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赤井秀一眯起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在黑暗當中精準地伸手撈住了身上那人的腰部。

随後,他腰腿迅速發力,和尚将尖牙鑲嵌在自己脖頸當中的人調換了位置,将其按在了柔軟的榻榻米上。

因為吸血鬼尖牙上的麻痹效果,他一時分不清池川奈落在自己脖頸上的到底是有暧昧意味的吻,還是撕咬。

于是男人一手拖着忽然被壓住後有些懵的人,往自己胸口處按了按,一手向自己後頸摸去,手指剛接觸頸部皮膚就摸到了尚未幹涸的溫熱液體,無論觸感還是味道都像是血。

但是脖頸處卻并沒有疼痛感。

由着這個再次确認自己現在并不在任何一個現實的空間,赤井秀一理開他的黑發,手指下意識撫過對方耳後位置,那片不久前剛剛印上自己齒痕的皮膚,在摸上那刻卻瞬間停止了動作。

觸感不對。

他當時下口不重,最多留個牙印,但是現在那一片皮膚上覆蓋着些許傷疤,像是在被用力咬破皮膚、傷痕位置愈合後結出的。

赤井秀一沉下面色。

他用手将池川奈後頸位置的黑發理開,借用現在兩人高度差異的優勢,低頭看清了臉被按在自己胸口位置那人的後頸。

耳後位置,在他原本的咬痕上方,一個嶄新的牙印将其覆蓋住了。咬的人明顯下了力道,動作間都帶着一股怒氣,并由着這股怒氣在皮膚上留下了見血的烙印。

“……”

男人緊鎖着眉頭,他按在傷疤上的手指下意識用力,很快讓對方從喉嚨裏哽出一聲很輕的痛呼。

這聲輕微的吸氣聲傳入耳朵,讓赤井秀一立刻深吸了一口氣,将腦內翻湧而起的怒火盡力咽了下去。

他垂着手機想抽開手,卻在移開視線的那刻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另外一處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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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清楚的那刻,FBI的探員先生就下意識進行了‘傷口’的比對分析。

在後頸上方的位置,一個完整的牙印。和耳根後面的咬痕完全不同。

用的力道更小一點,但是咬得很緊也很久,導致周圍略微泛起了青色,和前面那個帶着怒氣的懲罰一樣的牙印完全不同,更輕、也更暧昧。

——

從屬于面前那人的記憶中掙脫出來,池川奈廢了一會兒功夫才緩過神來。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來,下意識将自己冰冷的皮膚貼在對方滾燙的胸口上蹭了蹭。

一頓稱得上餍足的晚餐,連随之而來的記憶都難得的沒有什麽讓人厭煩的苦味。

赤井秀一的定力或者說警惕心實在太強了,他咬了這麽久,能嘗到的記憶也不過是和自己有關的那一點,甚至連深層一點的都接觸不到。

而且……這家夥也太敬業了,不管打的到底是什麽主意,他在一些事情上表現出的态度也太過上心,比如游戲機,跨海大橋,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廟會……

吸食到的記憶是記憶持有者的視角,雖然并不能和當時赤井秀一這位當事人的腦內想法共鳴,但并不妨礙他看見對方記憶的底色。

是明亮又廣闊的。

男人在海河岸邊說出那句他更喜歡騎車穿越城市時,池川奈的确看見了一閃而過的片段。

看上去像是英國的建築從兩旁迅速略過,飛馳的風蹭過未被頭盔擋住的下颚,在耳畔留下一聲不大的嗚鳴。

和他提起過去時只能想起來的永遠緊閉的院門不一樣,赤井秀一給自己說每句話時腦內都會閃過很多不同的碎片:

飛馳的摩托車,廣闊的江海,永遠不同的日出日落,人滿為患的大街或空無一人的巷口……是全然的自由。

在腦內慢慢‘咀嚼’這些并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時,他甚至沒有管對方将兩人的姿勢倒轉過來,又伸手理開了腦後的黑發這個舉動。

一直等對方的手不留餘力地按上耳後皮膚,池川奈才仰頭躲開,他松開原本拽在赤井秀一衣服上的手,強硬地把自己從他人記憶的餘韻當中拉扯出來。

即使只能看見一點關于自己的記憶碎片,他也能從那些底色當中品味出很多東西……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過于美好的記憶,至少對于他來說,好到讓人有些嫉妒又沉湎的程度,但是終究不是屬于他的。

他低下頭慢慢地深呼吸,将剛才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全數壓下去,只留下和自己有關系的那些。

等徹底清醒過來時,他這才發現剛才一直小動作不斷的男人此刻安靜得可怕。

池川奈下意識擡頭看去,吸血鬼絕佳的視力讓他在黑暗當中很輕易看清了對方脖頸間劇烈跳動着的靜脈,再往上放,他對上了一雙墨綠色的眼睛。

臉上尚戴着屬于沖矢昴那張人皮面具的男人此時只是注視着下方那人,手指在摁上後頸處牙印的前一秒又迅速松開,像是被什麽東西灼燒了一樣。

既然是他的夢,那為什麽這個假想出來的、對自己擺出全心全意信任模樣的池川奈,身上還會帶着那個家夥的……烙印。

如同什麽書籍當中所描述的心魔一樣,無時無刻不出來提醒他另一個人的存在。

他的心魔來自于什麽……嫉妒嗎?

想到這個詞,赤井秀一很淺的笑了一下,自嘲般的笑容,眼角眉梢處仍然冰冷。

他當然知道這種嫉妒又來自于哪裏。

來自于面前那人身上琴酒揮之不去的烙印,相似的動作、行為,來源于一個對所有人都抱有警惕,被拉去逛廟會都會想要償還的人對琴酒全心的信任,來源于……太多事情。

他盯着池川奈異色的眼睛,忽然回想起蘇格蘭叛逃被處決的那天。

作為蘇格蘭上屬的哥倫白當然遭到了那位BOSS的懲戒,但是當時還是萊伊的他并沒有權限知道那位先生所在的基地位置,自然也沒有開車到門口等待他出來的資格。

等再次見到對方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仍然穿着和服的男人從熟悉的黑色保時捷上下來,在雙腳都落在地面上那刻他略微踉跄了一下,像是腿軟到站不起來一樣。

琴酒在他衣衫泛起漣漪的那刻就伸出手,哥倫白甚至沒有下意識回避的動作,反而像是知道對方會伸手一樣精準地在那人小臂上撐了一把,穩住了自己的身形。

然後他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掩藏住自己的負面狀态,伸手接過對方那件黑色的風衣外套,動作熟練地穿在身上,用領口擋住了脖頸間遠處都隐約能看見的青紫,這才向目的地走去。

他當時坐在停靠的街角的車內,将這幅場面盡收眼底。

男人墨綠色的,壓抑着的目光當中,周圍的空氣是滾燙的,像是有看不見的火苗在灼燒。

吸血鬼的體質下意識對這種溫度感到畏懼,池川奈眯起眼睛,很輕的嗅了嗅空氣,想要辨析這種滾燙的溫度到底來源于什麽情緒。

熾熱的灼燒感從喉嚨湧下,五髒六腑都傳來輕微的灼燒感,像是在被酒液澆灌。

他有些愣地看過去,只看見了赤井秀一眼底裏深埋着的,壓抑着洶湧的……愛意?

池川奈被燙得往後縮了一下。

“……知道嗎?”

房間內,赤井秀一看了他許久,忽然伸手,将對方側臉有些淩亂的黑發別在了耳後。

說話時呼吸都帶着滾燙。

“原來這些痕跡,烙印。真的會讓我……”

赤井秀一凝視着他的眉眼,然後很輕地嘆了口氣,“嫉妒到快要發狂。”

房間黑得厲害,只有那雙異色的眼睛發着幽暗的光,像是銀色的。

這個場面似乎更加驗證了這是一場夢,畢竟以池川奈對于黑暗和封閉空間的反感,他不會在經歷這些後還保持這種放松的态度,甚至放松的有些過頭了。

牙尖分泌出的致幻類液體早就擴散開來,作用不大,只是讓人仿佛踩在棉花裏,引以為傲的理智因為洶湧的情緒有些崩盤。

如果這個夢境是一個給他的機會,那他最想做什麽……

赤井秀一俯下身去。

“信任,或者倚靠。”他垂眸看着對方,“……雖然這些大概沒什麽可能。”

畢竟他們兩個陣營都截然不同,即使他自己一門心思地想拉對方出來,但有時也只像是固執的一廂情願。

“再或者更難一點的……”他不再動,手指略微撫過對方總皺着的眉頭。

他見過池川奈睡着時的樣子,眉頭永遠略微皺着,用蜷縮起來的那種極沒有安全感的姿勢。他當時想上去将毛毯給人蓋上,在剛剛踏入并不算近的範圍時那人就立刻睜開眼睛。

裏面沒有睡醒後的朦胧和滿足,只有因為剛睡醒時沒有第一時間僞裝起來的疲倦和警惕。

也許因為同性相吸,有的時候他覺得哥倫白那種狀态和他自己做卧底時很像,心裏永遠繃着一根弦,好像在拼盡全力做些什麽,但是表面上仍然需要維持住正常的樣子。

但又不全一樣,他知道自己的壓抑來源于卧底之後的經歷,而對方的……像是來源于什麽更遠、更深的地方。

他看着那雙漂亮的眼睛,微亮的銀色光芒像是流動的水銀。

“把其他事情都撇開,今晚睡個好覺。”

池川奈瞳孔微縮。

紅方的人大概都一個德性,用強大支撐起來的溫和,把人裹挾住時像是溺斃在海洋裏。

伸出手,男人滾燙寬大的手掌覆上對方的臉,将垂在臉上,總會掃到皮膚帶來一陣癢意的碎發理開,貼在冰涼的皮膚上。

然後,赤井秀一低頭在自己夢裏的人額頭上落下了一吻。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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