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黑色的轎車開進夜幕當中,變成一片黑壓壓的景象,昏暗的路燈變成刺眼的審訊室的燈光,變成了鐵質的椅子。

男人的雙手被吊在頭頂上方,血混着汗從額角上淌下,在這間四周都被封閉着的房間當中,腦內再一次閃過被抓住的緣由。

一次失敗的針對警方的組織任務。

也是因為這一次失敗,他、蘇格蘭和波本都被暫停了一切任務,被要求在安全屋內待命,不過在短暫的寂靜之後,只有他被關到了這裏。

很難說裏面有沒有和哥倫白一直不對付的朗姆的手筆。

他閉上眼睛,放緩了呼吸節奏,盡量保持住體力和注意力集中,不知道在這個緊閉的昏暗空間待了多久,外面忽然響起一串腳步聲。

男人皺起眉頭,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難道是朗姆……?

“開門。”

意料之外的,居然會是哥倫白的聲音。

他的聲音從門外面傳來,随之而來的是看守門的那人支支吾吾的阻攔,“哥、哥倫白少爺,您不能進去,朗姆大人說……”

“朗姆說……?”門外那人冷笑了一聲,反問道,“我怎麽不知道,這裏的基地已經完全歸朗姆管了。”

“抱歉……但是朗姆大人有命令,您不能進去,也不能把人帶走。”守門人噎了一會兒,還是開口想要攔住對方。

說話間,後面又傳來了另外一道屬于年長者的聲音,聽上去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

“哥倫白。”來人聲音低沉厚重,“請問你這位小少爺,跑到這種地方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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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閉室內,萊伊很快從這個說話的語氣當中識別出對方的身份。

是朗姆。

在這個猜想出現的後一秒,外面的對話也證實了這個猜測。

“朗姆。人我會帶走。”哥倫白沖他揚了揚下巴。

朗姆只回以這句話一聲含糊不清的嗤笑,“帶走,請問哥倫白能給我的理由是?”

“理由?第一,他是我的人,就算犯了什麽錯也應該是我來處理。”

腳步聲傳來,說話間年輕男人似乎逼近過去,話語裏帶着平常從來不會出現的高高在上的刻薄,“第二,你以為自己是什麽身份。”

冷笑聲随着接下來的話語傳來,“我從你手下帶走人,需要理由這種東西嗎?”

說完,他一揚衣袖,身後很快有人上前強行破開了那扇門。光線從被打開的地方透進來,萊伊眯起眼睛,看見哥倫白抱臂站在門口,正仰頭看向旁邊那人。

因為光線,他輕易看清了朗姆臉上因為惱怒擰起來的皺紋,後者咬牙罵出一句話,聲音提高了不少,“你以為自己又是什麽身份?你不過是……”

他輕蔑的目光在對方那張被燈光全數照亮的臉上,低聲吐出後一句話來。

萊伊并沒有聽清那句話,也沒看見口型,他只看見這句話說完後,哥倫白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他用那雙沒什麽情緒的異色眼睛注視了一會兒對方,“是嗎?那你現在不也必須得給這種身份的人讓路。難道你敢攔着我嗎?”

朗姆的臉色更難看了一點,他嘴唇嗫嚅着,最後還是沒吐出其他話。

于是哥倫白移開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剛才聽朗姆的話攔着他的那人身上,那人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被後方走來的人拖了下去。

和那人一起負責看守門的其他人瞬間出了一頭冷汗。

“希望有這一次,你們能明白他的話,有什麽能聽有什麽不能聽。”年輕男人臉上再次浮現起慣常那種溫和有禮的笑容,沒什麽溫度的目光掃過朗姆身後的幾人,之後不再看他們的反應,他擡腳走向禁閉室內。

走進來的那刻,哥倫白就因為裏面過于渾濁的空氣皺起眉頭,打量了房間中間的那人一番後,接過下手從守門人身上搜出來的鑰匙,他很快打開了萊伊手腕上的手铐。

手腕處已經長時間的控制磨出一圈血痕,被束縛在椅子上許久的代號成員用手撐着扶手站起來。

他的确沒想到對方能做出這種直接來撈人的舉動,但這種實況下,他還是把這點疑慮壓在了心裏,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從禁閉室到組織基地門口的路顯得格外漫長,走出去的那刻萊伊立刻被陽光刺得眼睛疼,他下意識伸手擋住光線,就聽見哥倫白開口問道,“你還能開車嗎?”

“……沒什麽問題。”他評估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很快回應道。

開車應該沒什麽問題,雖然在裏面被關了半天,但是朗姆并沒有來得及實行其他什麽動作。只是精神實在過于疲憊了,從一周前得到不知真假的對警方不利的消息起,他就花了大量的時間在上面。

精神緊繃了這麽久,在事情徹底結束後又無法放松,得緊接着應對接下來的懷疑和考驗。

以他對自己的評估來看,似乎已經到了邊緣,但仍然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地開車回去,不過經歷這一番事情,他的安全屋應該也被安裝上了各種監聽設備,不再是一個可以緩解疲勞的去處。

“那就上車。”

聽到他這一句肯定,哥倫白示意司機離開後坐上了副駕駛座的位置,萊伊應聲上車,緩慢地啓動了車輛。

車輛行駛出組織基地所在的位置,進入郊外荒無人煙的馬路,等到達山腰位置時,略帶冷淡的聲音從副駕駛上傳來。

“停車吧。”

萊伊将車輛停靠在這條幾乎沒人會經過的馬路邊,這才從思緒中脫身,重新拾起力氣去應對這位突然出口這種命令的少爺,“……在這?”

“去後座睡一覺。”年輕男人低頭看着手機,連頭都沒擡起來一下,“我不想在這裏因為出車禍被送進醫院。”

那剛才就應該直接讓司機開車。

萊伊看着對方,忽然從裏面琢磨出了些許不一樣的味道,車輛比起已經被監視的安全屋來說的确是一個更好的休息場所。

沉默當中,他還是打開車門,來到了後座。這輛車的後座上常年為這位少爺準備着毛毯和軟枕,現在倒是便宜了他。

就像哥倫白不可能在他面前徹底放松下來一樣,萊伊也不會就這樣放任自己睡着,他來到後座後也不過是閉眼休憩,但是至少卸下緊繃了幾天的神經,略微休息一會兒也是好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終于從疲憊中掙脫出來,思緒平靜,他睜開眼睛,坐起身來,只看見哥倫白的側臉。

他覺得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有時候的确很奇怪。

會在莫名其妙的時候付出彼此之間古怪的信任,等這個節點一過,又是沒完沒了的警惕、算計和試探。

“謝謝。”吐出這句對于組織來說最沒用的話,男人收斂了情緒,重新回到駕駛座,“還是去別墅?”

“嗯。”這句道謝讓哥倫白不太習慣一樣皺了皺眉頭,他奇怪地看了旁邊那人一眼,聲音理直氣壯,“只是還你一次而已。”

駕駛座的車門被關上時帶來了一陣風,将他的發絲席卷起來,撓到鼻尖帶來一陣癢意,他小小鼓起一側臉頰,有些孩子氣的将其吹開了,“當作你那些沒什麽用的行為的交換,下次再出這種事情,我可不會再費力氣來管。”

萊伊看着他。平時聽到這種必須一報一還的認真言論,他還會有些失笑,但現在聽到這句話,男人忽然反應過來最近哥倫白态度古怪的理由。

因為自己之前那些行為太過了。

太過了這個詞似乎并不對……對哥倫白來說似乎世界裏只有交換這種事情,一件事情、一個行為需要對等的籌碼去交易。

于是有人做了他感覺并不對等的事情就會不舒服,不對等代表脫離了正常的關系和邏輯,所以一定要用另一個籌碼來填補空缺才好。

這種付出相應價值才能得到回報的觀念,到底是怎麽被那位據說寵他寵到沒邊的BOSS養出來的。

真正被寵着長大的孩子應該任性,沒節制的索取,而不是衡量着所有行為,不應該對這種和感情挂鈎的示好這麽……畏懼?

感覺這不是個恰當的詞,男人并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啓動車輛。

思緒混亂,于是連記憶中的畫面都變得雜亂不堪,一幕一幕閃過,将情緒擠壓得更加雜沉。

萊伊看見哥倫白垂着眼睛坐在別墅的沙發上,身邊圍着那只猛獸,他伸手摸了摸它的頭,然後轉頭看向自己,“萊伊。”

畫面迅速碎裂,黑發的年輕男人臉上沾着血,将手裏的□□輕巧地反動了一下,厲聲道,“萊伊!”

煙花之下,他的側臉被強行投喂的丸子頂出一個圓潤的弧度,他蹙眉頗為嫌棄地轉開臉,聲音很低,“夠了,萊伊。”

“萊伊……?”

“萊伊。”

“萊伊……”

“你這家夥。”

“哈?你……”

聲音、畫面、皮膚接觸的溫度都擠壓在一起,反轉又破裂,男人看見哥倫白睜大眼睛,踩空般向碎裂的畫面下方跌落下去。

他下意識伸手去抓,畫面倒轉,原本深不見底的黑洞變成了套間的沙發。

他拽着第一次露出這種疲态的人的手,看見對方從毛毯堆積而成的軟墊中擡起頭來,“……做個交易吧,我告訴你組織接下來針對你的行動,你為我在那次行動裏做一件事情……”

異色的眼睛看着他,吐出了那個名字。

“……赤井秀一。”

————

從記憶中掙脫出來,赤井秀一睜開眼睛,吐出一口氣來。

他低頭,看見将頭埋在自己頸窩裏的那人,墨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着。

現在難道真的……是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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