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背叛

第十五章 背叛

夜幕降臨,天氣愈發暖和,漸漸有了蟲鳴之聲。蘇晚解開自己随意綁好的繃帶,拿帕子沾了水,小心擦拭手臂上傷口附近的血漬。

對于如何将傷口處理得更加幹淨,如何能更快止住血,如何能使繃帶更加服帖,蘇晚覺得就像看到飯碗便知道吃飯一般信手拈來。所以雲宸說那只蝴蝶是殺手的标識,穆旬清說她以前是他府裏的細作,她甚至連一絲懷疑都無。

畢竟,倘若真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兒家,在将軍府受了這麽多罪,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斷不可能有她這般驚人的恢複能力吧?

蘇晚一只手拉着繃帶,張嘴咬住繃帶另一頭,打了個結。房門恰好被推開,穆旬清面上本還帶着笑容,擡眼見到蘇晚綁着繃帶的手,臉上笑容僵了僵,快步走過去,拉起蘇晚的手臂,略略看了一眼,不悅道:“穆綿又來過了?”

“沒。我去找她了。”蘇晚放下袖子遮住傷口,手臂稍稍動了一下,穆旬清便放開了。

“你找她……”

“宛輕塵。”蘇晚站起身,與穆旬清面對面。簡單三個字便打斷穆旬清的話,使得他的臉上晦暗不明。

“你既然不欲隐瞞我的身份,便幹脆将話說到底。第一,我既然是宛輕塵,那麽,你還能确定我是你所說的嶺南楚家的楚若?第二,我的臉我的聲音我的武功是怎麽回事?宛輕塵如何變作蘇晚嫁入林府?第三,你們都說我背叛過穆家,如何背叛值得你堂堂大将軍如此對待一個忘記一切的女子?”蘇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看着穆旬清,眸光清亮,毫不退讓。

穆旬清面上的柔色一點一點地淡去,籠罩着烏雲般,随着蘇晚的問話,面色越來越黑,猛地扣住蘇晚的手,冷笑道:“你知道我不會憐惜你為女子,還敢這般對我說話?”

“要不你殺了我,讓那什麽虛還丹随我一起入土。要不你想讓我信你,回答我這些問題。”蘇晚輕笑,一根根掰開穆旬清的五指。

穆旬清的手,不知是因為刻意控制力度,還是有其他原因,竟有些微顫抖,放開蘇晚,漸漸握成拳。

“第一,你若不是楚若,此刻你已身首異處。第二,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怎麽會嫁入林府,與我無關,要問莫要問我。第三……”穆旬清退開身子,猛地擡頭看住蘇晚,雙眼泛着微紅,雙唇緊緊抿着,半晌,輕笑:“你問我你如何背叛我?”

蘇晚立在原地,腳底驀地騰起一股涼氣,脊背發麻。穆旬清的眼神,他的問話,突然讓自己有些怕,心頭空落落的。本來底氣十足的問話,自己也開始懷疑起來,倘若自己當真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這麽問,是不是在拿冰錐來捅別人的心窩?

“哈哈……失憶,失憶!真是個好辦法!”穆旬清再後退幾步,突然大笑起來,退在房內圓桌前被阻住。

“不錯,我什麽都不記得。從我入将軍府開始,你們說什麽便是什麽,倘若我全都信了,你當我是傻子麽?”蘇晚壓抑住心中翻滾的情緒,狠下心來冷笑着聲聲逼問:“你們一個兩個,口口聲聲說我背叛穆家!我一個女子能有多大能耐,折損十萬兵将,莫非要怪在我的頭上?你倒是說清楚,我到底,怎麽背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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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旬清擱在圓桌上的手慢慢展開,修長的五指布滿老繭,赤紅的雙目緩緩閉上,手上微微用力,圓桌“卡擦”的一聲,四分五裂。

蘇晚驚得渾身一顫,只嗅到空氣中霎時溢滿了凜冽的煞氣,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穆旬清睜眼,原本冷清的雙目好似要滲出血一般,眼皮都不眨地盯着蘇晚。蘇晚不由自主地看入那雙眼裏,可以看見掙紮的恨意,糾纏了無數其他情愫,在眼中好似波光浮動。

驀地,那雙眼又閉住。

穆旬清不再看蘇晚,亦不看倒了一地的木桌碎片,撫了撫額頭蹒跚着走了。

蘇晚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想要弄清楚的問題,穆色不知道,穆綿上過一次當,必定不會再那麽容易受騙,所以她選擇魚死網破的方法,逼問穆旬清,卻未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夜濃如墨,彎彎的月牙兒挂在半空,一顆星鬥都無。

蘇晚給自己全身上過一次藥便躺下休息。雲宸給的祛疤藥,效果雖說不是非常明顯,也聊勝于無。至少身上的結的痂開始脫落,脫落的時候也不會奇癢難耐。

蘇晚默默算了算在将軍府這些日子所經歷的一切,幫自己捋順思路。

從婚禮現場被劫回來,穆旬清将她關在後山的小屋內,或許是為了看自己是否當真失憶且沒了武功,畢竟,人在生命攸關時總會露出點破綻,以性命為主。

接着被喂毒,因為自己的背叛,他要折磨自己。可接下來發現她是楚若,便想通過她來找到虛還丹,因此對她好了些。

再接下來,公主邀約赴宴。穆旬清事先剜了她的蝴蝶,所以瞞住了她的身份。否則,那夜剛好有刺客,即使不被當做“宛輕塵”,她也會被當做刺客同夥。

蘇晚緩緩坐直身子,問題便出在這裏。

風幽公主撕開自己後背的衣服絕非巧合,應該是在穆旬清計劃以內,所以他才早有準備。可見風幽公主是知曉或者懷疑她的身份的,可她未直接挑明,押自己入牢又放了,連審都未審。這其中有什麽原委她無從知曉,穆旬清的态度就更加可疑了,他有必要為了一個快要死的她去得罪公主?

薄被漸漸滑下蘇晚的身子,房內驀地吹進一陣涼風。蘇晚不由自主地回頭,房門竟被打開,一個黑色的影子向着她的方向快步走來。

蘇晚忙側着身子拿起衣服準備穿上,剛剛到手那人已經到了跟前。

那人一走近蘇晚便認出是穆旬清,腰間的“清”字翡翠泛着薄光。

“走。”穆旬清拉住蘇晚的手,看都未看她便拉着她往外走。

“你、做什麽?”蘇晚只穿了一身白色裏衫,哪能随他的說走便走,掙紮了一下,手腕卻掙不脫。

穆旬清停下來,放開她的手,背過身,淡淡道:“穿好衣物,我們南下。”

“南下做什麽?”蘇晚的手得了自由,連忙拿起手下的衣服,一面穿着一面低聲問道。

“找記憶。”穆旬清簡單回答。

蘇晚愣了愣,顧着穿衣未再多問,穆旬清又道:“嶺南,便是在我風國東南。大夫說你以前的記憶既然已經開始松動,倘若再多些刺激會記得更快。”

“刺激?”

“譬如回到原來生活的地方,做一些以前會做的事,或者重新經歷刺激你失憶的事情。都能幫助你記起以前。”

“我們現在便走?”蘇晚系好頸間最後兩根衣帶,微微詫異道。

她以為要走的話,至少有點準備吧。

穆旬清不耐地轉身,見她已經穿好衣物,站在榻邊,不多解釋,拉着她便往外走。

“我們時間不多,七日而已。來回便要用掉四五日的時間,在嶺南呆的時間可能只有兩日。”

蘇晚幾乎是小跑着跟在他後面,穆旬清快而不亂的講話随着和風吹到耳邊,讓她恍惚覺得剛剛那個在她房內滿身煞氣的男子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

将軍府內一片清寧,長廊的轉角處才挂了一只小燈籠,燈光昏黃,微微閃爍。

蘇晚跟着穆旬清,雙眼不時掃過路邊花草長廊特點,這是從她房內到将軍府大門的路,她得記住。

門早已被打開,蘇晚接着微弱的月光瞥見門口有兩匹馬。

一黑一白,高大俊挺,只微微掃了一眼便心生喜愛。

黑馬沉着地停在原地,白馬卻是聽見人聲便揚着兩腿嘶鳴起來。

穆旬清放開蘇晚,行至黑馬身邊,一個翻身上馬,回頭淡淡看着蘇晚:“還記得如何騎馬麽?”

蘇晚怔了怔,倘若不記得,莫非要與穆旬清同馬?

想到這裏,蘇晚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退了兩步,向白馬走去。記不記得,自己試一試便知道了!

穆旬清眼神微閃,未等蘇晚,揚起馬鞭吆喝一聲便飛奔而去。

蘇晚心中突地一抖,逃出将軍府,只需自己向着相反的方向騎!

思及此,蘇晚不再猶豫,快步到了白馬身邊。剛剛還嘶鳴的白馬突然安靜下來,含淚般的大眼一眨一眨,沉着腦袋往蘇晚臉上蹭,像是要與她親熱。

蘇晚沒由來的眼中一熱,不知為何,心頭暖融融的,只是來不及過多思慮,學着穆旬清的樣子踩上馬镫,緊接着上馬,持缰繩,一系列動作沒有半點生分。

蘇晚還未來得及驚詫,剛剛坐穩,那白馬便自行朝着穆旬清消失的方向疾馳而去。

柔和的春風帶着淩晨的濕氣撲面而來,淡淡的香草氣息直闖入心肺。蘇晚心頭沉了沉,既然如此,她便去那嶺南瞧一瞧。

嶺南,楚家,楚若,她所忘記的,會悉數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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