張武裝直升機報銷單。
他大哥勤勤懇懇為組織幹了這麽多年,那麽多功勞苦勞,多花點錢怎麽了!
而琴酒顯然不會怕這種下馬威,收到短信後只是冷笑一聲就讓他開車去機場,到了又直接進去,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裏等着。
從機場最裏面走出來最多需要二十分鐘,但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機場建築物的大門仍然緊閉着,半點都不見有人出來的跡象。
伏特加用力吸了一口煙後,才将剩下的短煙尾扔在地上,用鞋底前後碾了一遍。
不對啊,這個時間足夠從裏面走出來了吧?難道是出什麽事情了……雖然他們兩個一見面就互相看不慣,但是在機場動起手來也不太可能吧?
他做完這套動作才忽然想起來這是在私人機場門口,要是哥倫白那位少爺出來看見有人敢在他的機場門口亂扔煙頭,自己絕對要完蛋了。
這樣想着,男人只能苦哈哈地彎腰用紙把煙頭撿起來,扔到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又圍着保時捷繞了幾圈,伏特加忍不住低頭再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到了六點四十。
晚了四十分鐘了。
擔心真出了什麽事情,他猶豫了幾番還是拿出手機準備給大哥打個電話。
沒想到手機剛舉到耳邊,機場大樓的自動門就慢慢打開了,裏面走出兩個人來。
天黑後門邊自動亮起的燈光下,琴酒那頭銀色的長發和黑禮帽很是顯眼。他旁邊,離開日本整整兩年的哥倫白還是習慣一身和服的打扮。
年輕男人将長及胸口的黑發低束起來,任由其垂在胸前,身上改良定制的和服被風吹得微微擺動,寬大的袖口也被吹開,露出了和琴酒十指相扣的手。
終于出來了!
伏特加這才松了口氣,他連忙收起手機,轉身準備上車提前預熱車輛。
等等,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勁。
這位長相憨實的小弟準備去拉車門的手一僵。
和琴酒十指相扣的手……?
正準備拉開駕駛座車門的男人動作一頓,猛地擡起頭來,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頭都狠狠磕在了車窗上。
“嘶——!”
來不及管撞出了一個大包的額頭,将痛呼壓在喉嚨裏,伏特加顫顫巍巍地扶着保時捷車身站穩,擡起頭重新看向大門方向。
他的視線順着對方鸠羽色的寬大袖口往下,又迅速移開了。
對,沒錯。自己大哥确實和哥倫白牽着手。
還是那種十指相扣的姿勢!!!
怎麽可能!絕、絕對是我沒有睡醒……他們倆在機場就地打起來的可能性都比牽手大。
伏特加大腦暈暈乎乎轉動了一會兒,又低頭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由衷希望是因為距離太遠,他又用眼過度才導致看花了眼。
等再次看清面前的景象時,他的真切希望還是落空了。
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這兩個人的手都是緊緊扣在一起的,看上去旁人拽都拽不開。
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可能,大……大哥、哥倫白……牽手……辦公室戀情、歡……喜冤家……大嫂……
伏特加感覺自己腦內像是有臺功率極大的吹風機在亂吹,把他腦子都快從裏面吹出來了。
他大腦宕機時,琴酒已經黑着臉走到了保時捷前面,在他開口把自己關鍵時刻就掉鏈子的小弟罵醒前,旁邊的黑發男人先一步咳嗽了兩聲。
對哥倫白警告性的咳嗽聲記憶猶新,伏特加一個激靈迅速回神,被畫面沖擊到的思維卻還沒有完全修複,說話時舌頭都在打結。
“大、大哥,哥倫白……”
說出這個代號時他才想起來對方不喜歡在非任務期間被用代號稱呼,但是直接叫名字顯然越界又顯得不尊重。他咳嗽了兩聲,換了個稱呼。“池川……少爺,我們現在就走嗎?”
“再等等。”
“呃……好。”
被池川奈不冷不淡地看了一眼,又見兩人似乎在等什麽人,
見兩人似乎是在等什麽人,伏特加點了點頭不在說話,目光不住往兩人手上飄。
他看見池川奈拿出手機,不知道從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加密文字裏看見了什麽,連眉頭都緊鎖起來。
本着絕不多看的職業小弟素養,他立刻移開視線,沒再看對方的手機屏幕。
池川奈确實是在看軟件界面,但并不是伏特加以為的什麽重要加密文件,而是一個只能被他看見的論壇界面。
整個界面以天藍色為主調,分成【交流】、【評論】、【創作】三個版塊,【交流】版塊是裏面最活躍的一個,即使現在已經臨近傍晚,仍然不斷有帖子刷新出來。
[各位的VX拍一拍都是什麽呀!今天看見一個同學的拍一拍好可愛~]
[求禮物推薦,玩了五年的基友要過生日啦]
[不喜歡奶茶裏的紅豆,大家有什麽讨厭的奶茶小料嗎?]
快速略過這些不重要的帖子,池川奈切換到版塊內只顯示當前熱度前十名的熱門區域,從各個旁邊都頂着[hot]的帖子裏鎖定了高居不下的那一個。
[怪談|每月中的一天,如果和其他人肢體接觸的話會黏在一起分不開]
看着帖子裏“每月一號”這四個字,他目光上移,看向了自己手機右上方的日期。
11月1日。
怎麽就能這麽巧呢。
——
五十分鐘前。
剛一走到候機廳,池川奈就看見了琴酒,對方銀色的長發在一身黑衣襯托下格外顯眼。
“走吧。”看見他朝自己走過來,琴酒轉身示意對方跟上,在見對方遲遲沒有動作後,不住出言諷刺,“不準備走,是需要我把你擡到車上嗎?”
“謝謝,不過我可受不起。”
停下腳步的池川奈聞言,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等一會兒。”
從美國到日本有十幾個小時的航程,飛機上就算怎麽布置睡起來也不太舒服,他下飛機時就感覺眼睛有點難受,沒想到走到這裏不适感越來越重。
反正讓琴酒站這麽久了,再多一會兒也沒差,他幹脆先從口袋裏翻出了一個小巧的玻璃瓶來,準備就地滴個眼藥水。
瓶子內,透明的液體随着動作在陽光下閃出一道波光,擰開瓶子小巧的瓶蓋後,他順手抛給了琴酒。
接住小巧的瓶蓋,銀色長發的男人冷笑了一聲,“扔的倒是順手。”
沒管對方的話,池川奈用空着的那只手略微撐開眼睛,将滴管狀的瓶口對準了左側金色的眼睛,正要用力按壓瓶身時,遠處突然傳過來一陣響動。
砰——!
連同響動一起來的,是舉起的胳膊上明顯的推助感。
“不、不好意思!”
兩人身後,助理從行李堆裏把放置重要物品的皮箱拿出來後就大步朝這邊走來,卻因為腳上皮鞋細長的跟在最後幾步崴了腳,整個人都往旁邊倒去,撞翻了旁邊的東西,又撞在了池川奈那只胳膊上。
這種極需要集中精力的場合,猛然出現巨大聲響和沖撞,池川奈手一抖,原本就沒被拿緊的眼藥水直接脫手,向着地面掉落下去。
這可是玻璃瓶!
他立刻伸手去抓,旁邊的琴酒也同時從下方伸手去接,玻璃瓶下落飛轉間,灑出的眼藥水淋了下方那人一手,瓶子倒是在撞到他的手時向着另一邊彈走,磕在地上碎了一地。
我的藥——!
“你的手是不鏽鋼做的嗎,瓶子都掉上去了居然還能彈走?”看着在地上碎成一地碎片的眼藥水,池川奈不住開口。
“連瓶子都拿不穩的人沒資格說這句話。”
沒理會對方反刺回來的話,他真的在疑惑琴酒到底怎麽讓玻璃瓶飛出去的,難道手真是鋼筋做的?
也不是啊,觸手溫熱,雖然關節處的繭明顯比普通人厚,但也在正常人的溫度和觸感之內,那他剛才是怎麽做到把那個玻璃瓶子彈飛出去的!
不對。
什麽觸手溫熱……
池川奈的目光遲疑着向下落去,看見了兩人以十指相扣的方式交疊在一起的手。
他的表情空白了幾秒。
……剛才動作太快了沒剎住車!
誰知道琴酒這家夥居然會好心伸手在下面接着啊,在眼藥水彈走之後,他的左手五指直接從對方指縫裏扣了過去,變成了一個完美無瑕的親密姿勢。
兩人旁邊,已經重新站好的助理看着兩人的手,張了張嘴,最後半個字都沒說出來。
怎麽回事……少爺和琴酒先生十指相扣……這不是連恐怖電影都寫不出來的情節嗎?!
雙手交錯間,池川奈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往回縮了一下,沒想到琴酒比他動作還快,在發現他們兩個手扣在一起後也往後退了一步,他反而這樣被拽了過去,頭頂狠狠磕在對方下巴上。
“你——!”
疼死了。
怎麽會松不開?
用手揉了揉自己磕疼的頭頂,池川奈暗暗發力,兩人的手還是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黏在一起,剛才淋了琴酒一手的眼藥水在手心潤開,變成了一種黏膩膩的冰涼觸感。
他這時候才猛然想起來,自己不久前剛看見過一個粘在一起就分不開的讨論帖。
現在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就是這麽短的時間裏,這個帖子上熱門成真了!
這該怎麽給琴酒解釋……
沒等他緊急想出對策,琴酒就發現了他們兩人貼着的手分不開并不是因為其中一方在使勁,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池川奈,然後面色一沉,開口道,“你的藥裏被人加了東西。”
……什麽東西,強力膠嗎?誰沒事幹往別人眼藥水裏加強力膠,也太缺德了吧!
“看來你這位小少爺的仇人真多,居然想趁着這個當口害你。”他氣壓低了好幾度,咬牙對旁邊的助理道,“戴上手套,用密封袋把碎片裝起來。”
“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一想到這個差點被少爺滴進眼睛裏的東西裏有毒,助理臉都白了,她步伐飛快地離開去處理後續事件。
看着對方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飛的樣子,池川奈皺眉把詢問對方腳踝情況的話咽了下去,再轉頭看向琴酒認真的臉,他不住有些感慨。
原來這家夥是以為他們兩個粘在一起是因為有人在眼藥水裏下毒,而他們貼在一起的手心剛好沾滿了眼藥水,粘連就是下毒後的藥水的功效嗎。
往眼藥水裏下毒……
這家夥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給出了一個這麽缺德,卻又合乎邏輯,很附和組織調性的解釋。
“先離開這裏。”琴酒皺着眉頭環顧四周,拽着他往機場大門處走去,“能往你眼藥水裏加東西,說不定還會找其他機會對付你。先去安全的地方。”
倒也不用這麽警惕,他這個機場建的地方稱得上是荒郊野嶺狗都不來,附近沒有能讓狙擊手埋伏的點位,更不用說知道自己要回來的人少之又少。
想到這裏,池川奈才想起自己晚上的任務和正在等自己過去的波本。
看來得放人鴿子了。
“等等。你這麽熟練,平時到底是在什麽樣的槍林彈雨裏生活的?看來在日本仇家很多啊。”他加重手上的力氣,讓大步往機場外面走的琴酒停下腳步後才繼續開口,“我發個短信。”
說罷,他打下一行字來,給遠在中心大廈的代號成員發了過去。
想了想那個神秘主義者一貫的作風,池川奈動作一頓,又補了一條。
走在前面的琴酒回過頭來,看見他手指速度飛快的按在手機鍵盤上和人發短信,冷笑了一聲。
這種情況下,這位小少爺居然還有心思和別人發消息。
還連發兩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